杜良文一人在前早就走得老远,回头望一眼,那两人还在原地,不知在做个什么,他大剌剌的一个人,也丝毫没意识到两人之间些许旖旎的气氛。
段纭纭心想,一定是因为跟红豆和祖母,还有自己做的奇怪的梦,她面对苏景安竟不自觉的扭捏起来。
但她深知现在也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他们赶时间,于是也不再顾忌什么,抬手便扶在了苏景安的手臂上。
两人并排着走,段纭纭吹灭了手上的火折子,与苏景安共用一个。
这段上坡路异常的长,段纭纭自认身体比一般女子强健不少,走了没多久还是气喘起来,本只是虚虚的扶着苏景安,慢慢的变成了将力道几乎都放在了他身上。
苏景安自然能感受到手臂上力道的加重,他只略思考了一下,还是翻转了手掌,段纭纭的胳膊随即便落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她的纤瘦是肉眼可见的,只是这样握住她的手臂便更对此有了实感。
“要是将你握疼了,你便告诉我。”他特意提醒这么一句,男子的力气自然不同女子,即便是她将大半重量都撑在他手上,苏景安也并未有多大的感觉,但他若稍稍用力,便不是那么轻巧的事了。
段纭纭自然知他是体贴,但也不想被小看:“你也没用力气呢。”
两人这样一来一回,慢悠悠的走上去的时候,杜良文都已看不见踪影了。
“附近应当是有药草,这里小路多,他应该是去了另外一边。”
段纭纭点点头:“那我们也在这附近找吧,我去一边,你去一边,如何?”
她一边说着,将原本吹灭的火折子重燃了,苏景安见她那架势也不好再阻止,横竖这里位置紧凑,不至于分散的太开。
“那我们就在唤对方都能听见的地方,不要走太远。”
段纭纭点点头,举着火折子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了,苏景安见此也不再耽误,专心的找了起来。
夜里的山很是安静,他们并未走到深处,听不到什么野兽的叫声,但苏景安还是时不时的抬头看向段纭纭的方向,为了确认她还在能看见的地方。
嘴上逞强,但到底心里也是怕的,不自觉的段纭纭就朝着苏景安在的方位越凑越近,看见他的身影心下便安宁。
变故是突然发生的。
段纭纭看见一株药草,蹲下身子正要去摘,她身旁的草丛便窸窸窣窣的响起了声音,她即刻愣住了,那声音由小变大,随后整个草丛都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苏..苏景安!”段纭纭唤了一声,那草丛像是有什么猛兽马上就要跳出来一般,晃得那般厉害。
苏景安一直注意着她的方向,一听到她叫自己名字便即刻到了她这边。
段纭纭惊吓之余还没忘了把手上摘的药草放进了身上的篮子里,苏景安一靠近便被段纭纭拉住了手臂,这回她的力气倒是比方才伸手扶着他上坡时的力气大多了。
“怎么了?”能明显的感觉到身边人的贴近,只见她指向草丛,同时火折子的光打在她脸上,脸都吓白了。
“那草丛里,有东西。”苏景安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草丛还在晃着,但掩盖在其中的一抹白色,也没逃过苏景安的目光。
他轻摇了摇头,暗自叹口气,段纭纭还处在惊吓之中,没注意到。
苏景安能感觉身边的人是真的吓到了,否则她也不会此刻将他视作唯一的救命稻草般紧挨着自己,全然没意识到这般动作若被他人瞧见,定是不太好的。
“杜良文,出来。”苏景安对着那草丛的方向扬声说道,随即就感觉到手臂上束缚的力量一顿,随即松了松。
那草丛又晃了晃,猛的钻出个人来,穿着跟苏景安一样颜色的长衫,没错,是人,不是段纭纭心里想的什么野兽。
“是...杜公子?”
“他惯爱玩儿这招,跟个三岁小孩子一样。”苏景安无奈摇头,见杜良文笑着走近了,顺手扯了一把身前的草往他身上砸了过去。
杜良文笑着躲开了,眼神不经意落在段纭纭拉着苏景安的手上。
“段小姐,被我吓到了吧?你学学景安,他都被我吓习惯了。”
段纭纭尴尬的笑了笑,手上的力气松懈了下来,忙从苏景安手臂上挪开了来。
“看来杜公子很喜欢这种三岁小孩爱玩的把戏。”
这话听了,该杜良文挠头了。
“闹着玩……闹着玩儿,这还不是你们俩太慢了,你看,我都摘这么多药草了,你们俩才走上坡来。”
他将手里篮子递给两人看,果然装得满满的。
段纭纭一脸欣喜:“杜公子你果然厉害!”
