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久麟是和这一批新入门的弟子一起入剑海的。

他们这批本就到了取佩剑的时候，之前游必徊迟迟未开剑海就是因为慕久麟还没有灵根。现在慕久麟既然已经没问题了，那这一批弟子自然也就该取剑了。

这是属于新人的第一个小关卡，观赏性不高，来看的人很少，也就只有自家的师父和相处得较好的一两个师兄弟来看一看。

游必徊一一点过新入门弟子的额头，一个一个道：“水系灵根、风系灵根、水系……”

点到慕久麟时顿了一下，浅浅看了他一眼道：“草木灵根。”

强调过每个人的属性之后，游必徊叮嘱：“不同的剑也有不同的属性，你们最好选择与自己属性相符的剑，如此对修炼大有裨益。”

“另外，炼心狱有时间限制，也就是现在你们手中拿着的限时沙漏。当你们抵达炼心狱的那一刻开始，沙漏会开启，规定时间内没有通过者，则不合格，取消取剑资格。”

新人们眼神清澈，谢过掌门的叮嘱，即便是个性最稳重的那一个，眼睛也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真是新人美时期啊，年轻就是好，有冲劲。

如果此时有瓜子就更好了。

游必徊站在悬崖边，双手在半空中画了一道金符，悬崖底下本来平静的水面泛起了白色的波涛，剑海的入口被打开了。

新人们就跟一尾尾小鲤鱼一样，一个一个的往底下跳。

叶南鹊干站着没意思，和系统唠起嗑：[这个水花压的好！满分！那个水花不行！扣分！]

系统：[你要是无聊你就去写个人物小传练练演技。]

叶南鹊：[不行，我怕我太优秀。]

系统懒得理他，任由叶南鹊自己叨叨了十几分钟。

慕久麟一入海就感到了浑身刺骨的寒意，与海面之上不同，海平面之下，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阳光照射，只有一些藻类发射出荧光。他屏住呼吸向下游，忽然觉得身体一沉，脚下踩到了坚实的石块，呼吸也通畅了。

手中的沙漏开始反转，细沙向下流淌。

慕久麟知道他抵达了御剑宗的结界第一层，炼心狱。

这是一个水下通道，或者说更像是一个水下之城，四周是斑驳的石块堆砌成的墙壁，上面布满着厚厚的藻类植物，似乎已经在这里驻守了千年。

慕久麟往前走，身后有声音叫他：“这位同门，等一下。”

慕久麟回头，看见一个和自己同一时间入门的熟悉面孔。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叫樊宣。

樊宣快步走到他身边，哆嗦了一下：“这里好冷啊，而且是一种阴冷，兄台，你有没有感觉到。”

慕久麟好心安慰：“不要怕，我们一起走。”

“奇怪。”樊宣看向慕久麟手中的沙漏好：“为什么你的沙漏流的这么快？而我的就这么慢？”

他将自己手中的沙漏举起，慕久麟看过去，果然，比自己慢了许多。

这么点时间，慕久麟的沙漏几乎漏了快一半，而对方的沙漏才不过五分之一。

慕久麟感到些微疑惑，但仍旧镇定地说：“兴许每个人的都不一样，有可能是随机的。”

樊宣哦了一声，但看这样子并不像是相信慕久麟说的话。

二人沉默着沿着通道向前走。

慕久麟手中的沙漏越来越快，相应的，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他几乎就要跑了起来。

樊宣也一路跟着他跑，跑得气喘吁吁的。

终于在慕久麟的沙漏漏光之前，二人看见了出口。

慕久麟松了一口气。

樊宣大大咧咧地说：“这也不难呀，就是黑一点的路而已，这是考验我们胆量？我还以为会有妖物什么的呢，不过我来宗门这么久，一只妖物也没见过，兄台，你见过吗？”

慕久麟一心扑在取剑上，樊宣一直在他耳边说话，过于干扰他。

出于礼貌，慕久麟还是答了一句：“没见过。”

