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老们聊天的这段时间内，沈江冉大概弄清楚了自己是怎么陷入幻觉的。
他猜测时间节点应该就是在遇到何贺的前后。
沈江冉虽然不喜欢这个狂妄自大的剑修，却也知道他顶多就是个爱虚张声势的纸老虎，也就在嘴皮子上能占个上风。
平时让他宰个鸡都害怕，更何况杀人。
方才何贺却摆出一副要杀了摊主的架势，当时沈江冉为了救人没多想。
现在仔细一回忆发现奇怪的地方太多了。
何贺为什么会暴怒？他自己又为什么情绪波动这么大？
这之间的相同点都是他们的情绪不受控制，可是契机呢？
沈江冉越想越觉得迷茫，光知道陷入幻觉的时间有什么用？不还是不知道破解的办法……
恰逢此时，沈江冉感觉到身体似乎有些异常。
他仔细察看了自己的状态，发现真气正不受他控制地外泄。
沈江冉看到自己的周身泛着淡淡白光的真气拧成了一股，向着深处的黑暗涌动而去。
感受到丹田里真气的流失，沈江冉方才的悠闲再也消失不见了。
幻觉里会有什么出现根本无法预料，没有真气会让他变得十分危险。
本来他觉得凭自己的本事，破局是迟早的事，所以也就不急于一时，甚至还有心情欣赏幻觉里面的东西。
就在之前，他发现每隔一段时间，面前就会复现出自己的记忆。
“师父，你为什么不教我修剑？”
还不足王青霜膝盖高的小沈江冉，正一脸不高兴地抱着一摞沉甸甸的黄纸，在路上摇摇晃晃地跟在王青霜身后。
他见王青霜完全不搭话只顾着快走，生怕自己被哪个三无宗门拐了，小跑着追了上去，着急道：“师父，这些纸真的有这么强的威力吗？你是不是在骗我？”
“傻小子。”王青霜被沈江冉一句接一句的疑问逗得不行，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沈江冉见这个便宜师父笑得这么猖狂，更觉得自己被拐入狼窝了。
“你不说明白我不和你走！”
前几日，沈江冉的村子遭遇土匪围剿，他的父母也在那场屠杀中牺牲了。
而他因为当时在和朋友玩捉迷藏躲在了水井里而躲过一劫。
在亲眼目睹惨案的冲击下，沈江冉不知何时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他就被这个“师父”带回了青山宗。
沈江冉看到过屠村土匪的脸，想要报仇，就爽快拜了王青霜为师。
谁成想，非但王青霜不教他剑法，连正经修行也不带，只一味地教他在纸上画画。
还骗他说这个纸能当武器用。
沈江冉只想学剑，并不想学画画，自然急得很。
“小小年纪，脾气还挺大。”
王青霜实在禁不住磨，认命地叹了口气。
“那你看好了。”
王青霜意念微动，袖口中飞出一张符纸，像是一只黄色蝴蝶，乘着风向着远方飞去。
而此时陷入幻境的沈江冉看到符纸从面前飞过，将过去与现在连成一道线，随后升至上空，在虚空中扭出无数个圈。
沈江冉处在圆圈中心，仿佛听到了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爆炸声和一道小孩的惊呼声。
“师父你太厉害了！我不学剑了！我要学符！”
声音很快消散了。
沈江冉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听着逐渐明晰的呼吸声，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好在这状态没持续多久，新的记忆又开始浮现出来了。
小沈江冉攥着笔，对着案桌上的黄纸叹气。
“师父，为什么我的符只能做一些小打小闹的事？”
王青霜走过来，看了看小沈江冉画的符：“什么叫小打小闹？”
小沈江冉看起来很苦恼，他指着自己画的那一叠符纸，解释道：“我画的这些，威力和你之前给我看的不一样。”
“有吗？”王青霜抽出一张火符，对着旁边的柴火堆扔去，立马就起了大火。
“这不是威力挺大的嘛。”
小沈江冉更加疑惑了，他拿起刚画好的符丢到地上的草堆里，可只起了一点火星就熄灭了。
“为什么我就做不到？”
王青霜捡起那张差点被烧成灰烬碎片的符纸，看了一下上面的图案。
画得很标准，与王青霜教的一模一样。
唯一的问题就是……
“你的修为不够，发挥不出符纸的威力。”
小沈江冉瞪大了眼睛：“学符还需要修为吗？”
“当然，你以为仅凭一张纸就能把山头炸了？”
上次王青霜给沈江冉演示了炸山之后，沈江冉便再也不提要学剑，天天都在专心画符。
不过沈江冉那会毕竟是个小孩，想不到那么多，只是专心画符纸，没有努力修炼，于是提升实力的效果并不好。
而在了解症结所在的地方后，沈江冉减少了学符纸的时间，开始加紧修炼。
好在沈江冉在修炼方面还算小有天赋，很快就赶了上来。
而画符的本事也与日俱增，符修本就稀少，厉害的符修更少。
沈江冉出众的实力让他开始在修真界崭露头角。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符修第一天才的名号。
