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绥安宫。
沉香缭绕,白烟袅袅而升,龙涎香的气味散布至角落。
内屋里,男子被一众人伺候着退下朝服,换上一身纯白的银纹锦衣,立了领,拂了袖,翩翩然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瞥了一眼面前恭候已久的暗卫,待落座桌前,拿起那本古书,才启唇问道。
“如何了?”
“禀主子,已经妥当。虽然有唐公子搅了局,但郡王和六皇子闹得也不轻。”
萧鸣言眯了眯眼,闻言,略显淡定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从昨日有人禀报说六皇子去元夕楼找玉眠,有疑似柳铖安暗卫的几人火急火燎从元夕楼前往山水楼找柳铖安救人时,他便觉得此事能成。
或者说,这事儿成得顺利且令他满意到心惊。
可是纵观全局,他又不认为还有什么漏洞可言。
前些日子派去暗杀玉眠的人也说,柳铖安对她极其在乎,派了许多暗卫守着,他一帮死士过去都未能得手,只能狼狈而回。
从逻辑来讲,除却他当时还有些讶异柳铖安放在玉眠身边的暗卫竟没有直接同六皇子的人动起手,其他的也没有什么说不通的。
不过,就算是这动不动手的小插曲,也有一定缘由可究。总之最后目的达成了,就是好的。
萧鸣言捧着手中的书想着,虽然没有读进去一个字,但还是翻了下一页。
他缓缓吸了口气,舒了舒眉,转而又想起了暗卫所提的唐延,于是刚刚舒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太子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唐延可是太子那边的红人,他突然插手,难不成是太子的意思?
但是太子这几年做事一向温温吞吞的,也不像要管事的意思。
“属下查了查,似乎是唐公子与玉姑娘私下有点交情,倒是与太子殿下无关。”
那暗卫单膝跪地,声色哑哑地回道。
萧鸣言闻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这个玉眠说起来也是特别,一个两个尽能同她扯上关系。几个月前都没能在元夕楼里听说过这一号人,现在一出现倒是弄了个天翻地覆。
难不成还真是柳铖安那厮金屋藏娇?连见都不怎么让外人见着。
那晚的刺杀他显然也是有些试探的意味在的,若真是杀了人灭了口,就当杀杀柳铖安那嚣张的风头了。
可偏偏让他嗅到了“爱护”的味道,这便不能怪他不惜香怜玉,得好好利用一番才是。
柳铖安此人,他与其打交道也要有一年多了,虽然说不上完全熟悉,但大体的性子还是清楚的。
旁人说的无脑纨绔绝对算不上,他有小聪明小算计,重情义也是重情义,就是为人还是太嚣张了点。有时还有些冲动,正巧就能当抢使。
萧鸣言能忍他忍到今天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想动左相这座山,却又不能明里脏了自己的手,毕竟当今圣上都看着呢。
老子都活得好好的,小子就要开始明争暗斗了,哪有一个健康的皇帝能容得下这样的小动作。
所以按柳铖安的性子,若是能替他做了这桩事不就刚刚好。
动机、能力、恩宠样样都全了,还有谁能比他更合适吗?
因此他频频向柳铖安抛出橄榄枝。
偏偏柳铖安这个人,看着胆大妄为,遇上大事又小心谨慎起来,每次都给他糊弄过去,弄得人心烦意乱,着急得很。
“殿下,柳……”
“哼,若不是姓柳的那厮没用,本宫又岂要费如此心力。”
“殿下,柳小郡王……”
“他如今还敢同本宫甩脸色了,待来日定要给他好看。”
“殿下。”外头的小厮强颜欢笑,冷汗涔涔往外流,“柳小郡王来了,您看……”
“柳……”萧鸣言蓦然愣了一瞬,随后飞快直起了身子,“你是说柳铖安来了?”
那小厮颤颤巍巍地哈腰:“是。”
真是说柳铖安,柳铖安就到。
不过,柳铖安怎么会主动来找他了,还真是稀奇。
虽是心下还有些许疑惑,但萧鸣言依旧迅速整了整仪容起了身,唤了面前的小厮。
“去前殿。”
然而还没踏出几步,他心下念头又是一动。随即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对来者吩咐道。
“你先找人去伺候着,就说本王有点事,稍后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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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茶?这么清淡!给本王去去拿壶酒来!”
说着他将那茶杯一推,滚烫的水溅落在熊皮毯上,那名贵的瓷器撞上桌角,瞬间缺了一个口。
一旁伺候的人看得皆是心惊胆战,一边立刻起身去准备好酒来,一边在心底默默祈祷着,自家主子能快些现身对付这难伺候的霸王。
可惜萧鸣言那头执着于要给柳铖安一个下马威,故意拖着时间,一路赶来磨磨蹭蹭的。
等他到的时候,这前殿已是一片狼藉了。
“殿下,您来了!”
柳铖安就着那一丁点儿的醉意,循着那喜极而泣的声音望去,就见萧鸣言额间突突跳着,面色也有些发青。
他抬手喝了口酒,遮掩了唇角弯起的一抹冷笑。
下马威、下马威,光有一个“下”字可不行,重点还在那个“威”。
倘若二皇子拎不清何为示威,他并不介意亲自给他示范一遍什么才叫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