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惶恐的情绪一直未消,蔓延至回紫藤院的路上。
她的脸色仍是紧绷,谢盈觉得今日的施弥就是怪怪的,频频侧目,她憋不住问道:“施弥,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施弥不知该如何对她说,便道:“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说罢,她就调转方向,往山门飞去。
客栈内,二楼走廊。
阿坤错愕地看向楼梯上走来的施弥,惊道:“施弥姑娘!”
他没成想这个时间会看到她。
“我找宜枫哥哥。”她的脸上是强装的镇定。
阿坤觉得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说道:“少主在里头。”
施弥道谢后进了房间。
张宜枫正在窗旁冥思,手随意地撑在窗框上,听闻门外的动静,他睁眼,转过头看见施弥的身影。逐直起身,疑惑地问:“你怎来了?”
她哪次不是趁夜色才来。
施弥走向窗,站在他面前,神情无措地望着他,指尖急躁地绞在一起。眼中的泪欲滴不滴,出口犹带哭腔:“宜枫哥哥,怎么办?”
张宜枫皱眉,探下身望着她,语气紧张:“施弥,发生何事了?”
施弥的眼睫微微地颤抖,瘪起嘴唇,“我使禁术被发现了。”
他拧眉:“被谁发现了?”
她嗫嚅着:“长老。”
他沉默了。
“宜枫哥哥,我该怎么办?”她害怕地说着。脚往前走去,脸埋进张宜枫的怀里,身子抖动得不成样子。
张宜枫脸色凝重在站原地,若是随深发现了,还不是很严重,可是长老的话……
他想起了连清长老深沉的心思,觉得此关不容易躲过。
他低头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感受到她不安的心,那一瞬间只想安她的心:“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实在不行,我替你抗了。”
施弥抬起脑袋,惊讶地看向他,眼中眸光幽动,“真的吗?宜枫哥哥。”
他应了声,神情满是认真。
施弥扯唇一笑,脸重新埋在他胸膛,声音比蜜还甜:“宜枫哥哥,你对我真好。”
张宜枫揉揉她的脑袋,眼神若有所思。
翌日,修习堂内正上课至一半,一群弟子气势汹汹地走进堂内,领头弟子对授课长老行礼后,面向诸多弟子,板正说道:“今日的课先停一日,你们稍后一道去沐羽台。若有人中途企图逃走,休怪我们不客气!”
堂下弟子不明所以,课上得好好的,无缘无故来一群人,要她们去沐羽台?
“这位师兄,敢问为何?”
“长老吩咐的,遵守便是。”搬出了长老,堂下弟子自然不敢再议,只在心里暗自琢磨这是怎么了?
施弥则脸色幽深地望着那名弟子。
沐羽台下挤满了召集而来的弟子。
所到之处皆是弟子各样的议论声:“我们为何要来此?还召集这般多人,我看几乎是所有尚在门派的弟子了。”
“不清楚,不过听说昨日庭静林发生了大事。”
“究竟是何事?”
“好像和禁术有关。”
施弥和谢盈站在队伍后排听个七七八八。
谢盈说:“看来是要查出那个对随深师兄下禁术之人。”
施弥轻点了头,转头看了身后一眼,那里是山门的方向。
悦礼师兄脸色凝重,走上高台,说道:“各位或许已知随深师弟身中禁术之事。长老闻此消息痛心疾首,我派竟潜藏着如此居心叵测之人,实属骇然!故长老将揪出幕后黑手的重任委派于我,因此今日你们才召集于此。”
“……”
“什么!”
此言一出,台下弟子皆面含震惊,随即脸色惊惧地环视周边的人,不敢置信地想那人会不会就潜在身边。
有人推搡着旁边的人,“走开,离我远些。”
那人捂着后背,吃痛地发怒:“你疯了吧,推我作甚!我哪会禁术!”
“……”
“安静!各位不要惊慌,那人是谁我们很快便能揭晓。”
他朝身后的弟子示意,两名弟子领命,合力施诀,那块充作遮挡作用的白布一应掀飞,白布下方的足有一人之高的台镜暴露于众人眼前。
人群之中,不时有抽气声起,有识货的弟子惊叹: “竟是碧杀镜,上古流传至今的神器,其中注有女娲神力,号称能看透天下所有的邪祟之术。传闻凡是施展过禁术之人,皆逃不过它的感应。”
“特意请出碧杀镜,看来长老势必要找出这个人。”
“谁说不是呢,这个人被发现铁定没有好下场。”
施弥的手攥起,她不禁再次往后望了一眼。
“各位,有序排队,一一验身。”
施弥和谢盈排在队伍后方。
靠前的弟子依着顺序,依次走到碧杀镜前等验全身,镜光闪烁之下,周边的嘈杂声顷刻弱去,没人顾着说话了,皆探着脖子往碧杀镜望去,看会不会是他。
可惜不是,镜光倏地灭了。
队伍一点一点往前挪,施弥不得不跟着往前。等轮到她前一位的谢盈时,她的手陷进肉里。
谢盈通过验证,往另一侧走去。
施弥望着那扇清晰地照出澄澈天空的镜面,一点都不想往前,呼吸几乎要停滞。可旁下弟子聚精会神的视线,令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
正待她即将走到镜前时,一道惊呼响起:“有人逃跑!”
