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淮低头看了眼锦泗手里那几张纸,不禁笑了一下,“可真有你的,能想出这种法子对付他。”
锦泗正走在街上,时不时扫过周边的摊子一眼,闻言脚步慢了些,不经意道:“你又懂了?”
言淮抚上锦泗的肩膀,然后低声说:“徐大人迟早要回来,你诓他签下自愿赠予,徐大人便无法施压于官府,只能面对自家少了一半的店铺,吃下这个哑巴亏,而正是这一半店铺,让他失了民心。”
锦泗按住言淮停留在自己肩上的手,凑近,同样低声道:“不是民心。”
“嗯?”
“像这种牟取暴利的商人,是没有民心的,你看到的,是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附和他的生活。”
言淮垂眸看着她,没有再言语,只是向来深沉的眼睛,此刻是亮的。
锦泗学他“嗯?”了声,眼睛往那只手一瞥。
言淮一向得体,这时被如此直白地示意了,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反而圈得更紧了些。
“……”
锦泗只好由着他,依旧往前路走去,说道:“我将这五家店铺充公,官府自会派人重新经营,届时……就不再是百姓叫苦不迭的日子了。”
“哪怕因此得罪了徐府?”言淮问道。
“嗯。”
言淮低头笑了笑,阿泗一向如此,为了别人,永远都可以委屈自己。
“可是我做不到。”
锦泗听到他这句话,一下子愣住了,正要转头看去,就突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力道,她不禁被这股力道带到了……
带到了言淮的怀里。
那道温热的体温隔着衣物传来,锦泗都能闻到言淮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又是这个檀香……
锦泗是有话必问的性格,这味檀香一直萦绕在她与言淮相识的始终,偏偏言府不曾种植檀香木,那到底是在哪染上的?
不等锦泗将疑问问出口,言淮便倏地带着她往后退了数米,此时锦泗是正对言淮的姿势,自是不知她堪堪避过剑尖。
言淮圈着锦泗肩膀的手一收,止步的同时将她翻转至正面,转而圈住纤细的腰。
这一番动作丝滑流畅,若不是腰间那只手圈着她,她停步的时候便要站不稳了。
锦泗盯着对面冒出来的几个握着剑的布衣百姓,唇角勾起道:“公子果然身法了得。”
她还不怕死地找补了一句:“不愧是我家小姐的贴身侍卫。”
言淮忽略她的玩笑话,说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对面几个人见偷袭不成,本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冲,可见刺杀对象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只觉自己的能力受到了侮辱,顿时心中燃火,剑柄紧握。
“方才我就发现了这条街的摊贩异常,我只是没想到,徐审这么沉不住气,我们才刚从他府邸出来,他就派下杀手。”
“不一定是他派的。”耳边传来冷冷的一句。
锦泗虽有所疑惑,但眼下显然不是个商量的好时机,还是应付眼前人要紧。
只见言淮两指一伸,召出沐梵,随即他剑柄一转,转至了锦泗的正前。
“嗯?”
“给你。”
锦泗笑道:“我没有灵力,宝剑给我,也发挥不出它真实功效。”
“那权当给你,以作防身之用。”
语气是如此平淡,好像这是一把随便拾来的破剑。
锦泗接过沐梵,看着它剑身上刻着的两字,忍不住嘲笑:“若是沐梵有自己的灵识,听它主人这般大材小用,定要撂挑子。”
“它能保护你,自当倍感荣幸。”言淮看向锦泗。
锦泗轻轻一笑,随即戳了戳“沐梵”二字,“听到没,你主人把你卖给我了。”
言淮听这话,突然道:“往后有机会,我给你寻一把适合你的灵剑,比我这好千倍万倍。”
“自古,宝剑配英雄……而且,沐梵可是灵剑的上品。”
眼见对面的人听不下去已经冲过来,言淮只好收了将要吐出的话,与锦泗一起迎上前去。
锦泗并非她口中这般不堪,她只是没有灵力傍身,拳脚功夫,她从未疏于练习,因此能翻墙能对招,身手算是普通人中顶好的了,不然当初也不会在阵法威压之下还能反击村长。
对面一人的剑猛地刺来,锦泗侧身避开,却正好离另一个杀手更近了一些,她正要接连躲开,可这群杀手像是受到了什么指示一样,数人朝她扑来,言淮那反而只有寥寥几人。
锦泗心想:难道是看准了我没有灵力,打算以多胜少?
可没有时间给锦泗分析,前方有四人扑来,身后还有一人,她只好赌一把。
锦泗将剑反握在背后,正挡住身后那人刺来的一剑。没等那人反应过来,锦泗便顺势弯腰,剑尖于半空中擦过剑身,那人刺来的手正好位于锦泗上方,她手腕一转,便刚好卡住了那人的腕子。
没等那人挣扎,锦泗就卡着他的手往自身方向用力一带,那人便从身后滚到了身前,他头一抬,眼睛狠狠地盯着锦泗。
不就是个丫头片子!竟让他如此狼狈!
