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快,,一中终于确定了放假时间,除了高三年级,其他两个年级都放三天假,
三十一号早上陈舒意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问:“妈,我的衣服熨好了吗?”
赵方荣端来早饭,放到桌子上:“好了,在沙发上,”
陈舒意往沙发上一瞅,果然有个纸袋,
两个人吃着早饭,赵方荣问:“晚上几点开始,”
陈舒意喝了一口南瓜粥,软糯香甜:“六点,”
“这么早,”
“天冷,早开始早结束,”
吃完早饭,赵方荣将陈舒意送到一中门口,她说:“中午我接你回来吃饭吗?”
陈舒意解开安全带,去够后座上的书包:“不用了,中午我跟于念在外面吃,来回一趟好麻烦,”
“结束了就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
她打开了车门,准备下车,“好,但估计也要到八九点了,”
“好好弹,别紧张,”
她站在车外面,左手拎着装着演出服的纸袋:“知道了,您回去吧,”
关上副驾驶的车门,一下车就感觉一团风拍在脸上,拍得人彻底清醒,
陈舒意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身前身后都是和自己一样包裹严实的人,踏着清晨的朝阳走向改变命运的小房子,虽然已经放假了,但“弯道超车”适用于每个假期,老师总爱拿0.1的365次方等于多少来举例,多学一点知识胜过多少人。大人们也常说辛苦不过两三年,等考上大学就轻松了。
这三天陈舒意每天都去学校排练,而今天就是演出的日子,
她们社团很严格,一首曲子练了一遍又听遍,直到不用看曲谱也能弹岀来,
她偶尔有个休息时间就跑到隔壁排练室门口去看于念的话剧,看人演戏比弹琴有趣多了,丰富的表情、犀利的人物设定、比系在一起的麻绳还乱的人物关系…,
于念大方的转圈向陈舒意展示自己的服饰,
她摸着自己盘着的头发,说:“像大户人家的太太吗?”
陈舒意从上到下认真的打量着,思考了几秒后说:“像…姨太太,”
“也是,怪我太年轻了,”
“……”
高一社团招新的时候,操场上热闹非凡,于会拉着她去操场上溜达,于念喜欢看电影,有时候课间自己还试着写剧本,只不过她不好意思给陈舒意看。渴望有一天自己能当导演,于是她兴高采烈的加入话剧社演戏去了,而她在乐器社团负责人的三寸不烂之舌之下阴差阳错的加入了乐器社,她也不想自己的生活中只有循规蹈矩的考试,人生需要丰富多彩。
彩排结束后就快十一点了,两个人中午去吃了米线,饭桌上于念抱怨道:
“终于吃饭,,我快饿死了,你都不知道我们老师凶死了,台词说得不清楚,他张嘴就骂,”
陈舒意拿来汤勺递给她:“换人了吗?不是之前那个女老师,”
“不是,”
她宽慰道:“忍忍吧,还有几个小时就结束了,”
“赶快结束吧,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看见他,”
陈舒意喝了一口汤,暖意直达心底,说:“何今阳下午几点来,”
于念咬了一口米线,嘴巴里鼓鼓囊囊的说:“他说三四点,”
下午他们又在正式的演出舞台排练了几一遍,精益求精才会做到万无一失。五点礼堂的大门准时打开,陈舒意换好了演出服去找于念,化妆老师当时正在给她盘头发,
于念看了眼手机:“何今阳来了,”
“他在哪呢?”
“在礼堂门口,”
陈舒意指尖无意识的扣着化妆台上的桌布,装作很自然的问:
“只有他自己吗?”
“还有徐誉,”
礼堂门口,楠木桌子后面,徐誉胸膛前挂着志愿者证,
不停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撕掉门票上的关联页,放到手边的纸箱里,
直到无人的间隙他侧目看向何今阳,幽幽道:“这就是说你说的“有票”,”
何今阳扬了扬手里的门票,呲着牙笑着说:
“你先别说有没有票,我们是不是能进去,”
“……”
徐誉认命般的说:“你赢了,”
这他没法否认,确实是可以免票进去。
大型活动需要志愿者来维护秩序,可以随意的出入,而这正是何今阳拉着徐誉来当检票的志愿者的原因,他去找学生会的兄弟说尽好话,承诺结束后请他们吃饭,才给了两个志愿者的名额,他俩和另外几名志愿者只负责检票。
五点半之后观众陆陆续续地进场,六点晚会准时开始,
于念的节目排在她之前,在听完老师的安排后她从后台的侧门进到观众席,何今天阳已在第一排的过道上准备好了,
礼堂整体是红色色调,金色的大门,红色调节的座椅和地毯,舞台中间是一块大屏,大屏上方是演示器,上面亮着红色的字“2010年临城市第一中学高二年级元旦迎新晚会”
她走过去的时候何今阳正在调支架,和他一样蹲着,这样不会影响到后面的人。前两排都是老师,陈舒意瞄了一眼,幸好不是刘少平,不知道刘少平看到后会怎么说他们呢。
“搞好了吗?”
