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一安从口袋摸出一粒,褐色微微透明的糖纸包裹着深色的糖粒,像个小药丸。
少年指尖拧开糖纸,塞进嘴里,舌尖轻触刹那,腺体酸涩迅速分泌液体,背后猛地一凉。
他皱着眉头,啧了几口才有甜意蔓延。
“这糖好酸,味挺浓。”付一安舌尖轻扫带到后牙咬碎吞下,口腔有点儿干,“涩口,但挺好吃的。”
“我去班上拿水。”
陈鸣转身往最右边班级聚集的地方大步走去,一会就拿着两瓶水回来,在路上他就拧开了一个瓶盖。
付一安慵懒地搭着栏杆视线落在新一轮的赛场上,卫衣连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微微侧脸。
陈鸣走近,瓶口送到少年唇边触了触,轻轻示意:“啊~我喂你。”
付一安听见这哄小孩般的语调大脑木讷,唇被冰冷的瓶口压着,他耳尖一红,往后缩头,大手拿过水瓶,羞涩道:“不用,我自己来。”
陈鸣撅着嘴嘟囔着,对付一安瑟缩的态度有所不满:“害什么羞啊!你给我喂水我可享受了,你不要扭扭捏捏的,坦然点接受嘛。”
付一安大口喝下几口,清泉灌溉,口腔重新湿润起来。
他拧好盖子,咬了咬下唇,脸色涨红,羞涩地嘟囔道:“上次被喂水我应该穿尿不湿,咬奶瓶呢,你让我怎么接受……”
陈鸣一乐,鼻腔斥出哄笑声,迅速把脸埋在手臂下,肩膀两抖:“哎呦~笑死我了!对不起,是我比较没脸没皮了!”
陈鸣笑得捶栏杆,付一安一本正经起来倒是挺幽默的。
少年脑子里不断脑补一个小不点嘴里嘤嘤呀呀的,穿个尿不湿在地上晃晃悠悠地爬着,去家长手里咬奶瓶。
够萌的,完全和付一安这张天生臭脸对不上来。
陈鸣笑得咳嗽两声,付一安黑着脸给人顺了顺背,红唇鲜艳欲滴,“行了,别取笑我了……”
少年抬起头来,红着脸解释道:“我没取笑你啊,我只是觉得单纯太好笑了,没那个意思。”
“哦。”
陈鸣倾出身子伸长脖子去打量付一安这张臭脸,打趣道:“你小时候脸肉肉应该更多吧,是不是很可爱的那种?然后是大家都喜欢的那种类型,小白雪团子。”
付一安怔了怔,小白雪团子,这什么形容词。
少年微微有点走神,陈鸣碰了碰他手肘他才反应过来。
“问你话呢?”
“算是吧。”付一安似是想到什么似的,嘴角露出抹笑,淡淡地说道,“小时候也挨训,老调皮。”
陈鸣不可置信,咂舌道:“你小时候还调皮呢?”
付一安点点头,笑着说:“小时候不听管教,挨骂了撬着我小哥跑到一个桥下面去玩,死活不愿意回去,他也没办法只陪着我玩,捡树枝戳土里搭小房子,搭一宿,后面困到不行了抱着睡觉,第二天醒来小房子里住了个大青蛙呱呱叫,给我吓个半死。”
陈鸣发愣,付一安小时候干这事呢,胆子这么大还不回家。
“你几岁就敢不回家?你家管你很严吗?你从小就叛逆呢?”
“应该五六岁吧…反正我那会就是叛逆不听话,一骂我训我就跑,小哥房间有个小帐篷,他给他大玩偶住的,我有时候就躲在里面,他们都找不到我急得团团转…我俩把这当报复就偷着乐…等夜深人静了我们就躲在被窝里聊天不睡觉……”
陈鸣倒吸一口凉气,抿唇道:“你这小哥出现频率还挺高?关系这么好,还一起睡觉呢。”
付一安嘴角笑意逐渐消失,余光瞥眼少年,心想,完蛋,又吃醋了。
付一安解释道:“带血缘的,真小哥,那会小不懂很正常的,你可别误会。”
陈鸣不自然地摆摆手,回道:“我没吃醋啊,真没吃醋,你小哥的醋我怎么可能吃呢,不可能,你把心放肚子里哈。”
付一安唇角干涩:“嘶~早知道就不说了……”
陈鸣推搡着付一安的胳膊:“我不是那意思,没到那地步哈,你说你说我挺想听的。”
“反正就调皮捣蛋的,还有几个朋友也一起玩,关系很好很好,只是没我俩住得近,他又是堂哥的,只大我一岁,从小长到大的,过年过节都一起,自然玩的好。”
陈鸣点点头,恍然大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并列第一的朋友?”
