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扑腾了几下,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掉星澜的束缚,索性放弃挣扎,直接坐到谷底。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那些曾经吞噬血肉、毫不留情的星澜,如今却只是围绕着她,饶有兴致地晃动枝叶,看上去竟然有些……好奇?
它们在她身边盘旋,轻轻拂过她的灵体,像是没有灵智的小动物,对她充满了兴趣。
沈笑试探性地动了动,刚迈出一步,那些星澜便立刻警觉地收紧枝叶,仿佛随时准备缠住她。
她心生无奈,试着再走远一点,果不其然,那些星澜立刻伸出蔓藤,将她困在原地,像是不愿意让她逃走。
“啧,真是烦人……”沈笑叹了口气,最终选择随它们去。她站起身,在谷底缓缓踱步,像是在散步,又像是在摸索这片死地的奥秘。
而那些星澜,就像乖巧的小狗一般,绕着她转圈,跟随她的脚步,时而轻轻碰触她的衣角,又迅速缩回去,仿佛在试探什么。
沈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片阴暗的谷底走了多久,她逛遍了每一个角落,发现这里四周皆是枯骨交错的废墟,空气沉闷而死寂,没有一丝生气。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找到任何出口。
“这鬼地方,估计被什么古老的法阵封锁了吧。”沈笑皱起眉,喃喃自语。
她回忆起自己死前的情景,如果这里没有法阵,那她至少应该能听到令狐慈的传音。可是现在,一切都被彻底隔绝了。
她继续向前走,直到来到谷底最深处。
沈笑的步伐微微一滞,目光落在前方——那是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如同恶兽的血盆大口,花瓣缓缓张合,中央包裹着一颗巨大的心脏,竟然还在砰砰跳动。
一瞬间,沈笑的心脏猛然收缩,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她倒不是个喜欢自找麻烦的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这东西很危险,还是离远点为妙。
然而,就在她刚想后退的一瞬间,脚下一股冰冷的力道猛然袭来——
一只干枯的骷髅手从地底探出,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腕!
“卧槽——!”沈笑脸色大变,本能地想要挣脱,可是那股力量强得可怕,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硬生生拖了过去,朝着那朵邪恶之花飞去!
她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狠狠地摔进了花朵中央。
“嘶……”即便是魂魄之身,沈笑依旧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七荤八素。
她刚想爬起来,手掌却触碰到了某种温热而黏腻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是那颗心脏。
心脏的表面光滑湿润,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在兴奋地迎接她的到来。
更糟糕的是,沈笑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牢牢黏住了!
她猛地甩手,想要挣脱,可是无论她如何挣扎,那层诡异的黏液都像是活物一般,将她的手紧紧缠住,甚至顺着她的手腕,一点点蔓延到她的手臂!
“该死的!”沈笑咬牙,拼命后退,然而下一秒,她的腿也被扯住了——
无数红色的血管和经脉从花朵中疯狂生长,如毒蛇一般缠绕住她的四肢,死死拖拽,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虚幻的魂体正在一点点被侵蚀,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硬生生撕扯她的灵魂!
沈笑的呼吸猛然一滞。
她死死咬住嘴唇,拼命挣扎,可是越挣扎,那些血管就缠得越紧!她的灵魂正在一点点被这诡异的花吸收……
沈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死亡——不是粉身碎骨的剧痛,而是清晰地感知自己一点点被啃噬。
血肉早已不复存在,灵魂也像是破碎的瓷器,被一点点碾碎、吞咽。
她挣扎、痛苦,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一种深深的恐惧攫住了她的意识,那是弱者对天敌的天然畏惧,是猎物被猛兽咬碎喉咙的绝望。
她不甘,她愤怒,可求死的权利都被剥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吞噬,连尘埃都不剩。
星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它们没有眼睛,却在无声摇曳,仿佛在吟唱着某种欢快的乐曲。
那些藤蔓随着微风轻摆,像是在跳舞,庆贺这一场盛宴。
沈笑终于被彻底吞没。
她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虚无,可没有,寂静也没有。
她沉睡了很久很久,没有疼痛,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意识。
只是某一刻,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轻轻拂过脸颊,仿佛一根羽毛落在肌肤上,微风送来草木清香,耳畔传来溪流潺潺,鸟雀轻啼。
沈笑猛然睁开眼。
入目之处,是青翠欲滴的山林,白鹭翩跹,杨柳低垂,水光潋滟,天高云淡。
清新的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芬芳,温暖的阳光落在肌肤上,真实得让人恍惚。
她愣住了。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迟疑地伸出手,溪水清澈见底,倒映出自己的脸,依旧是熟悉的模样,甚至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她不可置信地舀起一捧清水,任由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微凉的触感真实得令人心悸。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
她真的活着?
