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鸣叹了口气,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
他转头瞥眼五官立体的少年,装作懒懒散散地问:“我现在开始了解你还来得及么?付一安,你给个机会呗……”
少年嘟嘟囔囔地问:“你要什么机会呢?”
陈鸣垂了垂头又昂起,漫不经心道:“给个我走进你未来的机会呗。”
付一心跳漏了一拍,抿唇反问:“什么意思?”
陈鸣回答自然:“字面意思。”
付一安眸子暗沉,坦率地讲:“不好意思,我的未来应该没有你。”
陈鸣一惊:“真的假的?”
付一安点头,回答地肯定:“真的。”
陈鸣偏过头去,不去看他,嘴硬道:“我不信。”
“那你别信。”
陈鸣又转回头来,眼神黯淡,小声嘟囔:“你不会骗我,我信。所以你给我个机会呗。”
付一安顿了顿反问:“你最近很奇怪。”
陈鸣抬起手肘,手掌交合抱在脑后,“我知道,所以你要推开我吗?”
付一安手插进卫衣口袋,抬着头无神地望着跑道,步伐慢下。
“说了高中陪你。”
陈鸣立马追问,声线拉紧:“以后呢?”
付一安回答地缓慢:“不清楚。”
陈鸣嘴角苦涩,漫不经心道:“哦,那我真走了。”
“随你。”
陈鸣又重复一句:“我说真的,有一天我真走了。”
付一安神色淡定,心里却开始发酸:“走吧,我能接受。”
陈鸣放下手,也插进外套口袋里头,把头偏了过去,有些傲娇:“哼,那我晚点走。”
付一安跟着附和道:“哦,那我晚点接受。”
陈鸣明显有了鼻音,说话闷了起来:“有点舍不得。”
付一安嘴角淡笑,十分干涩:“我也是。”
陈鸣又小声试探:“所以你的未来真的不能有我了?”
付一安斜睨一眼,反问:“你想?”
陈鸣眼眶发红,把头偏得死死的,沙哑道:“想,很想很想。”
付一安迟疑下点点头,轻声说:“那我委屈委屈也不是不行。”
陈鸣叹息,有些怅然:“如果委屈能替就好了,两全其美。”
付一安惆怅道:“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情,总会有遗憾的。”
陈鸣撇撇嘴,吐槽:“你好悲观。”
付一安反驳:“你多乐观?”
两人沉默片刻,陈鸣又开始搭话了。
陈鸣问:“付一安,你相信量变会影响质变吗?”
“质变是量变的必然结果。”
陈鸣苦涩地回:“可是量变和质变是相互渗透的。”
“嗯,量变和质变是相互依存、相互贯通的。你学的挺好的,这不是高二学的吗?”
“感兴趣。”
“哦。”
陈鸣语气低落:“但是这只是课本上的,这不是生活。”
“源于生活。”
陈鸣转头,瞥眼神色自若的少年,“那量变从哪里来?”
“研究量变,定量分析。研究质变,定性分析,总的来说要相互结合。”
“不懂了,解释解释。”
“我是理科生,只会皮毛,我文科也没那么好。”
“我以后学文。”
“那你以后能学懂,咱俩聊不到一块去。”
陈鸣追问:“那我要硬聊呢?”
“那就陪你硬聊呗。”
陈鸣吸了口气,眼眶湿润,“付一安,你对我真好。”
付一安反驳:“我说了你有误解。”
陈鸣自嘲般地苦笑:“那就让我一直误解下去吧,你别戳破我了。”
付一安语气平稳:“我不戳破,难道你就看不破了?”
陈鸣垂下头,呢喃着:“我会自欺欺人。”
付一安挑了挑眉,“谁不会?”
“自欺欺人不好。”
付一安抿嘴,眉头微蹙,表情有些落寞,“道理谁都懂。”
陈鸣扫眼付一安,又道:“我感觉我们其实能聊下去。”
“那就聊呗。”
陈鸣心情平复一点后才慢慢开口。
少年喉咙干哑:“付一安,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付一安眼神迷茫,回道:“我不清楚。”
陈鸣口袋里的手指甲狠狠掐进肉里,用痛感来保持稳定。
陈鸣苦涩地问道:“哦,你很喜欢吗?”
