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和阿青被安排的房间仅隔一堵墙。掌柜烧水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等老旧木桶终于被抬上来时,沈笑已经半倚在阴湿的木板床上,困得眼皮直打架。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她强忍困意打开门,看到是那佝偻的老头才松了口气。
老头将木桶放下,却没有立刻离开。沈笑不想理会,正准备关门,老头却抬了眼,绝望地看着她。
他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姑娘,快走……”
沈笑一愣,刚要追问,老头已经转身快步离去。
她皱着眉,回到房间用热水洗了把脸,驱散些许倦意,却因这番话彻底没了睡意。
房间昏暗,她盯着窗外雨洗过的朦胧月色,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取出传音符,传讯给隔壁的阿青。
——“你那边可有异常?”
很快,阿青回道:“别慌,我这安全得很。”
沈笑:“……”
丑时三刻,无事发生。
她困得撑不住,刚要合眼,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沈笑瞬间清醒,手悄悄握紧剑柄,屏息躲到门后。
“砰、砰、砰——”
三声轻轻的敲门。
沈笑未作声。
“姑娘,睡了吗?”
是屈寒老板娘的声音,娇媚中带着些许焦急。
沈笑皱眉:“还没。”
门外沉默了一瞬,那老板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姑娘,可否开开门?我……有急事相求。”
语调里夹杂着隐忍,像是强撑着什么。
“有事直接说,我累了。”
“嗯……求求您开门,这件事不好说。”
沈笑皱眉,犹豫片刻,还是开了门。
门外的屈寒脸色惨白,仅穿着薄薄的内衫,外衫堪堪披在肩头。
她扶着门框,气息不稳,额间渗着细汗,脖颈间的汗珠顺着精致的锁骨滑落,她用帕子擦了擦,柳眉紧蹙,似乎隐忍着难言之痛。
她勉强朝沈笑露出一丝笑意,眼神却透着几分迷离的潮红。
“沈姑娘……”她声音微颤,“帮帮我……”
沈笑皱了皱眉,仍旧有些疑惑:“你到底怎么了?需要我帮什么?”
屈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地喘了口气,纤细的手指搭上衣襟,似乎要解开自己的衣衫。
沈笑顿时警觉,立刻伸手按住她的动作,防备地后退一步:“你干啥啊?我们还不熟。”
屈寒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了一声,眉眼间染上几分妩媚,声音娇柔:“沈姑娘,没事的,咱们都是女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说着,她缓缓松开外衫,轻飘飘地滑落至手肘,接着又解开了内衫和里衣,露出一片白皙的后背。
她微微侧身,将自己整个人转过去,光滑的肌肤暴露在昏暗的烛光下。
沈笑本来是下意识地别过头,不欲直视,可当她余光扫过屈寒的后背时,整个人猛地一怔——
屈寒背上赫然浮现出一道狰狞的伤痕,形状如一条蜿蜒盘旋的毒蛇,扭曲地攀附在她的脊背上。
那伤口不像寻常的刀伤或抓痕,而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撕裂、吞噬了一块血肉,伤口周围的皮肤微微泛红,隐隐渗着暗色的血迹,像是仍旧未曾愈合。
更诡异的是,那道伤痕仿佛活物一般,在烛光下竟似乎有些蠕动。若是不仔细看,甚至会误以为那是一道古怪的纹身。
沈笑的瞳孔微缩,心底陡然生出几分不安,压低声音问道:“这……是什么?”
屈寒闻言,轻轻地笑了一下,笑容里却带着一丝苦涩:“几个月前,我和丈夫出游,却不幸被妖魔袭击……”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痛苦的回忆:“我丈夫为了救我,被那妖怪生生撕碎,而我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被它留下了一道伤口……”
她缓缓地吐了口气,似乎是强忍着心头的悲意:“你知道的,妖怪的爪牙极为歹毒,我的伤口里残留着妖毒,一直折磨着我。”
沈笑听着,眉头越皱越深:“那你为何不早些寻医?”
屈寒自嘲地笑了笑,眼中浮现一抹疲惫:“你以为我没试过吗?可是妖毒哪里是一般药物能解的?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才终于买到了解药,可是……”
她顿了顿,眼中露出一丝希冀:“这解药必须配合修行之人运功引导,才能真正化解毒素。这荒郊野岭的,我本以为自己撑不过去了……却没想到,今晚遇见了你。”
沈笑听完,心中仍旧存着几分疑虑,她沉吟片刻,目光微微一闪,盯着屈寒问道:“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修行之人?”
