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鸣活了这么久,就这性格都快定型了,没心没肺爱叨叨,嘴比脑子还快。
明明告诉自己要改要改,不能和从前一样了,可就是做不到。
陈鸣长叹一口气,缓缓趴到餐桌上,头埋进臂弯里。
付一安听见声响,定了定,片刻才恢复咀嚼。
少年细嚼慢咽,一碗饭吃了二十来分钟。他收起空盘,陈鸣趴在桌子上没动,他伸出两个手指轻叩桌子。
陈鸣没反应,少年也转身离开了。
付一安回到班上,班上一声声哀怨。
付琴在讲台上已经告诉大家联考试卷的事情。
少年坐下,摘下帽子,轻轻倒了倒头发。
付一安看眼黑板的课表,物理课,他抽出课本放到桌面上。
前桌王洛建转身趴了过来,“付一安,划重点不?”
少年淡淡道:“不太好划。”
王洛建应声转回去和同桌讨论去了。
付一安有点担心陈鸣,他还想着提升五名,他偏科厉害,理科虽这周也给他补了补,但他基础不扎实,也只是杯水车薪,碰上这种大联考,考察全面,内容远不止高一开学一个月学的那些东西,少年只希望陈鸣理科别考崩溃就行。
少年掏出文件夹,三个文件夹分别夹着高一到现在总结的理综公式重点。
付一安有时也看看这些,用来复习。
陈鸣现在不太用的到,高一刚开始学的内容也不多,大多考的还是以前的基础,救不了了,听天由命吧。
二楼的陈鸣还不知道考试的事呢,他这会正拿着课本在门外听课呢,他自己都服了自己这朵奇葩,明明上一秒还在想事情,下一秒就睡着了,付一安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课上了半节,他才被食堂阿姨叫起来。
人生丢脸之事又增加了一件。
下课铃响,李艺其和李君立马跑出来笑话他。
“你干嘛去了?你不是早来学校了吗?”
陈鸣自然不会说他在食堂睡着了,这脸他可丢不起。
陈鸣锤上一拳,李君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又动手动脚的,反了你了。”李君还击,一巴掌甩在陈鸣手臂上,留下几道红印。
“哎妈呀,打重了。”
“没事,不疼。”陆文文从教室出来,陈鸣敷衍了句连忙追上去,白天注意力都在包上,他还不知道付一安和陆文文还认识呢。
“陆文文,等一下。”
少年跟上步伐,站到身旁,少女到他肩膀。
“怎么了?”陆文文表面淡定,心里儿却有点紧张。
陈鸣莫名有点心虚,手轻轻揩了下鼻尖,“没事,我就问问你,初中是和付一安认识吗?”
“不认识啊。”
陈鸣追问:“那你们碰见了,他还给你拍照。”
“我和朋友一起去的,她是付一安邻居吧,她认识所以麻烦付一安拍了几张。”
“邻居?邻居...你说任忆啊?”陈鸣呢喃着,猛地想起来,“见过几次,想起来了。”
少女点点头,陈鸣又说:“那你知道他去干啥吗?真一个人闲逛啊?”
“只看到他一个人,看到他的时候在收东西呢,之前应该在花田画画。”
“哦,那没事了哈,谢谢,慢走不送。”陈鸣在楼梯间停住脚步,手臂僵直,手掌轻微摆了摆。
“没事。”
陈鸣往回走,付一安还真一个人出去玩,还不让他跟着,一个人有啥好玩的,哪有两个人热闹。
晚自习下课,陈鸣像往常一样在门口堵付一安。
少年一身黑,戴着鸭舌帽,露出分明的下颚线。
少年本就身形板正,又穿了正肩的T恤,肩还挺宽能撑起来,就是腰部松松的,有些晃荡,黑色裤子垂感重,腿长长的比例极好。
昏暗的灯光暧昧不清,裸露的皮肤白皙在暗中亮眼,人群中那抹身影高挑,吸引人移不开眼。
付一安单肩背着包,包肚在他腰胯侧,少年一只手弯着,食指捻在根带上摩挲,另外一只手自然随走路晃动,包扣上的小鲨鱼已经不见了,应该收到了包里。
付一安走到路边,陈鸣推着自行车跟了上去,他昨天刚去加装后座。
陈鸣拍两下后座,试探性地问:“我载你?”
付一安扫了眼,淡淡地拒绝:“不需要。”
“我这自行车质量可以的,胎厚,摔不了。”陈鸣跨上车座,回头催促道:“上来啊,还能把你卖了不成?别磨蹭了,算我求你了。”
少年表情纠结,犹豫下还是坐了上去,陈鸣感受到重量,坐好了就开始踩。
别说,还有点重。
付一安把腿缩起来,陈鸣歪歪扭扭起头,一个重心不稳,少年心里一惊,鞋底放在地上滋滋地磨,立马站起身。
“意外意外,刚没使上劲。”陈鸣迅速把脚放下,稳住车,眼睛眨成大小眼,试探性地问:“再试一次?”