付一安点点头,回道:“是他。”
陈鸣问道:“叫什么名字,我记着。”
“这个倒也不用吧……”
陈鸣撇撇嘴,昂了昂下巴:“我就要知道。”
“程傃。”
陈鸣手搭上少年的肩轻轻拍,“跟我一个姓,那咱俩真是一家人。”
付一安眉头紧锁,他普通话难道不标准吗?后鼻音标标准准的。
付一安弱弱地问:“前程的程,不一样,有后鼻音,听不出来?”
“哦,程(chen)啊,我知道了。”
付一安咬重的字:“程(cheng)。”
“有什么区别吗?”陈鸣不解地问,“你说的和我说的明明就一样啊……”
付一安没说话。
嗯,临川人是这样,分前后鼻音的应该只有语文老师了,其他老师也不分……
陈鸣看着少年侧脸又问:“那你以前叫程一安,没付好听。”
“呃…也不是。你把一去掉就是了……”
付一安他妈起的名字就叫程安,平平安安。
他阿爹说名字不对称,是个单字,不吉利。他爸那辈名字都带水,有水,禾才能活,这辈都带人,有人,禾才能长得更好,就给他也加上了。
户口上写的是程侒,他小时候爷爷教他写字写的也是带偏旁的侒。
不过名字这玩意,付一安倒是不在意,谁爱叫哪个是哪个,反正喊的都是他没错了。
在家在朋友那也没人叫大名的,要么叫小名要么叫外号昵称。
“哦,那好听点了。”陈鸣在口里呢喃着,“程安…程安…晨安…你是不是早上出生的?”
付一安嘴角抽搐一下,这人思路跳哪去了?
陈鸣立马解释:“晨安,早上好……”
“差一点应该能算,卡在晚上十一点五九。”
陈鸣猛地惊呼雀跃,不断拍打着付一安的背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有不断的“哦!哦!哦!”
付一安打开手,摸上火辣辣的肩背,转过头来蹙着眉头看着满脸惊喜的陈鸣问道:“你干什么?”
陈鸣抓着付一安的小臂原地小跳,急促道:“你正月十四我正月十五凌晨整点的……”
付一安反问:“你以前不是说你十五号晚上生的吗?”
“凌晨黑灯瞎火怎么不算晚上?!”
“……”
气息冲破唇齿,付一安视线回到赛场上,无奈到想笑:“我从没见过这样算的……”
陈鸣还在晃着少年的手,笑嘻嘻地说:“今年咱俩一起过生日啊,交接力棒了。”
“你不是每年都和家里人过么。”
“吃个饭就走了,有时间的。”陈鸣抱着付一安胳膊说道,“反正今年咱俩一起呗,你就说在我家,你妈也不会说什么吧?”
付一安抽手,盯着赛场的眼神有点不确定,缓缓地说:“我可能不在临川,要看我妈她回不回贵城老家过年,三四年回去一次的…今年第三年了…”
陈鸣脸耷拉下来,“好吧,要是不回贵城过年咱俩一起呗。”
“行。”
付一安点点头,陈鸣没再搭话。
少年眼珠一动不动,慢慢看着那黄色的滚轴越过终点,转头道:“你们班第一过线了。”
视线对上,含情脉脉又亮晶晶的琥珀眼移开往赛场看去,黄色风火轮甩了个身位,他惊喜道:“真的耶,这么厉害!”
付一安嘴角一抿,随即扬起浅笑。
陈鸣这小子不是来看比赛的吗?合着根本没看场上就盯着他看了……
窗户纸捅破后,陈鸣这眼神未免太赤裸裸了,都要溺出水了……
甜蜜悄长,如同那爆汁的车厘子,鲜红而甜美,全面覆盖心脏,随着血液循环带到身体各处。
少年侧过身子,附耳低语:“陈鸣,你就这么喜欢盯着我看?”
