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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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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谷雨热烘烘,晚谷雨要穿棉。其实各地时节往往略有不同,但谷雨时节不下雨往往意味着立秋后的大旱,刮南风往往意味着三伏天的暴雨,对靠天地吃饭的庄稼人来说,都是坏事。

士农工商,农行二,毕竟人都是要吃饭的。

杜海在等这一场谷雨,谷雨之后,是他讲学的日子。

他相信唐昭也在等这一场雨,自古天灾地祸,史书有载,总喜欢往君王身上推,哪怕和他们并无多大关系,可却又有必要牵连在一起。

昨天入宫只带了七圆,如今正在灶台忙活,杜海在屋里,站在花窗前,看着窗外景。

有风,但很小,积云成阴,但无雨。

他等得都有些焦躁了。若说看天气,他自小不怎么务农,死读书,不懂这些,哪有天天地里耕作的农人来得懂。

“会下雨吗?”他扭头问舟。

舟一把推开门,站在了屋檐下,回身看着杜海,笑问他:“若是不下呢?”

不下,少不得有人要嚼舌根,先张大嘴明着嚼嚼他杜海,再暗地里闭着嘴偷偷嚼嚼唐昭。

毕竟唐辉三年,风调雨顺。

“我应该去年神庙拜一拜。”杜海似喃喃自语。年神穗妩,掌天气,四季,丰收。

“哈哈哈,是了,我无能,倒是误了你了。”舟放声自嘲,将手伸出了屋檐。杜海见状,也和他学,却只接到了柔弱无骨的风。

他接了一会儿,手举得累,也觉得傻,收了手。

下啊,哪怕下一会儿,也是好事。他不想等他素衣讲学时,看到的是农人忧郁黄土般的脸。而他,却要在台上侃侃而谈完全无法解决他们耕种问题的小故事大道理。

舟就这样倒退着,迈出了屋檐下,缓缓展开了双臂。

被轻风吹得歪斜的绵绵细雨,越过了屋檐,敲在了杜海的脸上,敲在了舟的心上。

屋檐正悄声地响,草叶正愉悦地笑,舟正微微仰着头,杜海看着他,看着那落下的细雨一滴一滴一下一下前仆后继吻着那张脸,眉,睫,眼,鼻,唇……

细雨把一切都朦胧模糊了,舟仰着的头垂下,笑眼看向了杜海,双臂仍然张开,像是一个待扑满的充满邀请的怀抱。

杜海心念一动,正要踏出这屋檐到雨幕里去,却陡然被不远处跑来的人喊住了。

“主子!别淋着雨,当心风寒。我送伞来了!”七圆举着伞来了,递给杜海一把伞,正是快吃饭的时候了。

杜海接过伞。

是了,若是他病了,还怎么去讲学呢?他不能学舟。

待他抬眼,撑开伞,舟的双臂已然垂下了,只是看着杜海笑。明明他整个人被雨水打湿,发丝贴面,看起来才叫可怜。可他身姿挺拔,弯着唇角,那双眼里氤氲着雨雾,好似神溢满的垂怜。看得杜海挠心,嫉恨,握着伞的手恨不得把伞柄捏断。

他撑着伞,没跟着七圆,而是朝舟走了过去。

“主子?”七圆好奇得看着自家主子走向一处,站在那里发呆似的。

杜海的伞下是舟,他没说话,眼睛却好像在说话。

“欢喜吗?”舟明知故问,他好像能看出来杜海想做什么,但碍于七圆在不能做。他把沾面的杂乱发丝捋向一边,露出干净但湿漉漉的脸,杜海的脸,露出一个他惯常的温和的笑。

杜海重新走到了七圆身边,他举着伞,不偏不倚走着,他在为自己毫不畏惧淋雨的神撑伞,他的神浑身湿透得乖乖呆在他的伞下。

好似他的神魂历经过大雨滂沱,熊熊烈火仍无拘无束完好不朽,而他的□□禁锢于世俗的条条框框脆弱不堪。

但那都是他。

用过饭,因着下雨路滑,杜海也不想回群书苑,便还是在祝鼎宫待着。

舟已经干了,却一直看着窗外,又蓦地问在看讲学稿子的杜海,“要是你生病了,可怎么办呐?”

