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连绵绵地下了好多天,终于在铺子装修好的这天放了晴。
许久不见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地面上,反射出一圈圈光晕,再落在人身上,温暖又明亮。
凌笙也在这久违的光里眯了眯眼,身后叶弦清不知从哪探出脑袋来,凑到凌笙耳边,弯着桃花眼,嘴角扬着笑:“凌笙哥哥,天晴了,去逛街嘛?”
凌笙伸出手把叶弦清的脑袋无情地推开后,才慢悠悠道了句:“乱叫什么?走了!”说罢,便迈开步子出了院子。
叶弦清跟在凌笙身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驳道:“要不,你叫我一声弦清哥哥?也是可以的!”
凌笙头也没回,语气冷淡:“我没有随随便便认亲戚的习惯。”
叶弦清凑到凌笙跟前道:“这怎么能是随便认亲戚呢!谁说喊\'哥哥\'就是亲戚了?”
凌笙:“那是什么?”
叶弦清心说是男朋友,嘴上却说着:“你喊了我再告诉你。”
凌笙给他的回答是逐渐加快的脚步与充满冷漠的背影。
叶弦清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再往凌笙旁边走,只是隔着一小段距离跟在他后面。
两人走到城东服装铺子的时候,只见周围居然小规模地围了一圈人,嘀嘀咕咕地在说着什么。凌笙便也没急着进去,就站在人群外围安静地听着。
“哎,你们说这家店铺是干什么的呀?这装修的样式可真是新奇,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你这眼睛是长在头顶上了吧,没看见这牌匾上面的三个大字\'衣澜阁\'吗?”
“看见了啊,不过这能说明什么啊?”
“榆木脑袋,这不摆明了是个卖衣服的铺子吗?不过看这装的别具一格的样子,我倒还真挺期待的呢!”
“是啊!这装修风格我就没在城里见过。我贫瘠的辞藻只能告诉我它把清雅与奢华融合的很完美。”
“确实,明明是不适合放在一起的两种风格,却在这里显得很相宜。”
…
基本上所有围绕在这里的人都是因为突然出现在城东的“衣澜阁”而聚集在这里的,他们从没见过这么“特殊”的铺子。
只见整间铺子很大,几乎抵得上四五间小铺子了。外围是很普通的木架构,但是那木却不是常见的黄色或棕色的,而是一种独有的乳白色。
木板还雕刻着华丽的花纹,但因为是刻在那淡淡的乳白色上的,并不显得富丽堂皇,而是给人一种清新淡雅的感觉。
铺子正中间上面挂着一块比铺子木板颜色稍深一些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衣澜阁”,笔锋遒劲,气势磅礴,可窥见所写之人的风骨。
可那人却只是笑意盈盈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凌笙,哪里能看得见半分与所写之字相匹配的样子啊!
凌笙听着周围人谈论着,不知怎么地也想到了一句诗,用在这里恰好:淡妆浓抹总相宜。
不知是谁突然之间说了句“这铺子叫衣澜阁,和旁边的茶馆\'清澜阁\'名字甚是相似,该不会同一个人开的吧?”
有些想法当没有冒出来的时候,是怎么想也想不到,但一旦抓到一点点苗头,彼便如雨后春笋般势如破竹地疯长,怎么挡都挡不住。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家“衣澜阁”也是凌家大少爷凌笙开的。
凌笙微微往前走了几步,便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忙喊道:“是凌家大少爷来了!”
见有人注意到他了,凌笙便也收了继续听八卦的兴致,直接了当地上前向众人先给自家店铺打一下广告:“想必大家已经猜出来了,这衣澜阁是家服装铺子。不过,刚刚装修完,开业还需要等几天。我今天过来先给你们提前验验货,这样才不负了大家的期待。开业当天,店内所有服装一律八折,大家别忘了来凑热闹啊!当然,也会给大家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敬请期待便是。”
凌笙说完便有人发问了:“凌少爷,你们这衣澜阁当真是服装铺子里的一股清流啊,我都迫不及待想要进去一饱眼福了!所以,什么时候开业啊?”
凌笙:“大家莫急。待安排好一切之后,定会有盛大的开业典礼奉上。在此之前,小店刚开业,急需人手,有意者完了可来店里寻我报名。”
“凌少爷,你这需要什么样的人手啊?”