他正要强力挣脱,将这丫头斩于剑下,怎料锦泗竟率先松开手,将剑一翻,她反握住剑柄,一划。
另外那四人见这两人在打斗,都不敢鲁莽冲进去混战,怎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番动作,眼前那同伴便传来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响彻长街。
“啊!!我的眼睛!!!”
剑落地,人跪地,他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可还是止不住有血从他掌心大股大股渗出,直至血流满面。
“啊?”
那四人见状纷纷往后退,没人跟他们说这刺杀对象会功夫。
“再不走,就给我留下你们的命。”锦泗冷声道。
那四人闻言又往后退了几步,他们正要唤回自己那三两同伴,一转头,却见那几人已经倒在了言淮的脚边,捂着肚子嗷嗷直叫。
他们哪还敢继续行动,忙拉起受伤的同伴跑了!
言淮扫了一眼,街上早已因他们这番动静没了人影,他不禁苦笑,“好歹帮我们叫点人来帮忙啊。”
锦泗扶起混战中倒地的桌子,“哪有人来吃刀子。”
言淮拧眉一想,好像还真是,附近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他一边收拾场地,一边感叹道:“阿泗,你刚刚……好厉害啊。”
锦泗动作顿了顿,然后道:“没你厉害,对三个人还有工夫注意我。”
“我这都是蛮力。”言淮不好意思道:“而且,这是我第一次看你动手,自然得留心。”
第一次吗?
锦泗回想了下,自己好像确实很少动手,像今日这般见血的,更是少有了。
“你方才说,要留下他们的命?”言淮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笑问道。
锦泗看不惯他这幅调笑的模样,故作冷淡应道:“嗯,你不信?”
“我信我信,我只是觉得,你一本正经放狠话的样子,好可爱……现在也是。”
锦泗表情更冷了,“我可没在跟他们开玩笑。”
“嗯嗯嗯,你没开玩笑。”言淮手指托着自己的下巴,意犹未尽道:“不过你若真想杀了他们,方才那一剑,划的可不是那人的眼睛,而是脖子了。”
言淮说的不错,方才那一剑,本来是朝着那人脖子去的,可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终是剑偏几寸。
“所以,人美心善的阿泗姑娘,可以随我去用膳了吗?”言淮不忍再逗她,主动转移了话题。
锦泗见周围都恢复原样后,总算放下了心,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迈步道:“走吧。”
到了客栈,锦泗在包厢落座后,言淮率先接过菜单,点了几个小菜,对小二道谢后便打发他走了。
锦泗双手托着看他,“怎么突然找了个包厢?”
“商量正事,顺便……做点坏事。”言淮笑道。
锦泗闻言有些好奇,言淮会做坏事?她可从未将言淮与坏事放在一起想过,现下想想,也只觉得惊悚。
言淮见她双眼倏地亮起,便知自己已钓足了她的胃口,他微微一笑,起身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我……”
锦泗竖耳听着,突然感到脸侧传来一道微微的热意。
有点湿,很轻的一下。
她怔怔转头,看向已经坐回原位的言淮,见他一副羞赧的模样,突然明白过来方才是怎么回事。
“好啊,你诓我!”
她作势便要起身,言淮忙道:“阿泗,你可素来不爱动手哦。”
锦泗已经站起来了,她冷冷一笑,眯起眼道:“言公子坏事做尽,恰巧碰上我今日有兴致,特来调教。”
言淮忙起身躲避她的拳头,两人在略微宽敞的包厢内打转,丝毫没有往日成熟形象。
小二端菜进来时,言淮坐在椅子上,锦泗坐在他身上,她手掐着身下人的脖子,怒目圆睁,脸却泛着微红。
“额……二位这是?”
老板教过他,客人间的事,手下人不必多问,可他看着这两位经常光顾本店的老主顾,一个素来雅正,一个素来端庄……
他怎么可能不震惊!!
所以这两位,到底是在打斗,还是在调……情?!
那女子丝毫没有被打断的自觉,只是冷冷地偏头扫了他一眼,小二福至心灵,忙闭上嘴,放下菜跑了,临走前还不忘给他们关上门。
外面的喧闹被这扇门阻隔,言淮浅笑,锦泗撑着他的胸膛随之微微震动。
“阿泗,我在外的形象都没了,你可解气了?”
锦泗看着他弯弯的眼睛,越发心热,掐着他脖子的手捶了下他的胸膛,怒道:“你竟敢偷袭我?不解气!”
“那锦姑娘说,在下该如何赔罪?”言淮依旧笑眯眯的。
锦泗被他这幅模样一震,嘴上没个把门的,道:“让我偷袭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