惊喜如潮水般席卷,将所有恐惧、绝望都冲刷干净。
可很快,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她活下来了,可她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她只是被那无名的邪花吞了下去,醒来便到了这个地方。
沈笑站起身,四周一片静谧,水声潺潺,远处的山隐在晨雾里,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她喊了一声:“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吹过树梢,几只白鹭被惊起,扑棱棱地飞远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依旧是温热的,摸摸脸,能感到真实的触感,再捧一把泉水泼到脸上,凉凉的,是真的。
她活着,或者说,她又一次活了过来。
沈笑不再去想太多,索性脱了鞋,光着脚在草地上跑起来。
青草柔软,沾着露水,脚心有些微凉,跑久了又暖暖的。
她跑累了,就躺在山坡上,看天上的云一团团、一片片,慢悠悠地飘。
她在这里待了多久呢?她也不记得了。
反正日子就这么过着,也没什么不好。饿了去溪里摸鱼,捉些虾米,在岸边生火烤着吃;渴了就捧一捧泉水;有时候兴起,还去采些野果子,一颗颗丢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没有灵气,却是美味的。
她在这地方,简直像个没牵挂的野鬼。以前的事,似乎越来越远了。
可是这天,她正坐在一棵柳树下发呆,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沈道友,我们该走了。”
沈笑愣了一下,抬头。
一个青衫男子站在不远处,晨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泛着冷冷的光。
他静静看着她,眼神有些疲惫。
沈笑咬了一口手里的野果,嚼了嚼,咽下去,舔了舔指尖的果汁,才慢悠悠地开口:“去哪儿?”
是裴钰,他怎么会在这?
沈笑怔了一下,半晌才想起这个人。她几乎都要把他忘了,也几乎忘了自己还身处秘境之中。
难道这天地间不止她一个人,她只是被分散了而已。
裴钰走近她,步履从容,身姿依旧挺拔如松,身上的青衫在山风里微微拂动。他神色平静,看着她道:“我带你出去。”
沈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可能是太久没接触人了,她对他的靠近竟有些不适应。
她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漫不经心地捻起一颗野果,随手抛了抛,慢吞吞地问:“其他人呢?”
她问的自然是陆和悠、杨采薇等人。
裴钰微微一顿,眉头轻蹙,似是在回想什么,片刻后才答:“我不清楚。但他们应该也在这里。”
沈笑抬眸,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眼底带着一丝探究:“裴道友,你是怎么从温谷主的阵法里出来的?”
她可没忘,裴钰之前受了重伤,就算温客薇不取他性命,也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
裴钰神色不变,语气平淡:“我昏迷之后的事便不记得了,一醒来,便到了这里。”
他说得轻巧,沈笑却不信。她随手摘了颗野果,咬了一口,果汁微酸,她皱了皱眉,又问:“你还记得昏迷前,自己的符令被端木仪偷了吗?”
她的语气不咸不淡,话里却透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试探。
没有符令,你又凭什么带我出去?
裴钰闻言,终于抬眸看向她,眼神深邃如夜:“我的符令固然没了,可杨采薇那里还有一枚。”
他说着顿了顿,语气坚定,“只要找到她们,我们就能离开。”
“找到她们?离开?”沈笑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过温客薇既然说过放她们走,那就说明她们的确还活着。”
裴钰颔首:“正是如此。”
沈笑低头,把手里的野果核随手一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她仰起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忽然笑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裴道友,如果我说,我不想出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