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相信你们的军队，我们很有实力的，我和大家保证，只要军队还在，人类文明就不可能毁灭.....”
蔺其添的语气像是在哄人，给人一种满满安心感，底下众人沸腾。
他说完，眼神又落下来，目不转睛看着宋齐语，距离远，看不出脸上表情。
明明对他并没什么感情，可一对上那双鹰眼，宋齐语的心跳便莫名开始加速，身子不由得抖怵一下。
“他要和我说什么吗....？”
他避开对视，转向别处，深呼吸，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宋齐语有点待不下去，他用手指点了点一旁听得痴迷的周辰宇，开口道：
“我先走了。”
周辰宇扭过头来，疑惑地问“你一个人要去哪？”
“随便走走。”宋齐语搪塞，他的声音很小，几乎要淹没于人潮中。
刚说完，周辰宇突然揽住他的脖子，眼里闪过一丝光，脸色神秘，
“宋哥，你想不想挣钱啊？”
“怎么挣？”宋齐语听着，想起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有些动摇。
“给你找份工作！”
没等宋齐语反应过来，就被周辰宇拉出了人堆。
周辰宇抓住他的手腕，像一阵风，往前跑。
宋齐语被牵着跑，凉风猛烈，盖在脸上，合拢着他的眼，
“什么工作？”他的声音摇摇晃晃，勉强张开口问。
“做——宣传！”周辰宇大喘着气，断断续续回答。
宣传？
两人穿过一片片人海，跑了很久很久，直到经过一栋超市那么大的楼前，周辰宇才终于停下。
宋齐语低喘好几声，抵着胸咳嗽，双手搭在膝盖上。“这是什么地方？”他踉踉跄跄地说。
抬眼一望，门上挂着一块很大的木牌。
【HOPE】
黄昏时分，夕阳似火燃烧，投下轻柔光晕，照在这几个大大的字母上，折射出倒影，坠入海与残红。
希望？宋齐语又重咳了下，倏然回神。
“嗯！和你介绍一下吧，这里是我们之前为了鼓励大家在灾难里心怀希望，灌输正能量，自己创立的希望社团，加入的成员也有很多，大多都是青年人。”
周辰宇继续道：
“带你进去瞧瞧，待会儿和大家好好认识认识昂。”
周辰宇推开门，宋齐语跟着走进去。
“嗨！同志们！今天社团里要来新人了！”周辰宇两手竖在嘴旁，朝大厅里喊道。
社团里的空间很宽敞，大厅里摆放几盆花，几台饮水机，墙上到处贴着五颜六色的海报
【团结一心，抗击病毒】
【心怀希望，回归美丽地球】
【相信国家，向阳而生】
.....
再前面一块，陈列了一台台分立的办公桌和电脑，有点像学校里的办公室。
“啊？新人吗？在哪？”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哇塞，终于又要有新人了！”
霎时间，每张办公桌里纷纷探出脑袋，他们瞪大眼睛，满脸兴奋，紧接着，都离开座位，朝两人蹿过来。
“小周，这就是你带的新人？”几个女生激动叫道，“长得好帅啊.....”
“我们社团也要有颜值代表了....？”
这让宋齐语不太适应这种场面，有些不好意思，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悄悄用手肘顶了顶周辰宇，低声说：“有必要这么热情吗？”
众人里，走出来一位长相成熟的男生，大概三十岁左右，他面带微笑，说道：
“你好啊，我们是末日HOPE社团，欢迎加入我们！”
周辰宇凑到宋齐语耳边解释道：
“我们的社长付清羽....别紧张，大家都很友好的。”
“你好。”宋齐语酝酿良久开口。
“我先带你去登记一下吧。”付清羽说。
楼上，付清羽有一间私人的办公室。他抽出一张表格，一支笔，递给宋齐语。
“朋友，就往上面填一下身份信息，再回答一些问题就好。”
宋齐语执起笔，很久没有写字，有点不习惯，纸上的名字歪歪扭扭。
【请问您对丧尸病毒灾难抱何态度？】
宋齐语思考起来....照着记忆中的模板回答...
【答：积极乐观，充满希望】
【请问您对军队印象如何？】
【答：信任】
【您能确保在社团里与成员们和谐相处，努力工作，传播正能量吗？】
【答：能】
.....
“填完了。”
宋齐语哐当一声，放下笔。
“你叫宋齐语啊....”付清羽说，
“好的，宋齐语同志，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HOPE社团的其中一员了，相处愉快！”
宋齐语问：“我有什么工作要做吗？”
“有的，第一天的话....”
付清羽打开身后的柜子，拿出一大沓传单，接着说：
“你就负责去城里贴这些传单吧，小周，你和他一起。”
宋齐语接过厚厚的海报，捧在怀里。
每张的内容都不一样，上面的插图五花八门，简直和他见过的景点海报如出一辙。
付清羽嘱咐道：“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问小周，他是我们成员里最早加入的一位。”
“好....”