屈寒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声音里带着一丝揶揄:“沈姑娘,你这话问得倒是可爱。”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沈笑的佩剑,笑意盈盈地说道:“你的剑柄上刻着展翅的蝴蝶纹啊——这可是百花谷弟子的标志。”
沈笑怔了一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剑柄,顿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啊。”
她居然忘了,自己是在百花谷的幻境中跌落而入——那既是幻境,自然也延续了之前的背景。
在幻境中,她与百花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沈笑轻叹一口气,既然都在幻境里了,行一桩善事也无妨,权当是积德行善,或许还能攒点运气。
“那行吧,我尽力一试。”她说道。
屈寒听她答应,眼中一亮,连忙钻进床榻中,趴好,轻声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沈笑坐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扶上她的肩膀,细细调息,运转灵力,引那股温润的气息缓缓注入屈寒背后的伤口中。
屈寒提前准备的药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与灵力融合,慢慢沁入皮肉。
“嘶……”屈寒闭着眼,死死咬着牙关,额上已渗出细密冷汗。
“这药催灵逼毒,会很痛。你要是忍不住,就喊出来,不碍事。”沈笑提醒。
“没事……我能忍。”屈寒的声音哑着,却还带着几分倔强。
沈笑不再多言,继续凝神为她疗伤。
灵力化作一缕缕光丝,像温水一样流入那狰狞的伤口之中,试图将那似有生命般蠕动的血肉一点点抚平。
但越是深入,她越觉得这毒古怪非常,像是活着一样,竟还会反抗灵力。
她微微皱眉,心中起疑——这妖毒未免也太过诡异,寻常灵兽哪来如此歹毒之法?
一边施术,她一边打起精神,但奇怪的是,一股沉沉的困意悄然袭来,像是雾气一样悄无声息地笼罩她的意识。
她下意识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提神,但眼皮却越来越重,连房间的灯光都开始重影了。
药也敷得差不多了,她摇了摇头,撑着手臂靠坐在床边,想着打个盹,等灵力缓回来些再继续施术。
不知睡了多久,沈笑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手臂一阵轻柔的触感,像是有什么软绵绵、毛茸茸的东西扫过肌肤。
她下意识睁眼,却发现房间仍旧是沉沉夜色,一切仿佛如常。
难道是错觉?
她抬头望向床上的屈寒,后者依旧闭着眼,神情痛苦,似在努力忍受药力的侵蚀。沈笑看着她那细长微颤的睫毛,不禁微叹一声,又靠了回去。
可就在下一瞬——
“砰!”
一声巨响,木门被猛地踹开,夜风卷着血腥味冲了进来。
阿青满身狼狈,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手捂胸口,踉跄而入。
“小七!快走!”他一边咳血一边怒吼,“她不是人!”
话音未落,他已强行运起灵力,结印朝屈寒猛然打去。
屈寒猛地睁眼,脸上的柔弱神色荡然无存。
她抓起床单随意遮住身体,头发披散如鬼,整个人忽而爆发出一股诡谲气息,笑得肆无忌惮。
“现在才发现?太迟啦!”她一脚蹬出,三步冲到沈笑身边,一张符箓自她手中飞出,猛地将沈笑钉在墙上!
沈笑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困住,浑身灵气被封,动弹不得。
屈寒斜睨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恶意十足的笑意。
“这小丫头,是你相好?”她舔了舔唇,忽地吐出长长的带刺舌头,划过沈笑的脸颊,语气淫邪而狂妄,“那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她怎么死。我让你们俩一起下去——才不寂寞。”
沈笑的意识在罡风一吹下瞬间清醒,睁眼便对上了屈寒的竖瞳,那双瞳孔幽绿泛光,妖意森然。
她的舌头尖细修长,带着倒刺,尾后竟赫然多出了三条赤色狐尾,在黑暗中轻轻摇曳。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计!
这哪里是重伤逃命的柔弱妇人,分明是披着皮囊的妖怪!
她与阿青一路追查妖怪客栈,这一路走来都太顺,直到被这名叫“屈寒”的女人拦住,软话哄骗,才一步步落入陷阱。
沈笑心口骤紧,转头看向阿青,只见他面色铁青,双目猩红,浑身颤抖,显然也中了妖术,只是还在拼命压制毒性。
她咬紧牙关,开口道:“老板娘,我与你素不相识,甚至好心替你疗伤,你为何还要下此毒手?”
屈寒轻轻一笑,笑声却带着莫名阴冷:“你与我无冤无仇?那可真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