小心思被戳破,陈鸣气急败坏地跺跺脚,嘟起小嘴,晃了晃身子,双手环住少年肩膀,说话带着几分任性,又有几分娇嗔:“长得帅干嘛还不准人看了?我就看…就看怎么了?”
陈鸣突如其来地撒娇让他起了身鸡皮疙瘩,付一安又有点享受,他把帽子揭开,轻轻拍了拍陈鸣环住的手,绵绵道:“没说不让你看,先松开……”
屏风撤下,付一安的脸全数显露,再无遮挡。与陈鸣就隔着两拳的距离,白皙的皮肤真像块紧致的白豆腐,□□弹弹的温润光滑。
少年用余光瞥着陈鸣看,耀眼黑眸满是温柔,剑眉隐在前额乌黑的碎发下,鼻梁直挺,薄唇绯然,轻轻往上勾起,荡漾开小狐狸似的笑容,狡黠又魅惑,让人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
只一刹那,把陈鸣蛊得想心直痒痒,他吞了吞口水,嘴唇轻轻抖动下。
真他妈想吃口豆腐……
陈鸣缓缓松开手放下,余光内是绿茵茵的赛场和黑漆漆的人影,他抿了抿嘴强压内心的冲动,嘴却把想法小声地说出口:“付一安,我好想亲你一口啊……”
陈鸣缱倦又缠绵的声音传入少年耳朵,付一安浑身一僵,一个后撤步迅速往旁边挪了挪,单手把人往外推,耳尖红到要滴血。
这是看台,后边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呢。
陈鸣这人最是敢说敢做的,把付一安吓得心头乱颤,他是真怕陈鸣的唇下一秒直接怼他脸上去了。
少年面如火烧,一边挪一边慌张道:“别乱说话…站那别动……”
陈鸣愣了几秒,嘴角咧开:“我就说说而已…这么多人我怎么敢……”
付一安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年,松了一口气,一双黑眸才慢慢平静下来。
“站回来啊。”陈鸣笑着催促着,“快点,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付一安轻轻叹息,重新站回了少年身边,小声嘟囔着:“有些话还是分场合……”
陈鸣好像抓住了重点:“私下说,你同意?”
付一安骤然怔住,他这是给自己挖坑了……
“不同意,你想哪去了,不是说等我么?”
“嘁。”少年小声道,“那你搞快点嘛……”
付一安咬了咬下唇,他想了一个午休的通过的提案,真快不了……
“我尽量。”
陈鸣有点心痒痒,不自然地撇撇嘴:“行吧,暂时批准,不予驳回。”
付一安轻轻点头,心里盘算着,今晚就得开始行动了。
陈鸣伸展动作,盯着少年的侧颜看,余光瞥见女生投来的视线落在付一安身上,他那炙热而狂烈的占有欲又上来了。
陈鸣大手拎着宽松的帽子往上提拉,又盖住付一安的头,“你还是戴上吧……”
付一安伸手整理下帽子,偏头问:“不看了?”
陈鸣眸光倏然一深,犀利冷锐的眼神落在少年身上,如同捍卫自己的猎物一般,不容他人觊觎。
陈鸣轻轻叹息,坦然道:“付一安,我知道好东西要分享,但你我只想私藏。”
少年被情话撩到心漏电,直白的电流麻酥酥地蔓延席卷。
付一安嘴角不自觉地泛起弧度,淡淡道:“你这嘴还真厉害,挺能说的,从哪学的这套。”
“我嘴比脑子快,用学吗?”陈鸣轻轻给了少年一拳反驳道,“我这是有感而发,有什么说什么,我才不跟你拐弯抹角弯弯绕绕呢,你已经够扭捏了,我再扭捏,我俩沟通不了一点。”
陈鸣顿了顿又道:“要是我不来捅窗户纸,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付一安黑眸暗闪,轻轻应声。
陈鸣热烈如火,熊熊燃烧。
他平淡如云,自在飘浮。
阳光散射地越厉害,他的颜色就越鲜艳。
终于。
天空烈焰绚烂,翻涌炽热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