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寂静无声,白纸黑字化作狂风骤雨猛烈地落在少年心头,溃不成军。
指缝间烟蒂微红,火光内燃,烟灰断碎在指背,烫得少年蹙眉。
陈鸣目光迷离,轻弹一下,微微颤抖的手指夹着细烟,将它缓缓送至唇间,深深吸入。
空气中充斥着尼古丁的味道,他闭上眼睛,浓郁细腻的荷花烟雾在肺部慢慢弥散,陷入短暂的麻痹与放松。
纷乱的思绪如烟雾袅袅升腾,缭绕蔓延。
又一支燃尽,少年轻轻按熄,淡淡的烟草味逐渐消散。
喉腔苦涩,陈鸣小抿几口水后,起身去楼下拿了个不锈钢面碗回到房间。
少年拉开门走到阳台,背着风,卷好这沉重的两页纸,指腹摩擦齿轮,冒出烟花火星,瞬间点燃边角。
陈鸣凝重地看着火焰越烧越近,快要烫到手才松开纸筒扔进碗里,无声无息地燃烧殆尽。
少年捻着碗的边缘,将那烧到发冷的细灰倒进垃圾桶里。
陈鸣躺在床上,手指点点拨通付一安的电话,铃声响了会才接通。
那头呼吸沉重均匀,陈鸣讷了下才低落开口:“在干什么?”
“锻炼身体。”付一安停下收腹的动作,缓缓吐着粗气,“看完了?”
少年闷闷地应声,指腹用力揉着眉头,几经顿挫才怅惘地开口:“付一安,我给你后悔的机会,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不后悔!”
陈鸣鼻头一酸,无力道:“你想清楚了?真的要和我在一起?”
“我想的很清楚。”
少年深吸一口气,犹豫着开口:“我有点想退了……”
电话那头呼吸一滞,心慌到没边,急切反驳:“陈鸣!我不同意!我状态这么好!你别影响我热恋行不行?”
少年欲言又止:“付一安……”
“我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我有我的路走!”付一安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坚定不移,“我以后工作了有能力了不会骗她,我要是骗她,我和我爸也没什么区别了。她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不让她看见。我改变不什么,我自私,我只想做我自己。我也不想牺牲自己,去让她开心,我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陈鸣闷在被子里惆怅道:“我可能做不到像你这样坦荡……”
“财务自由容易,精神自由太难,慢慢来好不好?我们不着急的。”付一安吸了吸鼻子,酸涩地恳求询问,“陈鸣,我已经习惯你了,别让我一个人了行不行?”
陈鸣喉咙哽咽,眼眶发酸,低沉的话音蒙上湿温的泪意:“付一安,我想的没你远……”
付一安沙哑地哄道:“那顺其自然,不想太远,就要现在。”
陈鸣手臂盖上溢出泪水的眼皮,哭意窸窸窣窣从牙关漏出:“付一安…我想睡觉了…你哄我睡觉行不行……就像以前我给你讲童话故事那样……”
“好,给你讲童话故事哄小朋友,我再给你唱唱歌哄男朋友好不好?”手机那头的少年破涕为笑,眼眸爱意温柔滚烫,“你想听什么故事?想听什么歌?”
陈鸣也跟着笑,无意识地撒娇:“我不是小朋友…我是男朋友…那你就给我唱歌…什么歌都行…只要是你就行……”
付一安缱倦地应下:“好,我唱歌给你听。”
“等一下…我录个音……”
“好,你录。好了告诉我。”
陈鸣滑下状态栏手指点点,渐渐收起泪意:“我好了。”
少年低沉又温柔的小声唱道:“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陈鸣捂着嘴,强忍着不哭出声音,颤抖到小腹都卷着疼,急促的呼吸和沉重的鼻音又将他出卖了。
这个付一安!根本就不会哄人!
一点都不会!
好不容易忍住了,又让他哭!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陈鸣还是呜咽出了声音,付一安在那头也压不住声线颤抖哽咽。
娓娓道来的轻柔歌声还是架不住怕失去的恐惧,少年如泣如诉,哀婉祈求。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哽咽到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少年停顿下来缓口气,又强压下情绪,沙哑到泪里断断续续地拼凑才能听出完整的一句。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说即将要离去……我会迷失我自己……走入无边人海里……不要什么诺言…只要天天在一起……我不能只依……依靠…片片回忆活下去……”
少年再也唱不出来了,只剩抽泣的余音缭绕,他不想再拼凑那些回忆当解药,他只想把人留在身边。
为此他愿受永恒强风折磨,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陈鸣掀开被子抱着餐纸盒抽泣,颤抖着扯出纸去抹去脸上痕迹,“你不让我哭…你…你自己…又…又哭……”
小房间里的少年要将牙齿咬碎才把窸窣的抽泣声全数吞回到肚子里,身体一时间难以压住抽搐抖动。
沉默许久,那头才哑着嗓子开口:“都怪你,要把我热恋冲没了。”
陈鸣破涕为笑,抖着嘴唇反问:“你…现在也会怪人了?”
