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湘真的过于忙碌，这是她这个月第三次晚归，而这是七月的第三天。

程善望着刚吃几口饭突然接了个电话就离去的那个身影，轻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起身拿起橱柜上的保温盒，打包好饭菜，在程湘准备出门时强硬的塞在她怀里。

程善看着妈妈眼下愈发显眼的黑眼圈幽幽道：“工作再忙也要好好吃饭。”

等程湘离开后，程善重新拿起筷子，显然，她有些食不下咽，只是机械的咀嚼着然后咽下。

她敏锐的察觉到妈妈有事瞒着她，但她不想说，程善也不会去追问，反正再怎么样，妈妈都不会害她。

终于，就在第二天的早晨，程善一如往常准备背着包去学校时，程湘叫住了她。

她难得没有一大早就出门，而是安静温柔的陪着女儿吃完一顿早饭。

程湘一席浅青色长裙，一头长发用抓夹盘起，看上去古典又温婉。她看着女儿还带着点稚嫩的面孔，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温声道：“不好意思啊善善，妈妈的工作室那边出了点问题，要出差一段时间。”

她眼里满是愧疚与不舍，显然不忍心也不放心让女儿一个人在家呆着。沈风行和同学早就在中考结束后跑西北旅游去了，而沈诚也十分忙碌，前不久刚结束一段实验，第二天就带着几个学生一块出差去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程善点点头，看着妈妈担忧的目光有些无奈，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独自在家了，但大概是母爱滤镜在作祟，妈妈始终觉得她还是小时候那个黏人离不开人的女儿。

程湘皱着眉，轻轻的拉着程善的手柔声交代道：“我不在家要好好吃饭，早点睡觉不要熬夜……”

程善露出一个浅笑，乖乖的点头应和下来。

程湘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还有啊，放学了就早点回家，不要一个人待外面太久，有什么事记得给妈妈打电话。”

程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晦涩，她漫不经心的提起一个人：“对了，还记得你爸爸的同事于叔叔吗？要是找不到妈妈就打电话给他，他会帮你的。”

程善闻言立刻抬头紧紧的盯着妈妈的眼睛，但最终还是如无其事的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好的，我知道了。”

临走前，挽着妈妈的手，想小时候那样撒着娇和妈妈约定每天晚上都要打个视频后，才在妈妈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离开。

程善望着澄澈的天空，深吸一口气，清空大脑里杂乱的思绪，不在多虑。

独自一人在家的日子并不难熬，所幸她不是什么无所事事的人，每天回到家刷刷题，放松时在随便找本书看一下，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偶尔还会到隔壁去吃饭，许亭松的妈妈不知为何对程善格外的热情和喜欢，一有空在家时，就会让许亭松牵着瑟瑟过来发出晚饭邀请。

程善婉拒道：“不用了，我在家吃挺好的。”

许亭松无奈道：“我妈说了，你不来，我也不用回去了。”

就这样，和许亭松一起被灌了满满两碗程妈妈精心熬制的老火靓汤。

她双目失神呆呆地看着许亭松：“什么时候可以不喝汤啊？我感觉再喝下去，我的血管流淌着的就会是汤了。”

许亭松轻吹了口气悠然的将最后一口汤喝完，看上去接受良好，他将程善生无可恋的模样尽收眼底，嘴角不可察觉的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淡淡道：“不出意外，明天后天只要我妈在家就一定会有喝不完的汤。”

程善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她如今深刻的体会到越城人到底有多爱喝汤了。

突然，瑟瑟背着一个粉红色芭比娃娃图案的书包从楼上跑下来了，身后的陈敏拉着一个小箱子出现。

许亭松走上前去接过箱子，问道：“今天走？”

陈敏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项目出了点问题，我得提前过去一趟了，随便把瑟瑟送到外婆家去。”

瑟瑟相比城市的高楼大厦更喜欢和小伙伴流窜在田野间，每年暑假都会央求着回外婆家住，而许亭松不常回去，他更喜欢把自己泡在图书馆里。

瑟瑟抱着程善的大腿，肉眼可见的开心，她奶声奶气地和程善分享着各种趣事，并表示给她带礼物回来。

瑟瑟眨巴着水灵灵的双眼，兴奋道：“姐姐在家乖乖等瑟瑟回来哦，瑟瑟给你带荔枝回来吃，还有龙眼……”她絮絮叨叨地报了一堆水果的名字，恨不得有点好吃的都塞给程善。

等程湘牵着瑟瑟离开后，就剩下客厅里的两个留守少年面面相觑。

程善不由得感到唏嘘，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最后干脆两人就这么凑在一起将就过吧，今天不是在她家点外卖就是一块出去吃，两人除了洗澡睡觉外，几乎形影不离。