何今阳:“调个清晰度就好了,”
虽然说学校有专业的录像设备,但学生录下来的是美好的回忆。
何今阳看见陈舒意穿的是短裙,不方便蹲着,说了一句:等我一下,”就跑到后面观众席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个像是宣传册一样的东西,折了一下递给陈舒意:“垫着坐,”
“谢谢,”
原来何今阳是去给她找了个能垫着的东西,而他也不在意地毯脏不脏,一屁股坐在了红地毯上。
终于到了于念的节目,主持人播报完后,观众席的灯光拉暗,舞台灯光打在“祥林嫂”身上,
祥林嫂的前半生被很快的匆匆掠过,直到唯一的儿子被狼叼走,
于念字正腔圆的说着台词:“我真傻,真的…”
起初人们还很同情她的遭遇,直到祥林嫂一直重复着那句“我真傻,真的…”,小镇上的人脸上立马浮现不耐烦的样子,离她远远的,好像在说:“这个女人又来了,”没人再理解她的痛苦,只把她当成一个笑话。
最后人造雪覆盖她全身,舞台中央的大屏幕拔播放着放烟花的画面,一个骨瘦嶙峋的女人死在雪地里,死在万家灯火中,她没有名字,人们叫做她“祥林嫂”只是因为她的丈夫叫“祥林”,每个人都是杀死她的刽子手,她短暂的一生悲惨又艰难,
灯光大亮,所有人手拉着手谢幕,迎来热烈的掌声。
身旁的相机记录着于念精彩的表演,看完于念的演出,陈舒意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对何今阳说:
“我去后面了,你在这继续看吧,”
“对了,徐誉在找你,”
陈舒意推开礼堂的大门,寒冷的风吹来,她往旁边一望,男生正背对着自己,好像在打电话,
站在那等了大概几十秒,直到听见男生说“挂了”,陈舒意适时的开口叫他:
“徐誉,”
男生立马转身看向声源处,两个人视线交汇,
女生衣着单薄,正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
他的眼眸陡然亮了亮,又往下一瞟,陈舒意穿着及膝的黑色短裙,露出光洁的小腿,上身也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羊毛针织马甲,
他把手机收到口袋里,朝陈舒意走了过来,她冷得牙关轻颤:“何今阳说你找我,”
徐誉在离她一米的距离停下:“进来再说,”
他走过去先推开大门,侧着身子让陈舒意进去,女生的个头只到他的下巴,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鼻尖闻到陈舒意身上散发出一股清新的香水味,
两个人在门旁站着,礼堂暖气开得很足,陈舒意很快就感觉不到冷了,
何今阳说完徐誉在门外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抱了什么样的想法径直地走到门口,脚步不停的走上一个又一个的阶梯,她只是想立刻见到他,却低估了外面有多冷,
昏暗的灯光下,目光相对,
徐誉细声道:“赵阿姨说不来接你了,一会跟我一起回家,”
听到话后,陈舒意茫然的“啊”了一声,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见女生还在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他掏出手机给她看信息,
陈舒意整个懵懵的接过手机,手机壳上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是七点四十多发来的短信:
【小誉,你要是见到舒意给她说一声,让她坐咱家的车一起回来,省得你赵阿姨去接她了,】
她把手机还给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徐誉低头想了一会,说:“你几点能结束,”现在已经快要八点了,
“还有三个节目到我,等我结束行吗,演完我就来找你,”有人在等她,她也不想让他等太久,
徐誉点点头:“好,我不急你慢慢来,”
陈舒意又说:“那我怎么找你啊,”
“一会我到何今阳那去,”
“好,”
陈舒意走之前还礼貌的说了一句:“麻烦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徐誉目光落到她脑袋后的低丸子头上,突然开口叫住她:“陈舒意,”
“嗯?”
男生傻傻的说了一声“加油,”
头顶上的彩灯折射的灯光从男生英俊的面容上掠过,他的笑容像一块从瀑布顶端落下的一块石头荡进了自己心里,
让她心跳加速,无法自已,只能压下内心深处的激动,
“谢谢,我会的,”
很快便到了陈舒意的节目,老师在布置舞台,笨重的钢琴需要好几个人抬上来,而轻便的大提琴和小提琴可以由演奏者拿上去。
她伸了脑袋往观众席看去,第一排的过道位置赫然蹲坐着三个人,于念坐在了两个男生的中间,三个人好像在聊天,
她的眼神只能聚集在男生身上,他在笑她也很开心,直到耳朵响起老师的声音:“可以了,上去吧,”思绪才回神,手里拿着曲谱跟着人上了台。
站在钢琴前朝台下鞠了个躬,转身坐在琴凳上,每个琴旁边都立着一个麦克风,老师又细心的调了麦克风的角度。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奏,她还是有点紧张,只能在心里默念“不紧张,不紧张,”
已经彩排好几次了,没什么可怕的。
直到同伴转头向自己投来准备好了的眼神,礼堂全部安静了下来,聚光灯打在身上的那一刻,她才心若明镜般的平静下来,眼中只有黑白琴键。
手指轻启,如水滴般清澈优美的琴声从指尖缓缓流出,
陈舒意最早了解到《一步之遥》这首曲子是高一那年看了一部电影叫《闻香识女人》,阿尔·帕西诺饰演的盲上校就是踩着这支最著名的华丽探戈曲,轻挽女主角的细腰,忘情拥舞。
大小提琴和钢琴的错落有致,如同默契对舞的翩翩两人,交织回旋的舞步若即若离,欲拒还迎,围绕两人的琴声时而慵懒幽默,时而激昂荡漾,优雅地吐露着激情,高调张扬与陌生挑逗完美地糅合…。
一曲完毕,寂静的礼堂内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陈舒意走到舞台前方,享受人们送来的欢呼,三个人紧握着手鞠躬致谢,
她嘴角含笑,眼睛不自觉地瞟向台下坐着的那个人,
有一种错觉是当你在看着他的时候,以为他也在看你,
真想时光停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