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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佐那的左手被狱警拿手铐拷在床头的铁栏杆上,右手要输液,就绑了束缚带系在病床侧边的围栏。茂子把镇痛剂注射到吊瓶的滴液中,问过伊佐那感受后,又将旋钮向“快速”的方向推动两格。
已经入夜,当值的警员分配巡查,就把伊佐那留在医疗室。医疗室正赶上清闲时候,只有他一个病人。
伊佐那眯眼看药液一滴一滴排队跳水,跌入胶囊状的透明滴管中。他无所事事地晃荡左手,手铐和栏杆碰撞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茂子这次没喊他睡觉。
伊佐那刚从梦里醒来,发了一身汗。茂子给他夹温度计,瞧着时间差不多,茂子伸手往他领子里探。她的指尖滑过少年胸口的皮肤时,还能触摸到高烧后暂未褪去的余温。伊佐那没躲,勾着眼睛说要告她性骚扰。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烧退了。"茂子从他腋下摸出汗津津的温度计,对光看了看,"这下死不了喽。"她打趣伊佐那刚被送进医务室时,喘着粗气瞪红眼问她,自己会不会死。
茂子接诊他时,感慨这家少年院管理确实松懈,这么多警察竟然能让毒品流进来。
伊佐那被人暗算,食物里掺了过量毒品,他没吃几口,产生过敏反应,好在送来及时。
茂子盘算半天,没想通小孩干什么这么大戾气,在少管所都要搞死人。
茂子复盘病历时发现,医务保健室送来的病人,十个里面有九个是伊佐那揍的,剩下一个是别人单方面揣测伊佐那看人家不顺眼,自作主张替伊佐那揍的。
这样一想,也难怪伊佐那不招人待见。
茂子履历光鲜,但没有同样光鲜的出身。捧着各类证书,不爱攀炎附势,在医院没呆几天就被发配到少管所做坐班医师。
少管所的工作自在,整个诊疗室就她一个医生。监狱长说,上次暴动,犯人把诊疗室闹了个天翻地覆,之后一直没来新医生。
茂子的脸一下子僵了。监狱长连忙安抚她说监狱设备升级,绝对不会再发生上次的事情。
医疗室构造进出只有一个门,诊室在外,床位在里。分隔门廊的墙上还有个窗户,就算挡住门,敲碎窗户照样翻进来。真出什么事,病房里是犯人,楼梯间也是犯人,难怪上届医生没跑出去。
茂子说:"别吧……不是我不相信你,我现在辞职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了,至少得做满两年,你和医院签了两年合同吧,毁约影响征信啊。"
茂子泪汪汪扒着监狱长的胳膊,问能不能讨只枪来防身。监狱长漂亮话说了一通,离开时头也不回。
茂子在监狱成了除母蚊子、母蟑螂、母老鼠之外,唯一的雌性生物,走哪儿都被人瞧,稀罕的很。
一年多的时间,茂子长年伏案的羸弱身体被锻炼出结实的肌肉,警铃一响,她抓起急救包就是一个冲刺。
她长了张最显幼嫩的水滴脸,宽额头,窄下巴,最招人的是那双瞧见就忘不掉的水灵灵的大眼睛。身量不高,比例却很好。上次联欢会,茂子短裙下的黑丝长腿把小孩看得眼都忘了怎么眨。她胸部不大,屁股倒是又圆又翘。小孩说起荤话时总要提一嘴,茂子最适合从后面掐着腰干,专干她的肥屁股。
伊佐那听他们讲,插嘴说:"你们经验很足啊。"
场子安静了一瞬,随后叽叽喳喳闹开,个比个喊得大声讲自己或是真实,或是杜撰的风流史。
大家把她当吉祥物,调剂乏味监狱生活的小玩具。他们都讲真正有本事的人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当值,给他们这些人看病。
他们越发大呼小叫。手指破了,冲去保健室。口腔溃疡,冲去保健室。喉咙肿痛,冲去保健室。
都是常年打架斗殴的小混混,身体素质确实好过一般人。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流感,在这座监狱也只是打几个喷嚏,倒真显得医生无用。
茂子给伊佐那盖好被子,又去烫了两个暖水袋,搭了块毛巾,把伊佐那右手的束缚带解开,让他的手和输液管都靠到暖水袋上。
"这样你会舒服一点。胃怎么?痛不痛?"