宋齐语就这样匆匆忙忙地多了份工作。
“这些怎么贴？”宋齐语问周辰宇。
“简单！”周辰宇拿来一大桶浆糊和一把刷子，“这不用我教了吧。”
“你第一次来，我就勉为其难，加个班，帮你分担一点吧。”
两人走到街上，一人拿着传单，一人拿着工具。
“就从这里贴起。”周辰宇把浆糊放到地上，拍了拍手。
一条巷子里，暗暗的，有点阴森，幽冷，路上放着几个垃圾桶，前面是一堵墙，墙缝狭处生出几抹青苔。
“这么偏...真的会有人来看吗...？”宋齐语端详。
周辰宇回答：“有没有人看就不重要了，贴完才是王道，迟早会被一些人撕掉的。”
“撕掉...谁？”宋齐语疑惑。
“对啊，现在我们这，分了两大派，一种像我们这样的希望派，另一种，我们都叫他们［灭种］，他们都是一些对末日不报有希望的家伙，宣扬［自生自灭，享受最后时光］”周辰宇继续道，
“他们总来讽刺我们，说我们这些人都太天真了，然后把我们贴的传单全都撕掉。”
周辰宇拿起刷子，往桶里蘸了些浆糊，对向宋齐语：
“来，反面朝过来。”
宋齐语抽出一张，把它反过来。
浆糊从刷子滚落到白纸上，稀疏，滑腻，折射点点光斑，味道有些难闻。
周辰宇：“贴吧。”
宋齐语把传单按在墙上，平铺好，再使劲锤几下，看起来很牢固。
“行，简单吧，先在这里贴几张，再去别处。”
————
“你来这个社团多久了？”宋齐语忽然开口问。
“我记得，这个社团在丧尸爆发的一个星期后就建了，大概是在我遇到你的后一天，我才加入的。”
周辰宇说，
“我们工作也很不容易，整天搞这搞那地宣传，然后去帮军队做事，想让大家都乐观一点，可没几个人会理我们，不过，你放心，工资还是会照常发的。”
周辰宇一边说着，一边往纸上抹浆糊，不知不觉，已经贴过好几个巷子了。
巷子口，路过一个女人，周辰宇立马叫道：“喂！大姐姐！要加入我们社团吗？”
女人理都不理，耿直地加快脚步，往前走。
周辰宇凑上前去喊：
“HOPE社团，有意了解一下哦！”
那人头也不回。
看来对社团感兴趣的人的确稀少。
“算了，别喊了。”宋齐语说。
“唉，人生多美好，他们难道一点对生活炽热的心都没有吗？”
周辰宇耷拉着脸埋怨。
“如果大家都能真的团结一心就好了。”
宋齐语嗔怪，明明街上人挺多，听宣言的人也很振奋。
也许居民并不是没有希望，只是对社团不感兴趣而已.....毕竟除了这些热血的年轻人，谁会莫名其妙来加入这地方。
“也许他们只是不够积极，其实还是挺乐观的吧。”宋齐语安慰道。
周辰宇又笑起来，
“也是，我们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了....剩下的这些，赶紧解决掉吧，要不，分成两份，我俩分头行动，你去贴，我干脆直接找到个人就塞到他手里。”
于是，宋齐语独自留在了小巷子里。
他把手里的传单放到地下，蘸上浆糊，一张张贴到墙上，整整齐齐。
“唉，没用的，小伙子....”，巷子角落里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气息，有些颤抖。
他坐在垃圾桶旁边，应该是一个乞丐，狼狈的身影残喘着，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头发很长，夹杂着很多灰尘，枯瘦的手，特别粗糙，面容被胡须盖住，看不清脸。
“人类文明，已经要毁于一旦了....”他说得有些吃力，咳了几声。
“我们再也看不见，繁星，绿茵....这是我们自食其果，是我们自己谋杀了自己....”
“一切，都只是因果关系，我们一手酿成，成为自己的罪人...”
这就是灭种吗？
“我不太懂。”宋齐语说。夕阳落了山，天黯淡下来，风吹得手有些冷。
“人类自己创造的辉煌，可，我们却再没见过清澈的河水，春天里的绿意....我们视它们为荣耀，却从没意识到....衰亡将至，文明永坠黑暗。”
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像顾教授感激宋齐语的样子，歇斯底里。
“放弃吧...孩子，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这只是在正轨上运行而已....我们活不久的。”
宋齐语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有点发懵，
他想到自己的时空，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可这里，好像从未见过绿树繁花。
也许正是这样的老人，才怀念过去的盛景。
宋齐语把手里最后一份传单贴到墙上，走到老人面前。他沉默了一会儿，指着墙上传单的那几张图说：
“要不要加入HOPE社团。”
“？？？”
“我觉得，应该还有希望。”
.......
这个时空毁灭就毁灭，只要蔺其添不死，人类文明跟他有什么关系，任务要紧。
宋齐语走出巷子，准备去找周辰宇，却迟迟不见人影。
“你们想怎么样？”周辰宇警戒地说。
“哼，什么HOPE，幼稚！末日来了，做这些有用吗，还不是等死？”
一个长相凶狠，猥琐的男人嘲讽。
周辰宇被四个混混堵在路道旁。
“甭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还不如，老老实实把支付卡交出来，不然，让你提前尝尝社会的险恶。”他旁边的人威胁道。
“我可没带，你们别乱来，敲诈勒索，后果很严重的。”周辰宇说。
“呵呵！你以为我们怕吗？这里连个其他人都没有，你打算怎么办呢，喊吗？”寸头男讥笑。
说完，其中一个壮汉揪起周辰宇的衣领，又狠狠地推出去。
周辰宇绊了几脚，手上的传单全部飞出来，落在地上。
那几人踩在传单上，还吐了几口唾沫，“是我们抢呢？还是你自己给？”
周辰宇没回答，看着面前的几个人，眼神无助，却没屈服。
“像你们这样的垃圾，当然是等死。”
他藐视着对方，依然坚定。
“小兔崽子，别不识好歹。”
那四个混混动起身，刚想挥出手，抓住周辰宇。
“谁说没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