“我不能生病,会心疼的。”

“谁?”舟走过去,寒意未散的脸靠在了杜海的肩膀上,问着。

杜海却不理他了。

他儿时曾想,他若是生病了,便不用读书,杜娘会照顾他,小伙伴也会来看他,陪他说话解闷。哪怕他很难受,哪怕他要吃很苦的药。

他用自己的受伤换取别人的“关注”和“关怀”,还觉得自己赚了,简直幼稚极了。

啊,这自小天成的“苦肉计”其实算不得非常幼稚,但确实不值当。

“我,我会心疼的。”杜海捏着舟的下巴,在他的脸上落下雨点一样细密的轻吻。

“你知道就好。”舟回吻他,带了些汲取温暖的贪婪,被杜海推开了。

没有说话,杜海只是重新翻出一本书来看。舟轻笑一声,也如他一样翻出一本书来看。

静了,许久,直到外面的雨停了,直到唐昭找他。

宫里有专门预告天气的官,虽有时不怎么准,但还能用,唐昭肯定知道今天会下雨,知道今年是个风调雨顺的年,却坏得很,偏偏不告诉杜海。

杜海来了,屋里却不止他一个,还有几个查案的巡臣,有老练的也有年青的。

他触到唐昭的眼神,知道唐昭是让他留屋里等。可又好巧不巧,这几位巡臣正是在查家神庙案。杜海便竖起耳朵去听。

“等我们前去,那已经人去庙空,庙宇建造已经近十年,听点庙司那里的描述,已大致绘出了家神掌中院落图,只是有些宅子,我们无权比对。”

那自然是大官员的宅子了。

唐昭颔首,面上带笑却没有说话,是在思索。转而,那双眼睛看向了杜海。

“图给壹……海卿看看。”

杜海的后背开始冒汗了。

他知道那寺庙肯定和王有珺脱不开关系,那院落图也八成是王府的图。而且,他确实去过大部分官员的府邸,为了问那“仁”。那基本只停留在前厅,别的地方也没怎么去过。虽然大官员的府邸基本上都按照自己的喜好忌讳等请了专人改造,跟平常批发一样的院落相比弯弯绕绕都不径相同。

这是又要给他戴帽子啊。

杜海小心去看那图,皱着眉似乎在回忆,手指虚点在图上面。

“穿过大门,一进院,垂花门连游廊,二进院有个花园,右拐宴客厅。嘶——”

杜海顿了顿,重新指起。

“大门,一进院,垂花门连游廊,前院正厅是在这……嗯……”

杜海又顿了顿。

“你们确定没画错?”

“确定。齐检虽年少但沉稳,特别留心了那个院子,应是没记错。”

自带亭台流水花园的大院不在少数,这些方方块块杜海实在难辨,只能指那二进院花园水池里的一个圆问:“这是什么?”

“舞台子。”

嚯,对上了。

当初去王家,看他们那水池和假山石就觉得不对劲,中间立了一个大大的园亭子,实在有些破坏感官,如此想来,之前应该就是个舞台子,才好融入进去。

“王点丞家二进院的小湖有个园亭子,和这倒是有点像。你也说了近十年了,八成有些许变化,不过其它的,我倒确实是没见过类似的了。”

毕竟如果要拆屋子,动静和花销也是不小的,没什么必要。

巡臣们又看向唐昭。

唐昭摆了摆手,“彻查。”

他们下去了,屋里就留下唐昭和杜海。

“海卿,此刻是否也同期盼下雨的农人一样欢喜?”

杜海笑了,“儿时曾听人打着快板子唱得高兴:愿风调雨顺常相伴,五谷丰登乐无边,岁岁年年皆如意,家家户户享团圆。自然欢喜,自然欢喜。”

他把那打油歌带着节奏说出来,倒惹得唐昭真心实意笑了。

“我也欢喜。”

杜海闻言愣了一下。

唐昭又挂上了假笑,似带着苦恼问道:“该赏你什么,又赐你什么一官半职呢?”