刚谈上就想散,换谁谁不哭……
付一安的心脏是软的,不是钢铁啊。
少年控制不住地小声埋怨:“我状态这么好,你一锤差点没给我锤到谷底去。”
陈鸣吸了吸鼻子,诚恳地嘟囔道:“一安哥哥…我错了……明天来学校给你揍一顿好不好?”
付一安嗤笑一声:“谁要揍你?你什么脑回路?”
陈鸣哀愁道:“咱俩怎么办?不是你惹我生气,就是我惹你生气,这一天天的不是在认错道歉就是在认错道歉的路上……”
“挺好的,道歉总比马马虎虎遮过去好。有问题及时沟通解决。”
“付一安!你还说你没想报复我?你抠什么字眼?你一定要说前边那句吗?你就是记恨我以前欺负你了!是不是打心底就没原谅我呢?”
……
“我撤回可以吗?”付一安抿唇,心提到嗓子眼,“我说挺好的,有问题及时沟通解决。”
“哎呦!我真的服气了!”
“错了错了,我掌嘴!”
付一安抬起手就在唇上落下两掌,清脆的声音入耳把陈鸣吓得一惊。
“付一安!你行动力好就一定要用在这上面吗?”陈鸣蹙着眉头,抿着嘴唇心疼道,“不要打自己!这种方式不好,不准拿自己撒气。”
“好好好,听你的。”
陈鸣耳根发热,一想到接下来嘴想说什么就羞得不好意思。
少年咬着下唇,支支吾吾道:“一安哥哥…我来得…快去得快…我把热恋还你,再送个蜜月周末给你行不行?”
陈鸣好意思说,付一安都不好意思听。
付一安红着脸道:“顺其自然四个字用我教你写?”
“我撤回。”陈鸣羞耻地捂着红到发指的脸颊,喉咙干涩,“一安哥哥,我真的错了,原谅我嘛,我肯定调整好自己,和你腻腻歪歪的。”
付一安漫不经心地应声,“再叫两声哥哥听听。”
少年声音如绵密的糖霜,甜蜜又轻柔:“一安~哥哥~”
名字轻轻上扬,“哥哥”尾音拉长缓缓落下,余味无穷。
手机那头的少年心脏悸动,五官皱成一团,呲牙暗爽,手心握成拳头,呼吸跟着软软的调子起伏,甜蜜如水,骨头酥到要化开。
片刻,付一安咧开嘴角,强装镇定地哑声回道:“哥哥在~不够甜,再来一遍?”
少年涨红脸,轻启薄唇,不自觉地摆动肩膀,手机贴近脸侧,拉长的调子缱绻绵软又甜腻温柔,波浪起伏都是撒娇的韵味:“一~安~哥~哥~”
啊!!!
付一安要抓狂了,他恨陈鸣打的不是视频…他恨自己没提前录个音的……
少年娇柔甜蜜的韵调如涓涓细流淌游全身,又如温柔的闪电落在心口,酥麻蔓延,把人叫得如梦似幻,飘飘欲仙。
付一安吸了口焦灼的空气,薄唇缓缓吐出那略带颤抖低沉字句:“哥哥在。”
陈鸣被蛊惑催发得心跳加速,呼吸紊乱,少年喉结滚动,“一安哥哥~你声音好性感啊。”
千娇百媚。
付一安身临其境感受得淋漓尽致。
少年明知故问,戏谑道:“哦?是吗?”
陈鸣喉咙起火,哑声反问:“一安哥哥~怎么不是呢?”
少年咬着后牙,沉声道:“阿鸣喜欢听?那我多说几句。”
陈鸣蒙着被子盖上,手机听筒紧紧贴着耳畔,旖旎道:“喜欢,喜欢听,一安哥哥叫的都喜欢~”
少年感受到那头紊乱的呼吸,自己的呼吸声也再难压制,唇瓣中吐出低沉的气孔:“阿鸣…阿鸣……”
陈鸣热血逆流,怎么突然发展成这样了,他不是就哄哄付一安吗?
怎么把自己哄起火了。
陈鸣呼吸急促:“付一安…不说了…我还有题没写完…先挂了……”
“好。”
陈鸣迅速切掉电话,有个不听话的东西,得先把它安抚一顿……
安抚完之后,少年脑袋又开始想东想西,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