计飞阳见此大为震惊，私底下拉着许亭松一个劲的追问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程善也发现林茜等人看她和许亭松的眼神格外的意味深长。

在她第六次向林茜澄清她和许亭松只是清白的邻居兼朋友的关系，但看着林茜那半信半疑的眼神时感到一阵无力。

夜暮下，微风伴随着一声声蝉鸣刮过。

程善将洗衣机里的衣服一件件挂到阳台上，台面上的手机传来一道声音，她正在和黎愿通话。

黎愿：“你告诉我的那件事我去问过了，多半真的就是那臭小子搞的鬼。”

她一想到自己莫名快被加爆的vx，就怒上心头：“他完蛋了，晚点我就把他的成绩单发给小姨！”

程善轻笑一声，补充道：“还有之前他打碎了阿姨最喜欢的那个古董花瓶，结果他把锅推到了元宝身上。”元宝是楚妈妈的爱猫，平日里养的可精细了，愣是把一只小猫养的跟小猪仔似的。

衣服不多，很快就晒好了，电话那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话题转向了她。

黎愿：“你真的没和你那位好——邻居以及后桌在一起？”她故意将那个“好”字拉长，语气里的八卦藏都藏不住。

程善毫不意外他会问出这个问题，她轻车熟路的否认：“没有，我们之间很清白。”

黎愿“哦”了一声，但不像其他人那么好打发：“现在清白，以后可不一定吧——”

她笑了笑，仿佛已经将程善整个人看透，她笃定道：“骗骗别人还行，可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程善顿了顿没说话，她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月亮被云遮了大半，焕发着暗淡的光辉。

程善平淡道：“行了，洗洗睡吧，明天还有课呢。”说罢也没等那头反应，便将电话挂断了。

世界重归一片安宁，然而在她准备转身进屋时，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光芒。

程善停下了动作，手掌不自觉的握成拳，她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夏夜的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天空响起一声闷雷，再无其他异样。

她严重怀疑自己最近复习太过疲惫了，亦或是这段时间被迫听了林茜新写的灵异向同人文太多，导致自己变得有些疑神疑鬼。

程善拿起一旁的手机径直点进天气预报，她有些苦恼：“又要开始下雨了啊，也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

屏幕赫然显示着未来一周中雨到大雨。

*

翌日，天果真变得阴沉，闷热的空气如同一只大手扼住喉咙，让人难以呼吸。

程善的心情也因这恶劣的天气变得低落，她看了眼时间正要出发时，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雨。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打开伞径直朝外面去。

一路上，街道两旁落满了树叶，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要比往常少。

下雨天，连野猫都忙着避雨，又哪里会出门呢，也就除了上学的学生以及工作的牛马。这一刻，最苦逼的两个群体狠狠共情了。

程善伸手将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出门太着急忘带橡皮筋了，只能等到了学校和林茜借了。

路上安静的有些过分了，只有程善一人在路上行走。每次下雨的时候，她都选择步行去学校。小时候在某个下雨天骑车摔惨了，过了这么久，依然感觉摔伤的那个位置隐隐作痛。

偶尔有其他的过路人，开着车飞速的经过，程善庆幸雨下的不大，路上并没有积起水坑，不然，但凡遇到个没公德心的，她这一身就得换了。

大概走了有十分钟了，程善的步伐加快，心跳剧烈的加速，她感觉到身后有人一直跟着她。

她如芒在背，大脑闪过各种各样的想法，她甚至怀疑其实并没有人跟着她，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但她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程善疯狂的计算着这里距离最近的店铺还有多久，万幸的是在不远处就是一家24小时便利店。

她忍不住加快步伐，控制着自己不回头去看。

十米……五米……

就在程善准备碰到门把手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善善——”

这一刻，她如释重负。

程善回头看着来人，忍不住红了眼眶，下意识的抓住来人的手，惴惴不安道：“许亭松——”

“我感觉有人一直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