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中间隔着几乎一米宽的距离。孟青筠完全没有一点点的绅士风度,丝毫不顾忌任何的礼仪和形象。他就自顾自地走着,也不搭理旁边的这位姑娘。他低头看着脚下,正在发愁要怎么打发她。
看电影?哼!那是不可能的!他暗忖着。他今天能来相亲,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让他陪这位姑娘看电影。那跟让他去陪鬼看电影有什么区别。
他正想着,忽然,姑娘往他这边靠近了一点,半带羞怯地,细声细语地问他:“你要去看电影吗?”
“啊?”孟青筠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她,才发现她除了白净,还有一点清秀,细细的眼睛,窄而挺翘的鼻子,小巧的嘴巴。她不算讨人厌,可是会让人感到尴尬。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她不该沉默寡言,被动一点吗?
孟青筠清了清嗓子,只好说:“随便啊。你想看吗?”
“我也随便。”她说,垂下了眼睛,有点羞涩地。又离孟青筠远了一点。
“没有‘随便’这部电影。”孟青筠毫不客气地说,一点都不给对方留情面。
姑娘愣了一下,白净的脸上立刻浮上了一片绯红。“那就去看看再说,到了地方,放什么我们看什么。”
“哦。”孟青筠答应了一声。没想到这位姑娘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还迎难而上。看来他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对手。他心里直犯嘀咕。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好继续演下去了。
来到电影院,即将开场的是《黑客帝国》,按照姑娘的意思,他们就看了这部电影。
坐在黑乎乎的影院里,两个人都盯着大荧幕,电影里正精彩纷呈。而孟青筠却三心二意,一直都没看进去。他越想越不对劲,照这么下去,事情很可能会失控。他很可能会再次为形势所迫,可能还会陪身边这位姑娘逛街,吃饭,再看另一部电影。不行!他要在电影结束之后,立刻跟女孩子分开。
他打定了主意,就如坐针毡地期待着电影的结束。
终于,电影结束了,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连忙对姑娘说:“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虽然,黑暗中,他看不清姑娘的脸,看不见姑娘的表情,但,姑娘的语气,他听得清清楚楚。姑娘仿佛很不情愿似的,顿了片刻,才说:“出去再说吧。”
他们出了电影院,站在影院门口,姑娘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又说:“你要有事就先走吧,我让我家人来接我。”
“啊?”孟青筠几乎喜出望外,“可以吗?不好吧?”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这样做会不会太失礼了一点。毕竟,他和这位姑娘无冤无仇的,对于无辜的人,他还是不愿意做得太绝情。于是,他很快就重新做了决定。“要不……我陪你在这里等你家人过来吧?”
姑娘闷闷的,迟疑了一下,就点了个头。
他们在电影院门口的路边等着,大概二十分钟后,接姑娘的车子来了,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孟青筠乍眼看去,感到有点眼熟,直到车子停在他们的面前,杜殊晖从车子上走下来,他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震惊得无以复加。杜殊晖看到他,也是大惊失色,眼神很明显地震动了一下。他们就这样惊愕失措地看着彼此,都说不出话来。
还是那位姑娘先打破了沉默,朝杜殊晖走了过去,开心地说:“舅舅!你终于来了!”
“啊。”杜殊晖终于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笑了笑,又直愣愣地朝孟青筠看来。他难以置信地问孟青筠;“怎么?今天是你跟凌萱相亲?”
凌萱?孟青筠也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旁边的这位姑娘,才想起来她的名字叫“凌萱”。当时媒人介绍过之后,他就忘了。
他看看凌萱,又看看杜殊晖,不敢相信地问:“怎么?你们……是亲戚?”
“你们认识?”凌萱插话问,也是满脸的惊讶,一双眼睛不停地在他们之间来回地逡巡。
杜殊晖的眼神有些躲闪,随即,他就强笑着回答说:“是,一个同学的侄子。”他语气淡淡的,好像很不以为意。然后,他又对孟青筠说:“凌萱是我大姐的女儿,我的外甥女。”
孟青筠又是目瞪口呆,原来他今天相亲的这位姑娘是杜殊晖的亲戚。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杜殊晖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就有些焦急地对凌萱说:“走吧,我送你回家。”然后,他又转过脸来对孟青筠说:“我们先走了,再见!”说着,他又别有深意地看了孟青筠一眼,就和凌萱分别钻进了车子。
目送他的车子疾驰而去,孟青筠还愣在马路边。这太可怕了,也太可笑了。凌萱居然是杜殊晖的外甥女!冼都城真是小得恐怖,也蟠结得恐怖。整个冼都城的人好像是“同气连枝”的,根本就是纠缠不清。
他心有戚戚地回到了家。梁琴和孟展飞,孟济美正在等他。他一进家门,梁琴就迎了过来,笑呵呵地说:“妈觉得这个姑娘不错,所以,已经回了媒人,说你同意了。”
“什么?”孟青筠瞪大了眼睛,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怒气腾腾地大叫了起来。“你这是霸道横行,是不讲道理,也是历史倒退!是如假包换的封建包办婚姻!这都是什么年代了!都二十一世纪了!你竟然还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你尽然连问都不问我的意见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你不觉得你们太过分了吗?”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简直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孟展飞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怒声道:“你跟谁说话呢!你有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大吼大叫的!你妈也只是让你跟对方先相处相处,又没有让你马上就跟人家结婚!你这么气愤干什么!”
