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啦！”

夏允闲稍微放下心来，“那是谁送的？”

“我也不知道，护士小姐姐拿来的，说骑手让她交给301房的病人。”

“那就奇怪了，没几个人知道你住院了啊，而且还知道医院。”夏允闲绕过床铺，走到另一边桌子前，捧起花束仔细查看。

林知余听到对方“哎”了一声。

“这里面有张卡片。”她说。

“是吗？”林知余掀被下床，走到夏允闲身后，垫着脚看。

夏允闲翻出花丛里的卡片，拿低了些，方便林知余也能看见，她把卡片展开，里面写着两行字。

“祝早日康复。”

第二行是落款：“每天便利店。”

“每天便利店？”夏允闲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目光移到收花人身上。

林知余被她看着，只能从实招来：“我家小区里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就是我给你买生日蛋糕那家。”

“可能是妈妈告诉她的吧，没想到她这么有心，还订了花送过来。”

“送花有什么好的。有不能吃，又不能玩，就是个摆设。”夏允闲阴阳怪气，“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的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不是华而不实，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吗？”林知余看到夏允闲掏出手机，“你……要干嘛？”

夏允闲手指滑来滑去，“给你买花啊，你不是喜欢吗？”

“不用了！”林知余脸一红，抢下手机。

夏允闲两手还举着，顿时有点错愕，“我也想表示表示心意。”

“是想表示心意还是想和人较劲啊？”

林知余把手机塞进她的口袋，手覆上夏允闲肩膀，微微用力。

夏允闲被她按坐在床上，抬头看她。

“我不是都说你是满分了吗？”林知余笑笑，“已经没有进步空间了。”

夏允闲一愣，嘴角漾开一个微笑，她抬肩歪头，蹭了蹭林知余的手背。

林知余顿时感到指尖灼烧的热度，像是被烫到一样。

她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中、中午吃什么？”

然而并没有。

“吃醋。”对方说。

心里那点旖念顿时烟消云散。

“我说正经的。”

夏允闲带到病房的东西，有时是剧本。

试镜的日子快到了，她得花时间琢磨琢磨人物。

除此之外，她还得忙MV的事。

所以，从第五天开始，夏允闲每天早出晚归，在医院停留的时间不过半天。

事实证明，只要上了心，什么“没空”“下次”“在忙”都是谎言。

哪怕最忙的那天夏允闲凌晨两点才睡，早上六点又要起，但她还是牺牲了珍贵的午休时光陪林知余吃了顿饭。

然而不凑巧的是，最终确定下来的试镜日期正好是林知余办理出院的日子。

夏允闲想亲自接对方出院，当下便犯了难。

林知余告诉她，自己下午才出院，但试镜的时间在上午，让她安心去。就算来晚了，她也会等她。

于是，夏允闲在沐雪的催促下坐上了前往试镜会场的车。

“好慢啊。”

路上堵车时，夏允闲说。

“好慢啊。”

前面试镜的演员频频出错，被导演、编剧长篇大论地评价时，夏允闲说。

眼看时针转了好几圈，夏允闲按捺不住，到走廊上给林知余打了个电话。

“我前面还有三四个人，快的话估计还要一个小时。”

再加上去医院的车程，估计见面得十二点后了。

“没事，我等你。”那边说。

话题应该在这里结束，可夏允闲无聊透顶，缠着人多说了两句。

只是，对面听起来有点敷衍。

“嗯嗯。”

“好的。”

“你在干什么？”夏允闲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好像是零碎的说话声，夹杂着键盘敲击声。

医院的病房不会是这种动静。

她一颗心提起来，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电话里，有个陌生人说，“一间大床房。”

“什么大床房？”

“啊，没有。”林知余似乎走远了，“你听错了吧。”

“……噢。”

“试镜快开始了，你先去忙吧。”

互相道了再见后，夏允闲黑着脸挂断了电话。

抬脚，转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允闲加速的身形一斜，强制刹车放慢脚步，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

对，正常。

就这样散步一样走路，无事发生一样经过，沐姐一定不会发现的。

“你去哪儿？”

擦肩而过时，身侧的人偏头。

“卫生间。”夏允闲没敢看她。

沐雪转过身，“哪里的卫生间？这儿的？还是医院的？”

夏允闲沉默。

“林知余是个成年人，她可以自己办理出院。”

是啊，成年人。

“也可以到酒店开房。”夏允闲小声应了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沐雪睨了她一眼，“快到你了，回去吧。”

“我……”

“你什么你！”沐雪手搭上她肩膀，“忘记你跟我承诺过什么了吗？”

“现在临时退出，营销号会怎么编排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夏允闲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沐雪的眼睛时，又止住了。