付一安余光瞥着那个两年来他朝思暮想,碰上了又只能藏的人,笑地干巴:“挺喜欢的。”
陈鸣撅嘴,有些着急地追问:“那你们又不在一起!”
付一安余光看着陈鸣,心里酸到打颤。
在KTV,陈鸣说那种事只要不发生在他身上就好。
前两天在办公室,陈鸣被骚扰后说看到男生都犯恶心。
付一安轻轻叹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陈鸣步伐慢下,用力地掐手指,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那你忘了呗。”
“以后忘。”
陈鸣反问:“现在不忘?”
付一安摇头,眼眶也开始发红,声音沙哑:“现在忘不掉……”
陈鸣蛮不讲理地要求:“那我硬要你忘呢?”
付一安吸了吸鼻子,喉咙哽咽,强压情绪:“你要我忘的话,我努努力。”
陈鸣点头,一字一句道:“哦,那你忘了吧。我可以一直陪着你,永远。”
我可以一直陪着你,永远。
这句话在少年脑海回荡。
付一安眼眸闪动,耳畔嗡嗡作响,心跳猛地加速,他转头看向陈鸣,急切催促道:“陈鸣,你再问一遍,这段开头第一句。”
陈鸣揉了揉鼻子,逃避道:“我说太多了,想不起来了。”
付一安直勾勾看着陈鸣,继续要求:“你想的起来,你再问一遍。”
陈鸣眼眶打转,转过头去,他怕听到让人害怕的答案。
陈鸣伸手擦拭眼眶,嘟囔不清:“我…我不想问了……”
付一安心脏狂跳,恳切催促:“你问,我求你。”
陈鸣鼻尖又是一酸,声音有点发抖,还在强装镇定:“付一安,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付一安死死盯着陈鸣,把小动作尽收眼底。
陈鸣他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陈鸣快哭了,人在决堤边缘徘徊了……
付一安犹豫片刻,试探开口:“以前应该是不喜欢,现在我有点不敢确定了。”
陈鸣心头一惊,脚步停滞片刻又迈开,吸了吸鼻子后跟着试探:“为什么不敢确定?”
付一安咬着下唇,要把人盯穿,他反问道:“你不知道?感觉不到吗?”
陈鸣心跳加速,他紧张地退缩,心里打起退堂鼓:“有点感觉,我不敢确认,太渺茫了。”
付一安一脸认真,轻声安抚:“你说,我能接受。”
陈鸣走了几步,又偷偷抹眼眶,生硬地问:“上次KTV,你反感吗?”
付一安回答地肯定:“不反感。”
陈鸣耳边嗡嗡作响,付一安说不反感?
陈鸣顿了顿欲言又止。
少年看出来了,接下情绪,“陈鸣,你说,我能接受。”
陈鸣声音细小,微乎其微:“单哥…他他说你不太直……”
付一安轻笑一声,回答地坦然:“说的对。”
陈鸣瞳孔放大,猛地转过头来,咂舌道:“你真的不直?”
付一安点头,直勾勾看着眼眶湿红的少年咬重字语:“我不直。”
陈鸣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有些发懵,心脏跳动快到他难受发慌:“我也不太直了……”
付一安心要跳出嗓子眼来,哑声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最近。”
少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又酸涩缠绵的笑来。
原来如此。
这张试卷他终于敢填正确答案了。
陈鸣停下脚步,刚好走了一圈,又回到“打架”的原点。
陈鸣把头死死垂下,声音颤抖而沙哑:“付一安,你是不是对我有点感觉,你要是对我有点感觉的话,让我追追你,给我一个机会。你要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立马从你世界消失,绝不会打扰你。”
付一安走在前头一点也停下脚步,心脏脉搏要爆炸开来,只能听见心脏砰砰跳动声和身后少年生涩的试探。
付一安僵硬地转身,黑眸湿润,喉咙一酸,发出的声音哽咽低沉:“再问一遍那个问题,我给你答案。”
陈鸣垂着头,腿不自觉地发抖,微乎其微地说:“我不敢。”
付一安语气坚定:“你问,你能接受。”
陈鸣大脑断线,一时间懵的厉害,收到付一安的指令讷了讷后,抬着怯生生的眸子,颤抖着问出口:“你…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少年点点头,扬起嘴角,颤抖的黑眸逐渐平静如水,而后荡漾浓烈的笑意。
暖阳下,少年嘴角咧开,比太阳还灿烂。
付一安点头了?
