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唐星竹难得在家，她忙碌地敲打着键盘，抽空看了景安一眼，脸色疲惫。
“回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行。”她抬抬下巴，示意景安过来，“坐。”
景安坐到她旁边，发现唐星竹还穿着早上回来的那身衣服，袖口和裙摆沾着血迹，还带着浓郁的酒味。
她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回复完讯息后将笔记本电脑放回茶几，又难受地捏了捏自己肩膀。
一双手代替了她。
唐星竹一愣，感受着肩膀上恰好合适的力道。
“谢谢你，景安。”
后面的人没有讲话，安静的客厅里，玫瑰团在沙发边缘睡得正香，身体小弧度的起伏着。
“景安，你有想考的大学吗？”
按肩的手停住，但很快，景安继续动作，回道：“有。”
“好吧，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也就不过多干涉了。”
“唐玉怎么样了？”景安问道。
唐星竹叹气，“胃出血，再加上他身体本来的毛病加重，已经办好住院手续了。”
她望着窗外变黄的树叶，“按这个状态，他要一直在医院待到明年，我公司忙，只能偶尔挤出点时间回来。”
“景安。”
“今年你可能要一个人过年了。”
..........
天幕沉沉，万籁俱寂。
唐星竹从楼上下来，她披着黑色的大衣，里面是条宝蓝色长裙，闪着碎钻。
“我现在要去参加一场宴会，明天回海市，景安，你自己在家，有事给我打电话。”
“还有，”唐星竹看着景安，有些慎重，“唐玉说他不想见你，或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人照顾，你就不用去看他了。”
“........好。”
大门合上。
孤独的影子伫立着，睡醒的猫咪凑到她脚边，扭身打滚。
‘喵~’
她缓缓蹲下，细瘦的手指陷入黑色柔软的毛发中，玫瑰享受地露出肚皮，又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
温度越来越冷，学校却还有必须穿校服的规定，大家只能在厚厚的羽绒服外面套上校服，成群结队进校时，像一只只笨拙的企鹅。
康晗羡慕地看着高一和高二搬着行李出校，抱着奶茶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
“呜呜我也想回家~”
“唉.....”李艺姝将手塞进热水袋里，手肘戳了戳旁边的人，“你寒假怎么过啊？”
景安下半张脸埋在红色的围巾里，冬日的阳光晒得人暖融融的，根本不想动弹。
“不知道，就和平常一样吧。”
“平常？”李艺姝打起了精神，“那你平常是怎么过得？”
“就吃饭睡觉做题背书。”
“啊？你没有娱乐活动吗？”康晗转过头，奶茶已经空了。
“我就知道！”李艺姝没好气道。
康晗这时候想起了一回事，“李艺姝，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你高一上学期还挺喜欢景安的，怎么后面经常和她作对呢？”
“谁和她作对了？”
“你啊！”
“你再说一遍？”李艺姝拽着他肥大的外套恶狠狠道。
“哎哎哎哎！风豁进来了！冷！别扯我衣服！”
康晗努力抓住衣领，“你自己高一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人家景安身后，还邀请人家一起去上厕所，结果被拒绝了，你唔唔唔——”
李艺姝用手死死压住他的嘴巴，耳朵通红，威胁道：“你再说我就去你家蛋糕店告诉阿姨你高一追女孩子被拒结果走路掉进臭水沟弄坏了新买的手表！！”
“唔敢！”
“哎嘿！我就敢！”
两人打闹着，康晗的羽绒服直接破了个洞，飞出漫天毛絮。
“我的衣服！！李艺姝啊啊啊啊我也要撕你的！！”康晗大叫着。
李艺姝对他扯鬼脸，挑衅，“你来啊！！我还跑不过你了？”
“唉.....”景安无奈摇头，捡起李艺姝扔在地上的热水袋，将手塞进去。
冰冷的指尖被烘的热热的，她舒展了眉头。
“哎哟！！！”
？景安看过去，发现两人不见了。
“李艺姝？康晗？”
她往那边走过去，找着找着，发现平台下边的花坛里，举起来一只手。
“在...这里....”
..........