她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一个彷徨、幼稚、不坚定的夏允闲。

夏允闲吐了口气，重新挺直了腰杆，“我知道了。”

沐雪点点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随后，身边的人抬起脚步，面朝试镜厅的方向。

沐雪静静立着，直到夏允闲已走出一段距离才迈步。

她曾经这样跟在很多艺人的身后，那些人有的越行越远，有的转向岔路，有的半途停下。

唯有夏允闲不太一样，她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一棵会移动的树，晴时遮阳，阴时挡雨，累了就靠一靠。

沐雪也是念及她母亲的旧情，让对方这么依靠了六年。

今年是第七年了，她的经纪人生涯才不过十一年，还没有带过这么久的艺人。

可人是独立的个体，有些路，夏允闲必须自己去走。

回到等候区，前面只剩下两人。

台上正在表演的是一个男演员。

为了贴合角色，他甚至穿了裙子带了假发，可惜效果不太好。

用蛋白粉喂大的肌肉把裙子撑得变了形，夏允闲在台下看着，忍不住捂眼。男演员动作夸张，她怕一个不小心，裙子就裂了。

在裙子裂开之前，导演挥挥手让他下台。

“请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还没有表演完。”

肌肉男一边鞠躬，一边央求道。

没有人给这个机会，看客们的嘘声也大了起来，他连连弯腰道歉，就是不下去。

夏允闲啧了声，“保安呢？”

一看门口，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长得跟小鸡仔一样，别过脸无视这场意外。

好吧，他们可能是怕被肌肉男一拳抡死。

“真的对不起。”

肌肉男像是不知疲惫一样，还在鞠躬，他的头越来越低，直到一个抬头，前胸的玻璃钻缠住头发，在相对作用力下把他的假发扯了下来。

围观群众哈哈大笑，肌肉男捧着假发尴尬两秒，也落荒而逃，下台时还绊了一跤。

第二个登台的是一个女士，很明显，她也是反串。

她穿着非常日常的外套长裤，头上扎了个高马尾。

“各位老师好，我是12号候选人，我面试的是W—怀森这个角色。”

评委席的人抬手，“请抽签吧。”

试镜的形式丰富多样，总体上可以分为线上和线下两种。线上模式大部分是提前录好视频发给影视制作方，线下包含即兴发挥、剧本演绎、面试问答等。

今天的这场试镜，采用的是提前准备?即兴表演，每一个候选者都会收到片方寄的人物设定和剧本梗概，然后在面试这一天通过抽签决定表演顺序和要表演的内容。

“好的。”第十二位选手走向台子右侧。

表演台的右侧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抽签盒，盒子里有标着1-3的三个球。

不同的数字对应不同的情境，具体内容依次列于背后的大屏幕上。

【试镜角色：W-怀森

情景1：你杀了人，在逃亡中，你的衣服勾住了窗户，这时，窗外传来警笛声，你准备……

请景2：你绑架了女主，设计让男主来救她，女主为拖延时间，和你谈起人性、道德、罪恶和法律，你的反应是……

请景3：哥哥不顾你的意愿将你送到国外，分别这天，他没有来送你。

提示：隔壁仓库备有服装和相关道具；台词自由发挥；可以邀请助演老师合作表演。】

上一个试镜的演员抽到1号球，头发被裙子勾到和表演背景“衣服勾住了窗户”不谋而合，好笑程度简直翻了个倍。

而现在表演的这位，她抽出手，两指之间的圆球上是一个“3”。

电子屏幕一跳，最左边的“情景3”放大，替换掉上一页PPT。

女生把球放回箱子里，在老师点头示意后前往道具室。

——每个表演者抽签后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五分钟虽然不长，但这些题目早早地就公示在屏幕上了，准备的时间并不短，至于能抽到几号就完全看运气了。

另外，对观众和评委来说，这五分钟也是休息的时间。

于是女生前脚踏出大厅，后脚室内嘈杂起来，聊天的聊天，吃东西的吃东西。

夏允闲没动，她盯着抽签的箱子，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沐雪听见她不回头地说：

“沐姐，如果我抽到2，你当我的助演嘉宾吧。”

“开什么玩笑，我都退圈十来年了。”沐雪回绝。

半天，夏允闲没有说话。

沐雪知道这是坚持的意思，于是扶额：“好吧。但是评审们同不同意，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在评审席的左侧，坐着两男两女，他们是剧组为面试者准备的助演老师。

按道理来说，搭戏的对象只限于这几个人。

“不同意也不要紧。”夏允闲说，看起来并不在意。

沐雪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要知道，找场外援助是很容易被判定为作弊的。

她也来不及问，因为十二号推开门，带着她选好的道具登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