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风屏住呼吸，举着棍子缓缓地靠近那个黑影。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后悔，要不是头脑一热为了在同学面前撑面子，他早就溜之大吉了。
其实按照他的性子，本来不应该受这种鼓动的。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许思涵那个没头脑的在一起久了，自己也被影响了。
陈瑾风试图用深呼吸克制住自己的恐惧，但毕竟是人生十七年来第一次直面这种超自然现象，他的双腿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甚至可以看清黑影的面部轮廓。
那黑影的五官在黑气中若隐若现，冰冷无机质的眼珠僵硬地转动了一下，直直地锁定了陈瑾风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陈瑾风的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猛地将手里的棍子甩了出去，狠狠砸在了黑影的头部。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气，然而烟雾却在接触到棍子的同时弥散开来，“邦”地一声砸到了案板上。
就是现在！
李无水早就偷偷站在一旁寻找机会，这种混乱的时候正适合他出手。只见李无水手腕上的银环一动，一抹暗红色悄然闪现，就这么笔直地飞入了黑影之中。
棍子敲击的力度太大，以至于陈瑾风竟一时间握不住棍子，就这么让它摔在了地上。那股被打散的黑气挣扎着想要聚拢，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一样，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陈瑾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发生的事情过于超出自己的认知，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有些头昏脑涨，搞不清楚情况。
“陈瑾风，你没事吧？”李无水赶紧跑过去晃了晃他，努力挤出一副很崇拜的表情：“你刚刚一下子就把它打散了，好厉害！”
陈瑾风迷迷瞪瞪道：“什么？”
“……我说，你刚刚一下子就把那个黑影打散了，太厉害了！”李无水调整了一下语气，让音调听起来更昂扬一些：“我刚刚都被吓呆了，站在原地没敢动。”
陈瑾风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意识逐渐回笼。眼前李无水难得崇拜的目光让他后知后觉地升起一种美滋滋的装逼感，直接装起了深沉：“这东西太危险，你们平时不接触，肯定会害怕。”
“是啊，简直太厉害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这才让陈瑾风注意到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沈鹿川精致的脸此刻有些发白，陈瑾风只当是他被鬼吓到了：“我也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能解决，其实我兜里还有一把糯米呢。要是一会有什么意外，咱们撒糯米就成，我看这东西也没多厉害。”
“是陈哥你胆子大。”沈鹿川的声音淡淡的，一只手闲暇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如果我有一天能像你一样勇敢就好了。”
沈鹿川站在两人的旁边，本就是俯视的姿态。皎洁的月光映射在他的身后，反而让人看不清那张难得摆出冷淡神色的脸，光听声音倒还真挑不出什么错。陈瑾风真以为他在夸自己，有点喜滋滋的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行了，没什么事大家就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把这情况给他们一说，保准吓死他们！”
李无水悄悄松了口气，心想可算是蒙混过去了，下次这种事情还是要提前踩点。不过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多的缘故李无水感觉自己面对这些怨灵的时候恐惧感比往常少了一些，甚至可以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寻找时机出手。
小草，我也是可以冷静对待怨灵的男人了！
李无水的心里难得轻快，也就没有发现身后的沈鹿川一声不吭地跟着自己，直到他打开宿舍门准备进去休息时，沈鹿川才出手撑住了他准备关上的门：“同桌，先别着急。”
着急回去和小草聊自己成长经历的李无水：“？”
他莫名觉得此刻的沈鹿川的状态有些不对，明明对方的神色一如既往……
不对，他刚刚喊自己什么来着？
不等李无水想清楚这其中的关联，沈鹿川已经皮笑肉不笑地挤进了李无水的房间里，“啪”地关上了门。二中房间的隔音效果倒是不错，一下子就将外面的声音隔绝了大半，甚至让人有一种隐隐的窒息感。
李无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怎、怎么了？”
沈鹿川往前进了一步，直接将李无水卡在了角落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同桌，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沈鹿川的语气甜丝丝的，唯有那句“同桌”是压着重音说的，颇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这莫名其妙的态度和责问让李无水一时间有点沉默，倒不是真的被沈鹿川戳到了痛处，而是……