“爸!你不觉得你的话有失偏颇吗?你确定妈只是让我跟人家相处一下试试吗?你敢肯定如果我跟对方没有相处好,妈不会干涉吗?妈会轻易放手吗?”孟青筠并不上他们的当。
孟展飞哑口无言,看了旁边的梁琴一眼,梁琴也看了孟展飞一眼。随即,梁琴就陪着笑脸说:“我会的。我当然会的,你把你妈真看成封建老古董了?你……不答应我肯定不可能逼你的。”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今天下午跟对方相处下来发现,我跟她根本就不合适!我觉得我跟她没有必要再进一步相处了!”孟青筠正式地宣布。
他不可能弄假成真,跟那个凌萱发生什么感情,更何况,凌萱又是杜殊晖的外甥女。在本来就不可能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层不可能。现在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了!
梁琴皱眉,瞪着他问:“你的意思是说要我现在去跟媒人回掉这门亲事?”
“反正我不想跟这位姑娘见面了。至于你怎么跟媒人说,我管不着。”说完,他就绕过梁琴和孟展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才进门,正要把门关上,只听客厅里传来梁琴的哭诉。“天呢!我这是养了个什么东西!我活着有什么劲!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我是白活了!哎呦……哎呦呦……我白活了呀……”
孟青筠目瞪口呆,梁琴又跟他来这一招。他一气之下,就走到客厅里来,对着正在抽抽噎噎的梁琴说:“妈,你别跟我来这一招,这招对我没用!我不可能拿我的终身大事开玩笑!我已经是一退再退了,我如果再退下去,那就别想回头了。我老实告诉你们吧,我……”
“青筠!”孟济美打断了他的话,上来拉住了他,把他往他的房间推,边推还边对梁琴和孟展飞说:“爸,妈,你们先别生气,让我来劝他。”
“谁劝我都没用!”孟青筠一用力,挣脱了孟济美,“我就是……”
说到这里,他却停住了。因为他看到孟济美在向他挤眼睛,递眼色。接着,孟济美又推了推他的胳膊,又给他递了个眼色,“你过来,我慢慢跟你说。”
他犹疑了一下,就跟着孟济美来到了他自己的房间。进了房间之后,孟济美先是把房门关好,接着,就指指沙发,示意他先坐下。
他却没有听孟济美的,而是就站在床边,不忿地说:“我就是听了你的,才会走到这一步,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孟济美打量了他一眼,就小声地嘀咕说:“小点声,小心隔门有耳。”说着,她还用下巴指指关着房门。
孟青筠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就放低了声音,问:“有什么话你赶紧说。”
他倒想看看,孟济美究竟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孟济美沉吟了一下,小声地开了口。“你不用跟爸妈生那么大的气。反正你也快回东洲了,你就先答应下来,到时候你人一走,他们也就无计可施了。”
“可是,如果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怎么办?”孟青筠觉得这个办法并不是很妥当,“本来说好我今天去相亲只是走个过场的,结果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我还退让,那我可能就会被逼着结婚了。”
“那你会答应吗?他们让你结婚你会同意吗?你因为现在在家,他们能够得着你,可以给你施压,但是,你人一走,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还能拿你怎么办?”孟济美仔细地给他分析着。
他沉默了。如果这途中不会节外生枝,那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谁知道呢?谁有把握中途一定不会有什么意外呢!他还是觉得不妥。
他摇摇头,“不!我还是觉得不行。再说了,这对人家姑娘来说也不公平。”
“你真是个死脑筋!”孟济美奚落他,“今天都大年初六了,你十六号就回东洲了,这中间才几天,而且我还要结婚,家里还得忙活好几天。你算算时间,你能跟人家姑娘见几次面?你就算天天跟人家约会,爸妈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管那么多。到时候你一走,他们想管也来不及了。再说对人家公平不公平的事,反正相亲过后,‘相处试试’本来就是一套流程,你们相处之后,就算你不答应,在道德上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你们本来就不了解啊,了解过后觉得不合适,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正常,也是很正当的事。话说回来,人家跟你相处试试看,也不是认定了你,非要跟你怎么样,人家也要看你合不合适啊,说不定到时候是人家拒绝你呢?”
他再次沉默了。孟济美说服了他,是啊,反正他爸妈也没功夫管那么多,凌萱也说不定没见他两次就厌烦了他。
于是,他就答应了。
梁琴得知这个好消息,还过来把他夸赞了一番,夸他如何孝顺,如何懂事。夸得他火冒三丈。幸好孟济美及时打岔,把她拉了出去,他才不至于再次大发雷霆。
她们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坐在屋里的沙发上,安静地发着呆,仔细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事。凌萱?杜殊晖?他们居然是亲戚!他越想越觉得是天意弄人。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没能躲开杜殊晖。
他烦躁地揉揉额前的头发。
蓦然,他的BB机嘀嘀——嘀嘀地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着:“我在你家楼下。杜殊晖。”
他皱眉,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于是,他再看了一眼,BB机上千真万确留着杜殊晖的名字。他这才肯定自己没有看错。杜殊晖在他家楼下?杜殊晖想干什么?是为他和凌萱相亲的事吧。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杜殊晖来找他的目的。
他踌躇了半晌,就走出房间,到楼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