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人说:“再忙你不用睡觉?多晚能结束?”
苏倩倩语气踌躇地说:“不好说,你别等了。而且我挺累的,没什么心情陪你。”
她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
听话听音,周逸群是多么聪明的人,就算只看见水面上一块小小的冰块,也能马上猜到她没有说出口的水面下的巨大冰山。
苏绾坐在副驾上一动不敢动,她攥着双手,目视前方,感觉像误闯入了别人的闺房,窥见了别人的隐私,想走又走不了。
“苏倩倩,你有没有空我管不着,反正今天我必须见到你,你自己看着安排。”
没等苏倩倩说什么,那头已经把电话挂了。
苏倩倩嘴里小声骂了一句,把电话扔到驾驶台上,不知道是跟苏绾还是跟自己说:“早死早超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把苏绾扔在路边,一脚油门往雍景园开去。
半下午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临下车,苏绾回头问她:“如果什么都不管,你舍得他吗?”
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她不舍的东西多了去了,老天爷不给她选择的机会,她早已经习惯和这些痛苦共生。
但她仍然感觉到心脏传来的一丝抽痛。
苏倩倩进门,看见周逸群坐在窗户前的桌子旁看电脑,金黄的阳光笼罩着他,给他的周身镀了一层金光。
他穿着一件高领的黑毛衣,消瘦的身形,长长的头发盖着他的眼睛,他看起来干净神秘,不像真的人。
周逸群神色如常地转头看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丝波动,好像她刚刚从厕所或者厨房出来。
他的目光在苏倩倩身上转了一圈,看见她裹在紧身毛衣裙里的傲人身材,又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她一如既往地生机勃勃像燃烧的火焰。
“回来挺早啊。”他开口。
苏倩倩把手里的高防MINI KELLY扔到旁边的沙发上,婀娜地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她胸口的大山随之跟着抖了三抖。
周逸群的眼睛眯起来。
“周逸群,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之间这大半年处得还行吧?好好说句话的交情总还有吧,咱们好聚好散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周逸群在凳子上挪了下位置,转身对着她,语气如常地问她:
“是攀到高枝了?不然就像你说的,处得还行,怎么就不行了?”
苏倩倩在沙发上急躁地扭动了几下,俯身向前,说:“咱们什么关系你清楚,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一辈子都在努力过正常的日子,我不想再这样了,我身上的污点已经够多了。周逸群,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一点,我想过正常的日子,正常的!”
“你跟着我是杀人放火还是作奸犯科,怎么就不正常了?买菜做饭,上床睡觉,哪一样不正常,你告诉我。”
“不,别给咱们两个人脸上贴金了,你和我都不是正常的人,我缺钱,你缺女人,这种肮脏的关系难道光彩吗?你隔三差五地来道南不就是让我陪你睡觉吗?我能说个‘不’字吗?”
苏倩倩伸着脖子,声音扬了起来,再没有往日的娇媚软糯。
周逸群目光直直地审视对面沙发上的人,没有说话。
苏倩倩呼吸急促,胸膛快速地起伏。
“你觉得我缺女人?每次跑几百公里为了睡一下包养的女人?”
苏倩倩听不进去,她拧着头,烦躁地皱着眉。
“你想怎么样,你痛快一点说,咱们这种关系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我不愿意了。大半年了,你新鲜感应该也过了,咱们好聚好散不行吗?日常的花销咱们不去说它,你最开始给我那一百万,如果你觉得大半年亏了,我可以还你一部分,但一下子我拿不出来,可以分期还你。”
苏倩倩褪去了平时的千娇百媚,眉头紧缩,脖子上的青筋爆出来,眼睛里燃烧着火焰,活色生香。
周逸群的血液被点燃,他眼睛发直地盯着她的脸,看见她饱满的嘴唇开开合合,她说了什么从他左耳灌进去直接从右耳出来,好像他的左耳和右耳是个畅通无阻的管子,自作主张地不经过他的大脑。
苏倩倩看见他的眼睛,知道他完全没有在听,她怒火中烧,右手把沙发拍得“啪啪”响。
下一秒,她感觉到有人扑过来掐着她的脖子,她头脑发昏完全反应不过来,也不知道平时慢吞吞好像乌龟的人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敏捷的。
她双手抓住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艰难地出声,“放手,周逸群。”
周逸群那双藏在刘海下的眼睛终于不再是一双死鱼眼,那里发出炽热的火焰,好像要把对面挣扎的人烧成灰烬。
他的脸几乎贴到苏倩倩的脸上,他用平静压抑的声音问:“你到底要什么?”
苏倩倩的脸涨红了,她气息不稳地说:“我要离开你,我不想再和你有牵扯。”
“你收我钱的时候是两厢情愿的,现在不是你想单方面毁约就可以的。”
他低着头在苏倩倩的脸上,脖颈间,胸口,不停地吸鼻子,像只狗。
他声音轻柔地说:“让我闻闻有没有其他男人的味道。”
苏倩倩的汗毛根根竖起来,像牛毛一样。
“周逸群,你不要像个变态一样,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你放我一条生路,你条件好又有钱,你想找什么样的女人都很容易的,路边摊尝尝就行了,何必吃坏了你的肠胃。”
“你想要什么我没有?你就这么看不上我?”
他低头去咬苏倩倩的嘴唇,下了劲毫不客气地在齿间撕咬她柔嫩的嘴唇。
苏倩倩疼呼出声,她强忍着声音不稳地说:“周逸群,我28了,你放我一条生路,你随时都可以有阳关道走,我没有,我走的独木桥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踏错一步就要粉身碎骨的。”
她哀哀戚戚的示弱是最好的□□,周逸群头脑一片空白。
苏倩倩好几次觉得自己是不是挨不过去了,她看着落地窗外面的太阳,不知道谁能来救她。
眼泪随着脸颊流下来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她妈妈,当年那一瞥她那绝望美丽的眼睛,是不是和自己现在一样?
对不起,妈妈,当时我没有冲过去救你,你在等我吗?
时隔二十几年,命运以诡异的方式让这对几乎不认识的母女重复同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