不知道。虽然这是后话了。

杜海的整个心都在叫嚣着,他想要回家乡教书,写故事,无拘无束,那样每年清明都可以去给杜娘扫墓,等他死了也葬在那里。

他不能。就连舟口中的见山司,他都当不了。

杜海没有回答。

唐昭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离开,杜海便不想呆在这宫里了,也恰巧,他应该去素衣台附近的一座小屋歇息,这是规矩。

小屋简朴,虽已经被金诺卫平收拾干净,但还能看出长年累月的破旧痕迹。

他曾听说过,这屋子经常被赶考路过的书生借住,也经常死人,怎么查都查不出凶犯,遂定为鬼杀。

后来变成素衣讲学的先生偶尔居住的,这谣言不攻自破了。盖因那些学子先生都被百姓熟识称赞敬仰。

不过其中弯弯绕绕,杜海倒是听舟讲故事讲到过。

说是一个书生年年落榜,心中怨恨,不知从哪里弄到的江湖方子,说吃别的聪明人的脑子,能增补自己的智慧,于是隔三差五痛下杀手。

这装神弄鬼的人现在要么死了,要么就是被抓了。

况且还是金诺和卫平陪着他护着他……

正想着,金诺和卫平就敲门进来了。那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又看向杜海,眼里暗含着担忧。

“主子,依照素衣讲学的规矩,需得一人陋室,三更灯火,朗朗书声颂家国,我们……这就要先行离开了。”

什么破规矩,杜海以前可没听说过。哪怕这素衣讲学举办了不过三载,也次次都是有钦福钦卫跟随的。怎么偏偏到了他这儿就——

“知道了,回见。”杜海心里叹气,摆了摆手。

门被关上,原本洒进的完整的光幕再次被切割了一条条一框框。

他又是饵,去钓不安分的鱼,不论大小。借着鬼杀书生的谣言掩护,查也难查。

不过他看那几个巡臣,应该是聪慧忠义的,不定能查出来……如果那时候杜海没死的话就有眼福了,但如果唐昭只是打算冷眼旁观,心知肚明的话……那就不管他死没死了。

“难怪问我该赏赐我什么呢。”杜海似自言自语,“真真没有心的一块顽石啊。”

晚饭有人按时送来,杜海把那一篮子饭菜拎回空荡荡的木桌子上,不由开始疑神疑鬼了。

这饭菜有毒吗?还是下了迷药?他的手指敲在桌子上,如临大敌盯着面前的饭菜,准确来说是青菜豆腐,几片腊肠,和白米饭。

他的目光飘向了舟。

舟扭头触上他的目光,弯了弯唇角,眼里却是深沉的峭壁之下般:“倒是我碍着你了。”

如果没有他,杜海肯定会提前准备好,不会在犹豫关头求助他。不过,也对,他就是因此而存在的。

“我需要你。”杜海弯眸笑着,把饭菜收起来,有些笨拙得提笔在桌子上写字,接着拖着桌子和一篮子饭菜到了门口,就放在了门口。

桌子上笔走游龙写着“废寝忘食”四个大字,摆明了他不吃东西,而且理由充足,态度还非常端正。

他坐回了舟的身边,“素衣讲学时饿晕可不好看。”

“你是在撒娇吗?”舟似乎从胸腔里发出沉闷的笑,接着起身,起身的瞬间揉了揉杜海的脑袋,“这次不会饿着你了。”

他离开了。杜海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等舟回来,只带了些包子馒头,杜海伸手去接,他却回避了一下,认真看着杜海:“下次自己的事情自己准备。”就像是娇纵了孩子过后反思自己,开始训诫孩子的父母。

“那您打算怎么渡我呢?旁观吗?戏耍吗?像一出我为主角的戏?”屋内似乎残存着谷雨的雾,那张合的唇似乎因此而红润湿漉,带着嘲笑和自得问着。

舟无法回答,微微皱着的眉暗示他的烦躁,他把包裹交给了杜海,重新躺回了他的小榻。

杜海也坐到了榻边,把一个馒头一分为二,递给舟。

舟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接过了。

杜海满意得啃着馒头。

你会做的,因为你是我……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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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家人们突然被科普其实皇帝只在正式场合称“朕/孤”等,私下其实还是自称我,不然小心被臣子蛐蛐说装[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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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

——

本来打算5.25放上来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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