付一安沉着脸没说话,车不稳的那刻,他感觉另外一只没受伤的耳朵竖得发凉。
“真的,信我好吧,绝对不会摔。”陈鸣拍着胸膛保证。
少年硬着头皮又坐上去,这次没缩腿,脚微微抬起离地面十厘米,方便跳车。
这次还真行,龙头晃动一下就立马打直。
骑了几米,陈鸣就开始搭话:“植物园好玩不?一个人无不无聊?要不下次带我一起?”
付一安发愣,他怎么知道的,他又没说去哪。
少年没说话,陈鸣也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说:“你可别误会啊,我在朋友圈看到的,我没监视你啊。”
……
“真的,你掏我手机自己看,右边裤袋,密码四个零。”
……
付一安没动,陈鸣也不知道说啥了,只往前踩。
陈鸣骑得不快,身边总有清风吹过,付一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洋甘菊香。
付一安有些放空,回过神来就到了小区门口,他呆讷地把脚放下,准备起身。
陈鸣才尴尬地叫下他,“付一安,你先别走……”
少年的声音有魔力,将人定住。
后座的重量未减轻,他扶着龙头起身,转了个身又跨上单车,双腿放在前杠两边,轻轻坐着,脚踩在地上,手肘搭在座板上微微前倾俯身,三角式稳住了单车。
付一安没动,也没抬头,鸭舌帽遮住全脸。
“付一安?”
陈鸣轻轻叫了声。
少年这才缓缓抬起头来,路灯昏黄光线匀速从下巴扫到眼睛,终于让人看清了脸。
付一安表情呆滞,没有情绪,只是微微蹙眉,眼神并不冷冽,有些涣散,声音有些鼻音,只是单纯不解地轻轻柔柔“嗯?”了声。
反而给人一种乖乖的感觉。
陈鸣心跳偷偷漏了一拍,快到他自己都没发觉。
口腔有些粘着,陈鸣噎了噎才开口:“付一安,要是我说话没个遮掩的,你不舒服了,你直接骂我打我就好了,别自个生闷气。”
“我就是欺软怕硬,我嘴贱,爱开玩笑,其他人早就一巴掌呼我身上了,你和别人不一样,你闷闷的,也不顶嘴反驳,任人摆布,我这人嘴也挺硬的,又说不出道歉的话……每次遮掩遮掩聊几句其他的也就磨磨你又过去了……”
“付一安,你不开心就直接说,你骂我几句打我几下,治我几次我就老实了……”
少年说完,一阵沉默……
付一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少年拉开包,从画本里抽出那幅水彩向日葵,朝陈鸣递。
少年声音低低的闷闷的,像要窒息的夏天。
“回礼。”
陈鸣慌张地在衣服上乱擦手,接过来有些尴尬,小表情受宠若惊。
少年小心翼翼地抚摸那生长脉络,生怕手指分泌的细汗会沾染盛开的太阳花。
陈鸣仔细打量后朝付一安递了递,少年愣着接过,瞬间以为陈鸣不要,不自觉地缩手。
下一秒陈鸣干涩的声音就传到耳朵里,“拿一下,我放书里卡着,画这么好,我回家表墙上。”
随后,少年肩一滑,把书包抓到面前,迅速拉开拉链,抽出两本书。
一本放在下面,一本打开,从付一安手里拿回那幅画,夹在了上面这本书的最后空白一页,然后小心翼翼把两本书一起又收回书包。
陈鸣毫不吝啬夸奖:“你也太厉害了,付一安,你还有什么不会啊?学习又好,又会画画,还会弹吉他,老天爷给你关了哪扇窗?怎么就我要成绩成绩没有,要才艺才艺没有。”
少年声音明亮通透,付一安知道那是发自内心的。
付一安起身,干巴道:“我先回去了。”
“那你记得给我放出来。”
付一安没说话,大步离开。
看着付一安走进小区,陈鸣踩脚单车一溜烟走了。
陈鸣到家那一刻,迅速到房间把衣柜转角那开放格里的相框撤下,里面是一张他在游乐园吃冰淇淋的照片,过了塑的,少年心想也无所谓了。
他把画小心翼翼放进去嵌好,把玻璃框压好,陈鸣环顾一周,好像放床头比挂墙上更好,他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还能想放哪里就放哪里。
陈鸣拍了张照发给付一安,已经没有感叹号了。
一鸣惊人:看!我放床头了,睁眼就是欣欣向荣。
F:嗯。
F:最近考试,别找。
陈鸣顿了顿,自己去抠了张背景图设置成专属聊天背景,时刻提醒自己。
渐变底色,黑字,加粗放大,十分醒目。
不准话多!不准嘴贱!
不准打扰学习!不准胡搅蛮缠!
恶语伤人!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