瞒着你的事情多了去了，你问我哪件啊？
或许是李无水眼里的迷茫过于明显，让沈鹿川本就僵硬的嘴角直接卡在了脸上：“你不会在想是哪一件事被我发现了吧？”
李无水心想你可真是太懂我了，精通人性啊大师……
当然，心里这么想归想，李无水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底裤全交出去：“不是，我就是没明白……我没有事情瞒着你吧？”
李无水充分贯彻“你不问，我不说。你一问，我惊讶”的精神，在沈鹿川面前糊弄起来：“再说了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
“我看到了。”
沈鹿川静静地站在原地，收起了往常挂在嘴角的笑。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就这么眨也不眨地盯着李无水看，竟让李无水的背后莫名升腾起一阵寒意。
完蛋，他不会发现了吧？
李无水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下今晚的画面，发现沈鹿川确实有一段时间存在于自己的视野盲区内，没人知道沈鹿川到底在干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了？”
“真是不老实啊，同桌。”沈鹿川轻轻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失望：“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害怕我套你话吗？”
沈鹿川好像真的生气了。
李无水眼看着面前的男生越凑越近，硬是把他挤到了墙和衣柜的角落里。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失去了笑意，反而能从优越的眉骨见看出少年的气息。李无水一时间看着他的脸，心里七荤八素的，一时间居然忘了吭声。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贴近到李无水几乎可以数清对方睫毛根数的程度了。
这种诡异的气氛被沈鹿川抬起的手机打破。泛着莹蓝色光芒的手机上，是一段视频，正是三人晚上在食堂的记录。由于天已经黑下来了，视频整体都只能看清楚两个人的轮廓，这也就显得李无水手腕一闪而过的亮光格外突出。
捉妖柄。
李无水的呼吸一滞，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会在沈鹿川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没等他反应过来，沈鹿川已经一把抓起了他的手腕，校服袖子掉落到小臂上，露出了里面藏着的银环。
沈鹿川的动作看似轻柔，实际上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他缓缓地把李无水的手臂扯到他的脸侧，紧接着李无水就感觉自己的手臂一阵温热，居然是沈鹿川直接把脸贴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漆黑的长发纠缠着银环，沈鹿川波动的眼神也宛若丝丝缕缕的黑发绕上李无水的视线。他轻轻哼了一声，极尽温柔地哄骗道：
“告诉我，这是什么？”
沈鹿川从李无水的宿舍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晃悠着回到自己的宿舍，难得在嘴角挂起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手腕上带的那串朱砂，喃喃道：“可惜……要是主动说出来的话，会更可爱点。”
“喵——”
一声细弱的猫叫从窗户外面传来，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只有眼睛是翠绿色的。沈鹿川把窗户打开，那猫便灵巧地跳了进来。
“主人。”那只猫乖巧地蹲在沈鹿川的脚边，甩了甩尾巴。
沈鹿川弯下腰把猫抱起来：“让你干的事情怎么样了？”
猫没想到今天主人居然这么温柔，还把自己抱在怀里撸，又惊又喜：“已经办妥了，那个法阵是江流派那边的人搞的，最近学校的怨气确实比平日里高了不少。主人，你最近应该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吧？”
“嗯。”沈鹿川简短地回复了一声，又想到李无水刚刚在宿舍里给自己摊牌的内容。
清流派和江流派吗……还真是挺有渊源，就是不知道李无水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到底明白多少。沈鹿川的眸色越来越深，拍了拍猫的脑袋：“暂时盯着他，别动那个法阵。”
猫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那个法阵明明有助于增强主人的力量……”
“怎么废话那么多，赶紧滚吧。”沈鹿川打断了它的话，将猫丢到旁边的椅子上：“最近让那群怨灵老实点，没我的允许就别出来了。我有别的计划。”
“是。”
见主人原本愉悦的神色逐渐变得不耐烦，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确认了新的指令后就离开了宿舍。等出了门之后，它才龇牙咧嘴地叫起来。
“怎么了？”
树上的一只鸟问道。它和猫一样，通体漆黑，一双眼睛更是黑得发亮：“挨骂了？”
“不是。”黑猫抱怨道：“不知道为什么主人手腕上带了一串朱砂……烫死我了。主人戴着就不难受吗？”
黑鸟小声说：“万一主人就是爱追求刺激呢？”
“哗啦”一声，宿舍的窗户被打开。下一秒，一颗石子就精准地命中了站在树上的黑鸟，毫不留情地将它打落，摔了个狗啃泥。
“让你乱说话。”
黑猫幸灾乐祸地舔了舔爪子，朝那扇窗户看了一眼：“主人的心思你就别猜了，咱们安分完成自己的工作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