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不争气。”回到汾阳宫里,赵懿安掩面坐到榻上诉苦,“色令智昏,真是色令智昏。”
汾阳宫的众人已经习以为常了,云想淡然地递过去一块冒着热气的帕子,“来,擦脸。”
赵懿安接过帕子假模假样抹了会儿眼泪,见到没人搭理她,只能又忿忿跑回院子里练剑。
望着她的背影,云想摇头,云想无奈。
“姐姐,殿下的事情珍珠姐姐都跟我们说了。”暖香凑过来,“殿下真是的,性子倒还是像个孩子一样,一味的图新鲜、贪漂亮。”
“这倒不是小孩子心性。”云想笑道,“她只是不在乎这些罢了,殿下像是没开情窍似的。不过这样也好,要是真喜欢上什么人的话,也太辛苦了,不如像这样多练剑呢。”
二人正说着,就见赵惜安拉着赵悟安从外头走进来,恰看见赵懿安在院子里练剑,三人稍微打了个招呼,赵惜安和赵悟安就坐在院子里陪着她练剑。
赵悟安怀里抱着她的兔子,正抚摸个不住,赵惜安闲得无聊,索性找云想要了个绣绷,坐在旁边一边刺绣一边看着赵懿安练剑。
一个时辰后,赵懿安练完剑,将长剑递给一旁的云想,快步走到两个妹妹跟前。
“有何贵干啊,两位殿下。”
赵悟安跳起来给赵懿安一个熊抱,“姐姐姐姐,我好想你,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赵惜安在后头拉扯赵悟安,“放开啊,你抱太久了,到我了。”
赵悟安回头朝赵惜安吐了吐舌头,“就不让,有本事你让姐姐松开我。”
赵惜安闻言,眼神悠悠望着紧搂着赵悟安的某人。
接收到她的视线,赵懿安忙转移目光,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赵惜安。
赵惜安见状,一个箭步上去将赵悟安撕下来,挡在二人中间,抱胸冷笑,“看你们还怎么抱在一起。”
“啊啊啊!”赵悟安气得原地跺脚,指着赵惜安怒道:“姐姐,你看她!”
赵懿安无奈,上前一手一个将二人牵起来,“好了,你们两个也不知道要这样吵到多少岁,不是要一起睡吗?你们先去寝殿等我,我去沐浴。”
她说着将二人安置在寝殿里,这才离开去洗漱沐浴。
待到赵懿安洗漱完回到寝殿时,床榻上的赵悟安已经困得开始说胡话了。
赵懿安将她捞起来,赵悟安枕在她的腿上,眼睛半睁半闭道:“姐姐,我咪咕路咕......”
赵懿安忍笑,又将人放回去,拉起被子睡到了二人之间。
“姐姐。”赵惜安睡在外侧,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赵懿安,“你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张授中那边怎么样?”
赵懿安将白日见张授中的事情,以及傍晚谢玹的事一并跟她说了。
赵惜安闻言,半晌没说话。
“真可惜,怎么就不能都收了呢?”赵惜安颇为遗憾道,“把这两人收拢在一个屋檐下,张授中做大,谢玹做小,这两人争风吃醋起来指定很有意思。”
赵懿安笑道:“张授中真是有本事,连你都觉得他应该做大。”
“那当然。”赵惜安漫不经心道:“他不做大,难道让谢玹那起爱拈酸吃醋的做大?那不纯添乱嘛。张授中再怎么说,脾气总好些,是个能忍的。”
“好了你。”赵懿安将被子给她兜头盖上,“净说这些不经之谈,我要收那么多做什么?他们又不能生,别还得我给他们生,倒耽误了我的事情。”
赵惜安闻言从被子里探出头笑起来,“说的也是,养那么多男人说到底也没意思,不如养我和赵悟安两个呢,有我们两个就够你乐的了。”
赵懿安被她逗得止不住笑,倒把睡在里头的赵悟安笑醒了。
赵悟安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了张先生的名字。”
赵悟安最爱的张先生,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你怎么这么喜欢张授中?”赵惜安疑惑道。
“先生长得好,脾气又好,我就喜欢。”赵悟安认真道。
“这是实话。”赵惜安点头,“这样的没人不喜欢。”
她说着又道:“那你以后成婚也选这样的?”