她收回脚。
所有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门派弟子服饰的女修正往沐羽台出口方向逃去。
悦礼见状忙喝止:“快把她拦下!,还有你们跟我走!”
他携着一众弟子风风火火下了高台,直追那女修而去。台下弟子为了看抓捕情况,皆拥挤着往前探去。原本整齐的队伍一时间失了队形,混乱一片,没有人会去关注原本要验证身份的施弥。
施弥暗自松了一口气,冷汗被风一吹,透出沁人的凉意。若不是身边还有许多人,她此刻定是瘫软在地。
她往后退去,后背倚在高台上,高台采用灰黄的石砖修筑成型,表面再辅以漆树的汁液,显得圣洁雅致
。
纵如此,石制的砖块坚硬硌人,但她没有力气再动了。
往后轻轻一瞥,她扫到了一个人,视线回移,他应是匆匆赶来,发丝未有扎束,凌乱地披在身后,未如旁人一般视线落在远处的混乱上,而是停在她身上。
施弥望着他,抿唇,慢慢朝他走去。
走到他面前站定,可能是因为咒术之事,也可能有两人已好些天未有交谈的原因,她低着头,不知怎么开口。
随深则眼神深邃的注视眼前神情萎靡的少女。
长久的静默,施弥抬眼望向他,终是动了唇:“你会告发我么?”
他没做回应,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沉默地凝着她。
施弥一点都看不出他的想法,她试着朝他走进,手握住他的手,小声地说:“你能不告发我么?”
他依然没有反应,施弥疑惑地望着他,摸不清他的态度。她踮起脚,吻了他一下,只是一下。
她再看向他,对上他的视线,她又吻上去,这次久了一点。
她红着唇退开,看向他,看到他眼中的深色。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冷声:“你以为我会一再包庇你?”
施弥抿着唇,倔强地望着他,“所以呢?”
谢盈奇怪了,她找遍了整个沐羽台,就是没瞧见施弥。
而怎么找都找不见的施弥正被困在一张榻上,乱成一团的被褥充作摆设虚虚地搭在床沿,她凌乱地散着发丝,似雪的肌肤染上潮红,泣不成声,无力地承担男人的怒火。
接下来的好几日,施弥都没有回紫藤院。
晚上,烛光在昏暗的房内微微摇晃,有小声而温吞的声音响起:“我饿了。”
沙哑的男声透着一股狠劲:“忍着。”
女声呜咽了下,不再出声了。
折腾到了很晚,施弥更加的饿了。她的手攀上他的后背,脑袋在他颈间蹭动示好,轻声:“我好饿。”
显然他很受用,眸光落在她发上,声音别扭:“太晚了,明日再吃”
她失落地嗯了声,声音很轻,轻到不起波澜,却入了他的心。
他侧向她,耳朵几乎贴着耳朵,靠的太近了,她的发丝触到他脸上,引发痒意。随深看不清她的神色,他想应是一张恹恹的脸。
“就这么饿?”
她轻轻点了下头。
他敛眉:“那你等我。”
施弥望着他,眨了眨眼,担心是听错了,迟疑地问:“什么?”
他一本正经道:“饿了还是要垫垫肚子。”
她倚在榻沿,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穿好衣袍,束起长发,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他走之前撩起被褥盖在她身上,摸摸她的头,“在这等知道吗?”
施弥觉得他磨磨唧唧的,急忙点头,饿着肚子趴在榻上等他,完全没想过大晚上的哪还有吃食。
于是等得太久了,她眼皮沉得不成样子。
等随深回来时,她已经忍不住困意眯了会。
他将食匣放在桌上,这点轻微的响声却足够惊动半昏半醒的少女。
随深觉得她这副饿得睡不安生的样子有些少见,轻轻笑了一声。
提着食匣走到榻前放到案几上,他将她抱起来,她很快地倒下去,试了两次后,他是知晓她做不到正常进食了。
于是则变成他喂她,可是吃了两口后,她脑袋一扭不吃了,说什么都不吃了。
随深颇为气恼地盯着她的后脑勺,将手里的勺子放回食匣里,看着匣里她只吃了两口就万分嫌弃的素粥头疼。
大晚上的哪还有吃的,这素粥还是他自己辛苦熬的,却等到这么嫌弃的冷眼。
他叹气,持起食匣走至房内唯一的桌子,他轻声将剩下的粥吃完了,不过滋味确实一般,淡了些。
他暗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