樊宣接着道：“也对，我们只是新入门的弟子而已，就算有妖魔也轮不到我们应对。我记得你师父是江师伯是不是？那你的师兄岂不是叶师兄？他们都说叶师兄是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人物，你给我讲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及叶南鹊，慕久麟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樊宣，就是这一眼，他看见了樊宣身后一个极不寻常的东西，无声无息却快速向他们袭来。

该怎么描述呢，就像无数条……无数条海草一样的东西。

慕久麟来不及出声提醒，海草就缠住了樊宣的一只脚。

樊宣大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海草捆住的身体不断被向后拖去，就在千钧一发的时机，慕久麟抓住了樊宣的右手。

成了精的海草力气太大，即便是他们两个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

慕久麟跟着被拖了十几米，手中的沙漏也掉在了地上，终于在手碰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时死死抓住，和海草僵持着。

樊宣先是大惊失色地叫到：“救命救命！”

而后又看向慕久麟掉在地上的沙漏，大声提醒他：“兄台，你的沙漏快见底了！不要管我了，快松手吧！”

慕久麟皱了皱眉头，看见那个掉在地上的沙漏即使是平放着的，里面的沙子也依然在从一端向另一端转移。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沙漏，它是不会停止的。

慕久麟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他还没有想出解决的方法，樊宣又叫了起来：“救命救命，它在咬我！啊，我的脚！”

慕久麟被他叫的又是一阵分神，樊宣的被海草缠绕住的脚踝在不停向下滴血，可见这不是普通的妖物，它想做的绝不是把人拖走那么简单。

如果此时松开手，樊宣的后果不知道会怎么样。

慕久麟不松手，往四周看了看，周围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工具可用。除了前方掉落的沙漏。

慕久麟问：“你的沙漏还在吗？”

樊宣快哭了：“不、不在，刚才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慕久麟皱了皱眉，扒着石块往试图往前面移动，竟然真的往前动了一小段。

他伸手去够沙漏，拿到沙漏的同时又听樊宣道：“兄台，你不用管我了，你自己快走。”

慕久麟没回答，却也没有犹豫，在拿到的一刻直接将沙漏打破，捡起一块碎片递给樊宣：“用这个割开海草。”

“多、多谢。”樊宣哆哆嗦嗦地用锋利的碎片割着捆绑在脚踝上的东西。

这妖物也像怕疼一样，割了几次之后就松开了，退到了黑暗处。

二人从地上爬起来，樊宣很是愧疚道：“兄台，是我拖累了你，害得你没有过炼心狱。这样，我们沿原路回去，我将此事告诉掌门师伯，让掌门师伯再给你一次机会。”

慕久麟却摇了摇头：“没关系。”

他向前走，快走到出口，衣角被樊宣拉住，对方很是不解地看着他问：“你，你的限时沙漏已经破了，怎么还……”

慕久麟只是笑笑，推开他的手，直接迈向出口。

一阵白光之后，周围一切变了状貌。石块堆砌的墙壁不见、樊宣不见、沙漏又回到他手中。

慕久麟咧嘴笑了起来。

他猜对了，炼心狱，果然只是编故事的小把戏。

在这一刻他觉得这些修士们有些可怜，编造的故事不伦不类，像是那种根本不懂世间百态的人自以为是创造出的考验。

他读过的书不多，却见过许多故事，见过为了一个馒头打得你死我活的乞丐、见过满身绫罗绸缎看似高贵却以戏弄人为乐趣的达官显贵，也见过快要饿死都要把最后一口吃食留给孩子的母亲。

他知道人有多坏，又有多好。

因此也知道，高尚的品格也是可以被伪装出来的，拙劣的表演也可以掺杂些许真心。

一切，只看人的选择而已。

想要通过炼心狱，他只要始终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就可以。

合格的修士是不会抛弃同门的、合格的修士是不会嫉妒同门比自己的时间多的、合格的修士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知道了目的，做选择就变得简单了。

悬崖之上，一群长老们围在岸边，看海水翻腾。

游必徊看了眼江采玉：“第一个通过的人已经出现了，你的弟子，慕久麟。我记得，你的大弟子叶南鹊，也是当年那一批最先通过的。”

叶南鹊默默地挺了挺胸膛。

是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