这问题凌笙倒是没开口,反而是后面的叶弦清上前来回答的:“第一种:长得好看的,当然,不是说长成我和凌少爷这样,凡是认为自己姿色上乘的皆可。第二种:吃苦耐劳的,腿脚轻快的,干活麻利的,都行。第三种:善女工的,善刺绣的,要是有做衣服经验的就更好了。”
叶弦清刚答完,便有人抢着道:“若是和叶公子和凌少爷比,这怕是全城都找不出来一个符合要求的啊!所幸,公子说了不必和你们比,那你们看我如何?”
两人顺着询问之人看去,只见是一个身形有些消瘦的男子,个子也不是很高,五官也只是称得上端正。但胜在一双眼睛,亮的出奇,望着人时,让人不自觉地觉得亲切。
叶弦清望着那人点了点头:“可。”
“哈哈哈,那我方铭可就先预订了!”
方铭说完之后,人群一下子便炸了开来,好多人争抢着,举着手在叫喊着“我,我,我可以吗?”
凌笙被突如其来的吵闹震得懵了一瞬,叶弦清却在凌笙懵完之前便过去捂住了他的耳朵,并对着众人道:“别吵,之后我们会在城里贴告示的,大家按时前来报名即可。”
叶弦清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想法地,因为声音低沉的缘故,会更容易被湮灭在吵闹声中。但却奇异地,所有人在叶弦清开口时都静了下来。
只见那位让他们别吵的叶公子将双手捂在凌少爷耳朵上,眼神有些冷的看着他们。顿时,众人心里都闪着一个念头:此刻我应该安静如鸡,并且待在地底,不然,怎么能这么碍眼!
叶弦清见安静下来之后,才放开了凌笙的耳朵。凌笙在谁也没注意到的角度动了动耳朵尖,对着众人开口道:“到时还请大家踊跃前来报名啊。”嘴角轻轻地扬起了一抹浅笑,甚是勾人。
众人纷纷笑着应着好。
然后他们就看到叶公子明目张胆地往凌少爷前面挪,直到挡得他们谁也看不到,才停下了步子。
只是,散场之际,有人听到叶弦清求饶似地跟凌少爷说着:“疼,疼,疼,别拧了。”
凌笙进了里面才知道,这家铺子装的到底有多么“现代风味”。如果他不是穿来的,可能真的会被叶弦清以一句“仙界都这个风格的”给糊弄过去。
只见,铺子正中间的位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装饰物,远远看上去就是一件融合了古代风味的高定礼服!装饰物中间搭着一条倾斜的直梯,与装饰物顶部连接在一起直通屋顶。顶部垂挂着一个巨大的用几颗夜明珠做成的灯,能够保证光可以洒在直梯上的每一个角落。连带着,整间铺子都极其明亮。
从正面看去,那直梯上的每一层台阶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有人从上面走下来,那必然是集所有视线于一身,当真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T台。
如果不是与凌笙曾经看过的一个舞台设计很像的话,他就信了这真的是叶弦清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设计。
整个装修都是如外围一般明亮又温暖的乳白色,木板上雕刻着花纹。墙壁里面还极富规律地镶嵌着几盆植物,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颜色鲜的像假的似的,可上面居然还有露水。
左右两边各有着一排排的木制衣架子,但却离着中间还有很远的距离。门口左手边处摆放着一套桌椅,不占很大的地方,但却让人进门第一眼便能看到,绝不会忽视。
最里面的两个角落里各有一间单独开辟出来的空间,中间空着的地上摆放着两条长长的木椅,比常见的椅子宽了很多。凌笙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试衣间和休息的地方。毕竟,这整体风格多现代啊!
凌笙绕着四周赚了一圈又一圈,几乎每个地方都认认真真地看过之后,才停下来,直接坐到了长椅上。
叶弦清凑过来坐到凌笙旁边兴冲冲地问了句:“怎么样,还满意吧?我觉得可好看了!”
凌笙心说,你叶璟亲自设计的能不好看吗?
不过,想了想,还是没说。只是道了句:“好看是好看。只是我差点没认出来这是个服装铺子,就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风格,居然如此独具一格!”