杜良文被夸了,一脸骄傲的看了看苏景安。
“怎么样,厉害吧!”
苏景安配合的点点头:“厉害,你最厉害。”
既然已经摘了足够多的药草,事不宜迟,三人便即刻下了山。
而由清风观的道长带的几个人早就已经到了。
“幸亏这药草多,又有大夫画的图,我们上了山便即刻找到了。”
他们三人回去之时,大夫已将药草用火烤上,只需烤干后碾压成粉末,再兑水服下。
“摘了这么多药草,也能用个两日了,若不够,再随时让人上山去采,只是老太太这毒,经年累月,早已深入体内,想要彻底解毒,不但日后药不能断,还得找大夫专门调理。”
段纭纭想,既然如此,眼下情形,她更得尽快带祖母回段府。
解毒是当务之急,还有更重要的是,她必须知道祖母是如何中毒的。
红豆了解自家小姐,看她那凝重的表情便已经知晓她心中所想。
“小姐,我立刻给老爷去一封书信,让他派人来接我们。”
段纭纭回过神,点了点,又拉住正要出门的红豆:“祖母中毒的事先不要告诉爹,等回了府里再说。”
红豆道了声是,便走了出去。
匆忙间安排好了回城的事宜后段纭纭便一直守在段老太太身边,按大夫说的,每两个时辰用一次药,能醒过来就暂时没什么大碍。
如此,到了夜里,果然便醒了过来,彼时段纭纭正靠在床边打盹儿,红豆喊了一嗓子便将她喊醒了。
“祖母,你醒了……”段纭纭坐在床边,高兴的看着悠悠转醒的老人。
老太太还在迷蒙中,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仿佛是睡了很长一觉,还睡得很累,终于醒了过来后,便看见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段纭纭。
两手相握,段纭纭能明显感觉到祖母的手冰凉凉的,她便将手握在自己掌心里,轻柔的上下揉搓。
三言两语,道尽了事情的原委。
“祖母,段府派来的马车已经在观里了,我们即刻动身,明日一早便能到家,到时候让爹去宫中请太医,为您好好诊治一番,好吗?”
其实段纭纭也能料想到,让祖母回府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毕竟她一趟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父亲那么多的书信送到清风观里,这么些年也没劝动祖母。
只是没想到,如今即使是中毒这件事,竟都不能改变祖母的心意。
“纭纭,祖母不回府,治病在哪里都能治。”
“祖母,这里的大夫虽说也不差,可是回府里有那么多人能伺候您,而且太医终归更好,万一您身上还有其他的病症呢?”
段纭纭说完,只见床上的人摇了摇头,闭上了眼,像是不愿再听她说。
祖母这般态度,段纭纭一时也不敢再强求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将被子往她身上又盖了盖。
段纭纭吩咐红豆跟另外一个道长一同守着段老太太,有任何事都要立刻来告诉她。
而她从昨日那顿没吃上的饭到今天,她都还没好好用过点什么东西。
刚走近厨房,肚子便很自然的传来响声,提醒她饿了。
苏景安熬了粥,炒了两个清淡的小菜。
“你祖母醒了?情况还好?”苏景安将粥递到她面前,很自然的问着。
“刚醒了,能说话,看样子的确没什么大碍,只是我跟她说了要回府的事,她不愿。”
段纭纭原本喝了一口粥还觉得,很香,因为祖母中毒的郁闷心情都稍微变好了一些,提到她不愿回府这事,嘴角又耷拉了下来。
苏景安虽知道,这是她的家事,段老太太为何要独自一人来到这清风观,想必也是有缘由的,贸然问她,也不太好。
只是,还是想替她解了这烦忧。
“老太太不想回府,总有她的原因,若能找出症结所在,解决了她的担忧,她自然,会愿意回府?”
这……段纭纭一时愣住,回望他一眼,正与苏景安投向她的关切的眼神对上。
她也知道,解决了症结所在,祖母就会愿意回府,只是,那哪是她想解决,就能解决的?
段纭纭脑子里还想着,横竖也不是什么家门荣光的事,就不好总是提了,却没想到,嘴就比脑子更快的将话说了出来。
“祖母不愿回府,是因为我母亲,所以这事,也不是那么轻易能解决的,若不然,我也不会跟我爹押上我的终生大事…”
她说了什么?段纭纭一愣,明显感觉对面看着她的苏景安也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