“成婚?”赵悟安仿佛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反应了一会儿才道:“不可以不成婚吗?我想一辈子跟姐姐和五妹妹在一起,我觉得跟你们在一起我就开心得像要飘起来一样,难道成婚还能让我更开心吗?一定不会的。”
“世界上不会有比我们更亲密的人,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而一定要一个一个拆开来,去跟别人相融呢?”
赵悟安说着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另外二人。
“我养的小动物们脾气都很大,稍不如意它们有的就会死给我看,所以我为了让它们都愿意活着,会尽心尽力地照料它们。”
“五妹妹知道,我的脾气也很大。”赵悟安继续道,“身体也不好,也喜欢生病。”
赵悟安没有再说下去,两人却都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床帐内静默一瞬,赵懿安道:“当然,毕竟人怎么也不能活得还不如牲畜,不会到那一步的,只要我还活着。”
赵惜安闻言扑哧笑出了声,她窝在被子里笑得难受,她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或许是笑两位姐姐的天真,自己毕竟跟她们不一样,她是作为亡国公主重活一世的人,她见识过世间的残酷。
她们不知道,人向人乞食的日子还是好日子呢,人同狗抢食的日子还多着!
甚至狗吃人的日子,她们怕是听都没听说过。
她忽而又想起了翠荇,那个经历了无数残酷却仍然纯粹如初的人。
赵惜安忽然笑不出来了。
她也认得清自己的两位姐姐,还真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区别在于赵懿安是因为世俗意义上那些光环,而赵悟安是为了她自己所追求的纯粹。
终究只有她是不一样的,她是个苟且的人。
赵惜安感觉自己锦被里的手被人握住。
赵懿安道:“被你笑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赵悟安爬过来捏她的嘴,“还敢嘲笑姐姐,等到有那一日你看着我敢不敢死。”
赵惜安笑骂她:“呸呸呸,姐姐还不快撕这张嘴,我可不要你那日,我要好好活着。”
赵懿安坐起来逮住赵悟安一个劲挠痒痒,“就是,你还没完了,自己睡够了爬起来就死死死的扰别人清梦。”
“哈哈哈哈哈。”赵悟安被她挠的满床打滚,“我错了,我错了,别哈哈哈哈,别挠了——”
赵惜安也坐起来上手挠,“姐姐可别心软,不止如此,明日咱们还要告诉丹鹭,看她听了同不同你抹眼泪。”
“别别别。”赵悟安忙告饶,“哈哈哈哈,不要告诉她,哈哈哈哈哈,我再不说了,再不说了。”
两人这才饶过她,又将赵悟安塞回被子里面。
过了一会儿,赵惜安忽然开口,郑重道:“我不会死的,我很惜命,不管谁死了我都能活下去,这条性命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我不会让给任何人。”
“所以我也希望你们跟我一样。”赵惜安翻身看着她们,“因为你们是我第二宝贵的东西。”还有翠荇。
“那就许个愿吧。”赵懿安笑道,“今晚月色很好,天地宗亲在上,给我们作个见证。”
“好。”赵惜安一口答应。
三人彼此握着对方的手,只穿着足衣下床,走到窗边将窗子撑开,任由月光肆意洒进来。
三人走到窗前缓缓跪下。
“天地宗亲在上,今日请见证我们姐妹三人,我们三人约定,从今后彼此不离不弃,不求共死,只求同生。”
三人的脸上并没有笑意,少年人想一出是一出的冲动让她们在这个夜晚向天地许下愿望,可是她们也隐隐能够感知,似乎有既定的命运在推动着她们。
月光皎皎,沐浴在跪坐的三人身上。
只有月亮知道,这个夜晚许下的心愿;只有三人知道,这个夜晚皎洁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