叶弦清却是一点不停顿地张口就来:“我瞧着城里的好多铺装铺子都看起来乌漆麻黑的,一点也不亮堂。而且,明明没摆放多少东西,看上去却极为拥挤。我便吸取教训,将该留的空间都留出来,将该占的空间一分不剩地利用到。所以,你可以认为这是一个简约又实在的风格。”
凌笙此刻特别想跟叶弦清说一个名词“INS”,整个风格无不体现着这三个字母。
叶璟,你还真是好的很啊!提前连草稿都打好了。
凌笙在心里将叶璟暴捶了一顿,才开口道:“简约又实在,是吗?是挺不错的。辛苦了。”
叶弦清觉得自己瞒过了凌笙,喜滋滋又乐呵呵地道:“那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可有什么奖励?”
话音刚落,凌笙便是一句:“奖励啊?我哪有什么东西能给你叶璟当奖励的?”
叶弦清听到叶璟两个字便呆住了,嘴角扬着的笑也僵硬地挂在了脸上,眼珠子都不转动了,嘴巴更是微微张着,看上去像傻了似的。
凌笙却没打算放过他:“怎么,叶总是觉得我凌笙这么好骗?”
叶弦清被“叶总”两个字喊得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心知这次着实是没忍住,露得太多了,马甲捂不住了。
便软着声音开了口:“小笙,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凌笙语气冷得似结了三尺有余的寒冰:“之前不还凌笙哥哥来着吗?怎么突然就小笙了?再说,您若是想瞒着,我哪里管的着?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一次又一次地驴我,真当我那么傻,那么好骗?我想,你从一开始便知道是我了吧?我也不追究你的穿越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份又是怎么回事,你只需要告诉我,为何要那样接近我?”
叶弦清闻言,直接蹲到了凌笙跟前,强制地将自己撞进了凌笙的眼里:“是,我是穿越过来的,而且早了你一百年。这里的时间流速和现世是不一样的,现世一年,这里百年。而我从穿过来之后,就一直待在仙界,是偶然间得知了人间也有个叫凌笙的,这才来了人界。一开始,受伤昏迷出现在你面前,确实是为了让让你带我回去。我没有告诉你我也是穿过来的,是因为想和你多相处一段时间,待确认你是那个我认识的“凌笙”了之后再坦白。毕竟,这事儿挺稀奇的,我若一张嘴就那么说,岂不是要被当成神经病。谁知,这还没坦白呢,就先被你认出来了。”
凌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弦清说完好一会儿之后,也没开口,只是静静地坐着。
良久之后,才开口问了一句:“所以你去国外那一年,其实是死了,来这儿了?”
叶弦清不知道怎么地眼睛有点酸涩,开口的声音也有些哑:“是啊。其实我到了N国之后,飞机刚落地,连机场都没出,便又买了回去的机票,只是没想到坠机了。然后,一醒来,就在这儿了。”
凌笙嗓子也干涩的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从嗓子里出来,却又被堵着出不来:“你为什么又要回来?不是走了吗,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吗,为什么又买回来的机票?”说着便不自觉地吼了出来,几滴透明的泪也滑落眼眶,湿了脸庞。
叶弦清微微起身,弯着腰,将凌笙整个人抱在了怀里,手指轻抚着他的发丝,嘴唇在上面克制又缱绻地落下了一个个轻吻。嘴里柔声说着:“我这不是在吗?”
凌笙却感觉自己的眼泪像泄闸的洪水一般无止境地涌出来,甚至连一点喘息的机会也不给他。
他从没想过叶璟是以那样的方式离开那个世界的,想必,很痛吧,真的很痛吧…
他们谁都没对对方说过什么“我喜欢你”之类的字眼,但谁都看得到对方眼里几乎要倾泻而出却又被死死地压制着的汹涌情感。
直到叶璟对他说“我要去H国了,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的时候,他才把眼里的爱意尽数藏了个干净然后轻飘飘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从此,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产生的情感,消亡了,死了!
他们谁都不想被世俗的洪流冲刷,被世俗的声音影响,可他们最终真的被关在了世俗的牢笼里。
密不透风,黑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