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三十的铃一响,许雁跑去食堂买了个卷饼,边啃边风风火火朝学校正门赶,今天晚上她有节约好的声乐课,由于期末忙碌,她已经放了老师好几次鸽子,这次再怎么样也不能迟到。
商圈在学校后门,正门主路虽然足够宽阔,但时不时有车辆经过,路过的学生们都自觉往两边走。
于是,站在道路中间的两个人就显得格外扎眼。
那是一男一女,穿着羊角扣大衣的女孩个子小巧,仰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正举着手机,面带羞怯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哦,这是在搭讪要联系方式呢。
男人穿着一件驼色格子大衣,足足高出了女孩一个头,许雁从女孩的视线望过去——俊朗英挺的面庞上挂着一抹为难的笑意,男人先是微微摇头,又对面前的女孩说了些什么。
听到他的话,女孩的嘴角肉眼可见地垂了下去,看来是被拒绝了。
在路边遇见别人要联系方式被拒绝这种事,也没什么可稀奇的。可当许雁看清男人的脸,她猛的停下脚步。
这张正得不能再正的帅哥脸——这不是李诸他哥吗!
察觉到许雁的目光,陈祁方也发现正在走来的熟悉面孔,向她招了招手。
而一旁的女孩转头看见许雁,刚才还闷闷不乐的脸蛋上露出了然的神情,对她抱歉一笑,快速跑开了。
那女生最后的表情让许雁云里雾里,不过她没有细想,收好手里的卷饼,向陈祁方打招呼:“李诸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这话一出口,她就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这不废话吗?陈祁方来这里,除了找李诸还能干嘛。
“来接小诸,”陈祁方答到,“我看小诸课表里,下午只有两节课,应该已经下课好一会儿了…”
这条路是李诸回家的必经之路,陈祁方早十分钟就在这里等着,或许是因为形象气质太过于扎眼,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看他,刚才还有个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女生,被他以“抱歉,我已经有对象了”为理由拒绝了。
课表都能记得,许雁腹诽,大概连李诸的亲爸妈都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自从上次知道了这位哥哥的惊天八卦,许雁发现自己已经不能用正常的眼光看待陈祁方了。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陈祁方那张笑意温柔的帅脸,觉得他幸好是和李诸情同手足的竹马,不然绝对算是个衣冠禽兽类型的痴汉。
“李诸一般下课都会去活动室,没找到他的话,十有八九就在那儿。”
“谢谢,我现在就去看看。”
和陈祁方道别后,许雁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在原地摇了摇头,这才又想起自己的声乐课,一刻不停地奔向车站。
活动室里,李诸被向彻逼迫到了沙发的一角。
他的双手被向彻钳制着,连带着身体不得不朝向他。这人紧攥着的手出奇大力,想逃也逃不开。
不仅是行动上,李诸的意志似乎也软弱了起来,他怔怔地看着向彻的双眼,头脑中一片空白。
向彻看到他此时似乎任人摆布的模样,心里冒出许多不合时宜的冲动。又发现自己此刻的举动太过强势,暂且把那些心思压下,微微松懈了手上的力气。
事实上,这双手柔软温暖,让他根本舍不得放开,尤其是在上次拥抱亲吻过李诸之后,那天温存的一幕幕频繁来到他梦里。
青春期都不曾有过的旖旎梦境,竟然在十年后出现,向彻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这是他越活越回去了?
“我…”
没等他说出什么安抚的话语,门口传来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注意。
活动室的门被推开,此时大敞着,男人一手握着门把,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炙热的目光牢牢黏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
看到突然出现的陈祁方,李诸简直想把自己拍晕过去。
不得不说,他们现在这状况——向彻紧挨着他,两人还拉拉扯扯,实在很像在偷偷幽会被陈祁方捉了个正着。
可是,李诸心里大呼冤枉。不是他把向彻找来的,他也不知道这两人今天抽什么风,连来学校找他都能凑到一起。
“哥…”李诸犹豫着开口,想要站起身来。
可他一动,向彻就将他的手牢牢按在沙发上,整个身子前倾,像是把他禁锢在沙发的角落里,不管李诸怎么用力挣脱、用眼神示意他让开,都纹丝不动。
不仅如此,他还偏转身子直迎陈祁方的目光。从李诸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鬓角,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但李诸知道那一定不会是什么和善的表情——因为他哥的脸迅速地黑了下去。
“…向彻,你先放手。”李诸只觉得大事不妙,破天荒地喊了向彻的名字。
听到李诸第一次直呼大名,向彻回过头,神色复杂地盯着他,半晌,竟然依言松开了桎梏。
李诸连忙站起身,走到陈祁方跟前:“你怎么来了?”