时间继续向前，沈江冉的记忆画面飞速闪过，略过了不重要的许多事件。
下一个停留的画面是沈江冉在镇上那个废弃小屋拿到了《成仙之路》。
沈江冉知道后面就是近期的事情，本打算不再看下去，结果画面一转。
一身黑衣的“沈江冉”站在了一座黑色的山上。
说是黑色的山并不准确，仔细看过去，那是一座被烧成焦黑尸体组成的尸山。
夹杂着各种形状灰尘的雾气在“沈江冉”脚下升起。
注视着这个画面的沈江冉仿佛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大火过后的焦味。
正当沈江冉疑惑自己的幻觉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画面的时候，他听到画面中的“沈江冉”开口说了话。
“要杀我的都出来吧。”
霎时间“沈江冉”的面前冒出了数十个个修士，各个都举着武器拉开架势，提防着沈江冉。
“沈江冉，你这个该死的邪修！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沈江冉”闻言，低头冷眼瞥了一下脚下的尸堆。
“是谁杀的你们难道想不出来吗？”
画面外的沈江冉听到这话后仔细看了一下那些尸体。
沈江冉看清了那些尸体的样子后心里一惊。
和刚才供货商的状态基本相同，那些尸体的骨头都被扭成了曲线状，脸上却完好无损。
沈江冉看不到黑蛇帮的图案，不过从这个手法中能看出来就是他们的手笔。
“大胆妖孽，还敢胡说！”领头的大胡子修士挥了一下手臂，五指并拢直指着“沈江冉”。
草丛里隐藏的修士们收到信号一拥而上，将“沈江冉”团团围在中心。
沈江冉看到“沈江冉”的嘴绷成了一条直线，不多时，有一些暗红色液体流了出来。
“今天我算见识到了，这就是所谓正道，不为匡扶正义，只为铲除异党。”
“沈江冉”话说一半，嘲讽一笑：“你们和魔教中人又有什么两样？”
“胡言乱语！你个魔修怎么敢评判我们？”大胡子修士被他的话激怒，挥剑向着“沈江冉”砍去。
“沈江冉”扯了扯嘴角，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他身后背着的本命剑却因即将战斗的兴奋而大幅度地抖动。
电光火石间，两把剑已经对上，在一片乒乓声中，以两人为中心激起一阵气浪。
其余修士想上前帮忙却根本不能近身，只能远远观战。
“沈江冉，你竟然到大乘了？”
“这还要谢谢各位长老的教导。”
说话间，两人同时发力，剑身光芒更胜，晃得画面外的沈江冉眼睛差点睁不开。
在一片金属碰撞的响动中，夹杂着焦黑尸体被他们战斗余波碾碎的碎裂声。
“准备！”
圈外的修士们纷纷收起武器，拿出了弓箭，瞄着“沈江冉”的身体。
“射箭！”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密如雨点的泛着真气光芒的箭矢破空而出，直指“沈江冉”的命门飞去。
画面外的沈江冉看到这个场面，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
在这种包围下想逃脱真的是难上加难。
对付箭矢可以开防护罩，可是看起来修为极高的大胡子修士还在出招攻击，根本无力分散真气。
硬抗也难保不会受伤。
这种状况下，一旦受伤，局面将会产生很大变化。
“万箭阵，你们还真看得起我。”
与真实的沈江冉不同，画面中的“沈江冉”语气重没有丝毫慌张。
正当沈江冉奇怪他为什么这样有底气时，“沈江冉”一跺脚，脚下的尸山的缝隙中亮起了金白色的光芒。
里面拔出了数万把或崭新或破烂不堪的长剑。
“沈江冉”手上发力，将大胡子修士震出几步远。
趁着拉开距离的间隙，那些长剑包裹住“沈江冉”，形成一道剑铸成的防护。
箭矢随后落下，击打在剑阵上，擦出金红的火花，在沈江冉身旁各处亮起，仿佛一盏忽明忽灭的蜡烛。
看着两方僵持谁都占不了上风的状况后，身处在幻觉中的沈江冉松了口气，防松了神经后，他的眼睛盯着画面，思绪却渐渐飘远。
沈江冉现在的疑问太多。
这段画面不是他的记忆，也不是预言书上的内容。
这难道是幻觉制造者想让他看到的？
可是意义在哪？
沈江冉不明白这段记忆能带给自己什么。
他现在顶多就知道了黑蛇帮的所作所为，如果没有沈幻的帮助，他通过这个幻觉得到线索会让他进度更快一些，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些信息，这个幻觉的内容对于比赛的效果来说微乎其微。
还是说……
沈江冉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或许这是对他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