李老师亲自开车把几人送进了医院，通知家长后，她看着在医生手下哀嚎的两个学生，啧啧叹声。
“你俩还真是....我该怎么说你们好？”
她指着李艺姝，“你，成绩好又努力，怎么想着和傻高个打架的？还把手弄骨折了？”
“老师！是他先动手的！”
傻高个康晗弹起来，又惨叫一声，颤巍巍的说道：“求求你，轻点~”
医生无语，“你不这么大反应就不会痛了。”
“好好好....老师！是她先扯坏我的衣服的！你看！”他反着手努力巴拉着羽绒服肩上的口子。
“行了！”
李老师扶着额头，“你也是，这么大个体格了，怎么不知道让着点人家？啊？闹一闹就算了，现在人家手骨折了，自己腰也扭了，一个两个的，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她看向一旁的景安，“你先回学校吧，这俩都没啥大事，等会家长就来了。”
“好，那我走了。”
康晗趴着往后挥挥手，“拜拜拜拜，下周见。”
李艺姝翻了个白眼，“你还想在家里躺几天？”
“我就躺我就躺我就躺.....”
“你再说你再说你再说....”
...........
镜面电梯门倒映着沉静的双眼，暖手袋还给李艺姝后，失去温暖的指尖逐渐变红。
刚出医院，鬼使神差的，景安又转身往某个方向走去。
这一栋楼相比刚刚的更加安静，来到护士台，护士笑着问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我想探望一个病人。”
“请问该患者叫什么名字呢？”
“唐玉，白玉的玉。”
护士点了几下鼠标，“好的，请问您和这位患者是什么关系呢？有没有什么凭证呢？”
说完她带着歉意微笑，“vip病房的患者探视要求比较严格，很抱歉问您这些。”
鼓起的一腔勇气就这样被浇灭，景安叹了口气，“打扰了。”
手机没带，景安用最后两块钱坐了公交。
车窗因为寒冷起了层雾，身边的人都在讨论过年去哪里玩。
她抱着手臂，闭上眼。
景云芝的母亲几年前去世了，只剩下一个在老家独自生活的父亲。
每年过年她们都会回老家，给坟除草，上香，放鞭炮，黑夜会亮起烟花，一道道冲向天际，将夜空照的透亮。
在一桌子菜的热气中播放着春节晚会，听着熟悉的主持人的声音，度过最后的几个小时。
而在溪云别墅区，夜晚黑寂寂一片，天空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月亮。
客厅内大声放着喜庆的乐声，景安站在落地窗前，听见身后水烧好的声音。
在热水里倒下阿姨离开前给她包的饺子，盖上锅盖，又拆开一袋汤圆，在另一个锅里煮了几个。
等待煮熟的时间里，景安抱着抱枕看春晚，玫瑰在吃丰盛的年夜猫饭，尾巴高高翘起。
一个小时前，唐星竹发来消息，说没时间回来，给景安转了一大笔钱让她出去吃。
李艺姝问她有没有背着自己过年也在偷偷学习，得知没有后，终于安心的去和亲戚的孩子放焰火棒了。
康晗一家去了海岛旅游，整天发朋友圈，被李艺姝评论像个火柴棒后。
后面的照片腹肌逐渐显现，又被李艺姝戳破p图，两人在朋友圈大战几百回合。
景优给她发了很多条短信，说爸爸妈妈没有同意，她觉得自己辜负了景安的信任，为自己的信誓旦旦而道歉。
张俊又给她赚了一笔钱，景安退回去后那边安静下来，发了句新年快乐。
班级群里老师在发红包，消息数字暴涨百多条。
阿姨和秦良都发来了新年祝福，一个是彩色花朵年代表情包，还问她有没有吃冰箱里的饺子，一个是简洁的：小姐，新年快乐。
一个个回复完消息，饺子和汤圆都煮好了。
饺子是芹菜牛肉馅，汤圆就是普通的黑芝麻。
吃完饭，收拾干净厨房后，景安重新坐回沙发。
她盯着色彩鲜艳的舞台，窗外寒风朔朔，树影摇晃，周遭的声音沉进水里，朦胧，辽远。
不知不觉，她眼皮沉重，歪头睡着了。
在睡梦中，景安最初觉得有点冷，后面不知为何，温度升高，她变得有点热。
睁开眼，客厅的灯被关了。
黑暗中，玫瑰趴在头旁边，打着轻微的呼噜。
春晚无声的放着，里面已经在进行新年的倒数，硕大的数字霸占着屏幕。
坐起来，身上的毛毯缓慢滑落，景安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去。
沙发另一头，电视屏幕光闪烁，他穿着剪裁得体的纯白色衬衫，神情平静，脸颊削瘦，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两扇蝴蝶的翅膀。
他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电视上倒数到了一，主持人和表演者聚在舞台上无声喊着新年快乐。
似是早就发现景安醒来，他侧眸看她，嘴角勾起，面部形成完美的，属于笑容的轮廓。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