这开场白,更像是被捉那个奸心虚了。
可他的举动不知道哪里取悦到了陈祁方,这人一改刚才阴沉的脸色,摸了摸他因为激动染上淡淡红晕的脸颊:“来接你回家。”
说完,他又看向依旧坐在沙发上的向彻,语气冰冷疏离:“向先生如果还有什么事,最好趁今天一起说清楚。”
“不久后小诸要和我一起出国,以后恐怕不会再碰到了。”
闻言,向彻沉默两秒,偏转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李诸,向他寻求答案:“他说的是真的?”
他的态度让陈祁方不满:“请注意你的语气,我想一个外人还没有必要这么了解我们的家事。”
外人?家事?
向彻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站起身,本身就和陈祁方差不多高,此刻平视对方,气势上也不肯认输半分。
“是吗?”他不紧不慢道。
“那么,李诸也会和你接吻吗?”
此言一出,空气的流动似乎都凝固了一秒,李诸明显感觉到身边陈祁方的呼吸陡然加重。
他更想把自己拍晕了。
陈祁方眉头紧蹙,浓密剑眉下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是凶戾,他恶狠狠地瞪着向彻,像一只被侵犯领地的恶兽,下一秒就要把不知天高地厚的擅闯者活剥。
李诸向下看去,陈祁方的手掌已经捏成了拳头。
他们可不能打起来,他哥学过散打!
想到这儿,他连忙走到两人中间,阻隔了两人敌意满满的视线。
“你们俩幼稚不幼稚啊。”李诸无奈地说出这句话,分别看了看两人,陈祁方松开拳偏过头去,向彻却依旧盯着他看。
他没有再犹豫躲避,坦然迎上对方的目光:“我的确马上要出国了,所以…”
“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在对不起什么?是辜负了人家的真心,还是这几天的故意冷落?李诸说不上来缘由,只觉得这是非说不可的话。
向彻依旧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耸耸肩,轻笑道:
“你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回家路上,李诸把脑袋靠在车窗边,闭着眼似在安睡。
他和陈祁方都没有说话,拒绝向彻后,他心里并没有料想中的轻松,反而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
对于追求者们,他向来拒绝得轻松。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向彻一样,能让他如此纠结苦恼,甚至到现在,已经把话说开了,他的心情也没有变得明朗。
或许是因为向彻是第一个追求他的男性,所以才会给他这么特殊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
“向…想今天晚饭吃什么。”
一直沉默开车的陈祁方冷不丁发话,李诸差点直接把所思所想说出来,说到一半发现不对,赶紧调转话头,尽管有些牵强,好歹也算能圆。
陈祁方得到回答,又陷入沉默。
车子在李家庭院里停下,李诸刚要解开安全带下车。陈祁方却先一步按住了他。
陈祁方解开安全带,半边身子越过驾驶座,逼到李诸近在咫尺的距离,按住了他正要动作的手。
“你舍不得他?”
他看着李诸的眼睛,眼底浓黑阴沉,语气冰冷。
这咄咄逼人的压迫感让李诸怔然,他想起陈祁方醉酒那天的情态,下意识偏开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下一秒,大手从下巴处托住他的脸颊,硬生生把他的脸扳正:“你看起来舍不得拒绝他,你是不是喜欢他?”
喜欢。这两个字让李诸眼皮一跳,因为太过紧张无措,他张了张嘴,没能及时回答陈祁方的问题。
不过他首先是气愤,陈祁方前几天刚说过以后不会再这样逼迫他,现在粗暴的举动又算是怎么回事。
他试图掰开陈祁方的手掌,正打算出言讥讽,话还没说出口,陈祁方钳住他的下巴,用唇瓣堵住了他的嘴。
这吻异常凶狠,几乎可以算作是野兽的撕咬,炙热的温度以不容反抗的力度钻进他的唇齿间,这样的纠缠中,李诸像一艘暴雨风浪中颠簸的小船,没感觉到丝毫接吻的快意,只是在被迫承受。
拳打脚踢的挣扎没有用处,于是他狠狠咬了陈祁方一口。
陈祁方停住动作,他撑起身子,摸了摸自己被咬破的嘴唇,那里渗出了刺眼的红色。
李诸背靠在车门上,气息凌乱地抬头看他,紧皱的眉下,眼神里满是气愤和埋怨。
陈祁方默默用指腹抹去了那一点血。
“为什么?”他说的是问句,嘴边却浮起一丝苦笑。
“我上次就想问,为什么他可以吻你,我却不行。”
他轻巧的一句,又把李诸酝酿的怒意堵在口中。这个问题李诸自己说不出答案,所以也无法给出答案,只能看着陈祁方眼里的亮光渐渐暗下去。
直到陈祁方下车离开,他也没能再说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