"……痛。"伊佐那麻僵僵的右手终于升起热意,他小声喟叹,挑起眼睛问,"你解开那个没问题吗?这种栏杆我可以直接扯烂哦。"他的手铐又开始铛铛响。
"那是之前,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有大动作,刚恢复意识,身体还不听脑袋使唤吧。"茂子看了看吊瓶剩余的药液,"我去煮点儿粥给你吃。快结束的时候喊我,我就在隔壁,你喊一声我就能听到。"
"啰嗦死了。"伊佐那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
茂子回到诊室烧水。她从不去食堂吃饭,自己在诊室收拾出个柜子专放锅碗瓢盆。因为照顾伊佐那,她也饿得发慌,想着多煮点儿粥跟他一起吃些。
茂子刚把米倒进锅里,诊室忽然断电,没有任何预兆陷入黑暗。几乎同时,窗外校场的警戒红灯拉响,呜哇呜哇乱叫。
茂子猛一下从地上窜起来,肩膀抵住屋内的大件家具,把它们挡到门前。她把窗帘拉上,顶翻桌子罩住窗户。她从诊室抽柜里摸出两针镇定剂握在手里,蜷着身体缩到角落阴影中。
大门被突然出现的几道影撞得砰砰响,家具震得簌簌向下抖灰。
茂子探出一点儿脸,刚看到窗户上晃悠悠地影子,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茂子险些叫出来,弓着身子从放药物的推车后爬过去。
四个男孩叫嚷着喊她的名字,乒乒乓乓从窗外翻进来。茂子借着遮掩,试图沿角落绕到他们后面,钻进病房里。守着戴手铐的病秧子伊佐那,总好过面对四个活力四射的精壮男孩。
从医疗室到病房,眼瞧还有两步路,茂子被身后的男孩一把扯住胳膊。茂子顺着力道扭身,手里的镇定剂笔直插进那个男孩的脖子。茂子撞开他,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哐得摔到地上,拉翻身边的药柜。
另外三个男孩围过来扯住茂子的头发,拉着她的脑袋往墙上撞。茂子撞得耳朵嗡鸣,眼前白花花一片。校场的警戒红灯还在拉着嗓子鸣叫,被她耳道中涌出血液烫成变成畸变的调子。茂子软瘫到地上,犯人的嬉笑声在她脑袋中串成一串。她靠着墙深呼吸,想摆脱身体中恶心的呕吐感。
已经清楚认识到绝对逃不出去,心底反倒升起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安定感。茂子甚至还有闲心想这种事件算不算工伤,她或许可以向法院提起公诉,狠狠敲他们一笔——如果她还有命活下来的话——现在有谁能从天而降,出来救她,她愿意把赔偿款给英雄一半。
伊佐那出现时,茂子想不良少年的极限真是难以估量。茂子看他举着床头的铁栏杆敲到正对着自己的犯人的后脑,过于用力甩动栏杆而产生的惯性牵连到他手腕的手铐,他跟着栏杆一起踉跄着朝同一方向甩出去。
茂子短促地尖叫,怕他摔到后爬不起来。她比那帮小孩清楚伊佐那的身体情况,他现在能站起来都可以称为医学奇迹。
"黑川!你不是也说要找机会上她!现在搞什么!"
茂子听到男孩的叫嚷,才清醒的脑袋一懵,僵着脸朝她刚刚还在心底不断赞美的"英雄"看去。
伊佐那恶狠狠瞪着刚刚嚷嚷的男孩,没看茂子。他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摆脱止痛剂的效用,手腕被勒出的伤痕完全感受不到痛。他的手攥着铁栏杆,手铐把他和栏杆牢牢禁锢在一起。血液黏在他的手掌和栏杆之间,滑腻得几乎握不住。
伊佐那没有停顿,毫不犹豫地将栏杆一次又一次砸到那些人的脑袋上。
茂子终于从瘫软的僵硬中恢复知觉,她蹒跚着站起来撑住伊佐那的身体,伊佐那扭头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搀扶倒下。
"我的粥呢?"伊佐那说。
"我刚把米下锅...."茂子伸直胳膊指向某处,"....我的锅呢?"
屋里乱糟糟一片,药、针剂、文件撒了一地,锅也翻了,扣在砸烂的柜子下面,锅里的水还在一股一股冒泡。
茂子没转过来这人怎么能这么气定神闲地先开口问粥怎么样。她小心翼翼拉起伊佐那还在冒血的胳膊,他手腕的皮肉向外翻,烂糊糊的肉贴着手铐,血淅淅沥沥顺着手指淌下来。
"我没钥匙啊!"
"我知道。"伊佐那打了个哈欠,"我胃疼。"
茂子爬到柜子里翻出几块糖,是之前一个狱警结婚送她的。她拆开包装,递到伊佐那嘴边。伊佐那嫌弃地瞥了眼糖,到底伸出点舌头,把糖卷入口中。
茂子翻出手电筒,趴在地上找能用的东西。手铐碍事,却不能放着伊佐那不管,怎么都得先给他止血。
伊佐那看茂子肥硕的屁股在自己眼前乱晃,随手捡起什么,砸到茂子屁股上。
茂子扭头瞪他,没说话,转身继续趴在地上找。伊佐那却好像找到打发时间的新游戏,不管茂子的屁股朝向哪个方向,他都要找东西砸她。茂子气急了,东西也不找了,走过来给了伊佐那一巴掌,伊佐那这才老实。
找齐东西,茂子把手铐向上拽,招呼伊佐那拿着手电,开始给他消毒缝合。中间想给伊佐那打针麻药,伊佐那说用不着,又说打了麻药动不了,万一有人来,他俩都要死。茂子连忙闭上嘴,再也不提打麻药的事。
"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伊佐那懒洋洋地开口。
"算吧。"茂子说,"缝针呢,你别胡闹啊。"
伊佐那安静了会儿,又说:"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跟我干过一炮。"
茂子手一抖,差点儿把针戳到别的地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伊佐那。伊佐那撇着眼,眼珠滴溜溜转,就是不敢看过来。小孩脸上还粘着血,高烧后软塌塌的头发黏糊在脸上。耳朵脖子通红,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面的红灯照得。
伊佐那被她盯得不自在,咬了咬嘴唇,逞出一副凶巴巴的纸老虎模样,低吼了句:"赶紧缝!"
茂子应了声,重新低下头缝合。
两人都不说话,只让呜啦呜啦的警笛声充盈整个房间。
茂子神游半天,收拾好手里的活计后,问:"就说这个?还要不要增加点儿细节?"
"什么细节?"伊佐那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茂子在说什么。
"比如时间啊、姿势什么的,长短粗细,这些都是细节吧?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伊佐那睁圆眼睛,错愕地看她。
茂子急促呼吸着,却扯出一张若无其事地脸在他的视线中看回去。
"等你出狱,真的干一炮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