付一安点头了?
付一安点头了!!!
陈鸣望着付一安的笑容,心里的慌乱慢慢平静下来,只剩青涩的悸动。
这是只对他有的笑容,他想他可能知道结果了,他想要确定一下。
陈鸣呼吸逐渐平稳,大着胆子催促:“你说,我能接受。”
付一安笑着没说话,只看着眼前的少年脸色逐渐恢复红润,表情舒展开来,慌乱飘忽的眼神变得坚定,那双炯炯有神的琥珀恒星重新散发闪亮的光芒。
小太阳就该天天开心,光芒万丈。
一阵清风吹来,带走紧张的试探和爆裂的心跳。留下四目相对,笑意浓烈的眼眸,正如那夏日的向阳花开在初秋的暖阳,那是秋日里最后一抹炙热的夏意。
付一安送了两次向日葵,陈鸣不清楚但他清楚。
向日葵的花语是——我的眼中只有你。
幸福的人总是迟钝,而敏感的人,总是能在瞬间捕捉到那微妙的气息,却总是自欺欺人。
其实仔细想想,他早该发现的,甚至在陈鸣自己发现之前他就可以先一步知晓。
只是他太小心翼翼了,太害怕失去本来拥有的,所以不敢去确定。
陈鸣撩他那么多次,他总能骗过自己。
付一安往前走,轻轻拍着少年的肩,柔声细语:“我保证!答案和你想的绝对一样,我不说了,你看看周围,有点不合时宜。你等等我,我找个好时机告诉你,好不好?”
陈鸣扫了眼操场,有人欢呼雀跃有人垂头丧气,有人叽叽喳喳地打闹有人安静散步。
“切,等就等,谁让你把我脸抽出印子了,这种时刻应该够帅才行……”少年撇嘴,轻昂下巴,假意不满,陈鸣思索片刻又问:“你什么时候确认你心意的?”
付一安看着少年脸上那几道红印,笑意收敛,缱倦道:“我给你买个口罩遮遮。”
“后面那句怎么不回答?”
付一安轻笑,轻轻地说:“回答。”
“2012年12月22号,有个二货,晚上9点敲我宿舍门,怕我生长痛睡不着觉,天冷的要死他骑个单车自己脸冻得通红,牙齿打颤。我问他冷不冷,他说一点都不冷。这个二货把衣服剪烂了,夹层里抱了两个滚烫的热水袋给我敷腿按摩,嘴还要说个不停转移我注意力,我都不知道他在哪找的办法,但确实挺有用的,腿没那么痛了。他还非得给我讲童话故事哄我睡觉,把寝室人讲睡了还不走,硬要挨到快锁门才肯走。我就在二楼阳台上看着,那人明明冷的发抖,却连个手套都不知道戴,发现我看他了还转身一边打颤一边笑着挥手让我回被窝暖和去,他自己又踩着单车顶着寒风回家去。那一刻,我确认我喜欢上他了。”
陈鸣看着付一安淡淡的温柔神情,有些恍惚:“你把那二货说那么好呢?他那天可能只是突发奇想,无聊地想骚扰骚扰你罢了。他自己怕冷去才拿两热水袋捂捂的因为那样手伸进口袋就是滚烫的,只是顺便借你用用。走的时候还忘记要走,宿舍门都锁了也回不去了,冻得他停下车缓缓的时候手都没地方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