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雪花落在陆歧路的发丝间，天依旧是黑色。

他站在曦子春恩街的路口望着那盏橘色的路灯发呆。

猎猎寒风令他无处可逃，单薄的衣衫仿佛冻结了一层冰，这一刻他想起了裴攻止。

那年大雪，高三的晚自习直到十点才能结束，因为学业紧张，后半年他选择了寄宿。

寄宿费是裴攻止赚来的，育林院的孩子读完初中几年义务教育后，除非学习很好凭借自身拿到奖学金的可以继续就读高中，要么需要有人自助，其余的会在园子里帮忙直到成年离开。

陆歧路既属于第一种，也属于第二种。

不一样的是资助他所有开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裴攻止。

生活、学业，各方面花销裴攻止都承担了绝大一部分。

由于不放心自己一个人住校，裴攻止总会在晚自习结束后隔着紧闭的铁门来看他。

那个大男孩站在校门口喊他的名字，向他挥手。

裴攻止穿着单薄的校服，里面套着白色的衬衫，松松垮垮的裤子，一双刷不干净的白鞋子，就站在校园外最显眼的那盏路灯下等他。

手里拎着明早的面包或泡面，冻得双手脸蛋通红，一看见他就笑着僵硬地跑过来。

“这是什么？”

“上次你看中的书。”

“没事别买这些东西了！我借着同学的就能看。”陆歧路说着接过沉甸甸的袋子，里面有吃的喝的，有书还有水果和药。

然而，裴攻止却不以为意，蹙眉念道：“不借他们的，不想叫你看人脸色，有什么你只管说，高三可累了呢，日后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弄来！”

裴攻止笑嘻嘻的在袖子里缩了缩手，继续道：“注意休息，我看你嘴角都上火了。”

说着话，谁知他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了陆歧路。

隔着铁门，陆歧路看着他手中的卡，好奇道：“这又是什么？”

“市中心最好的图书馆借书卡，这个只交了押金，平时借书不要钱的。”

“高三学业忙，我怕是没时间去了。”陆歧路接过借书卡，虽然冻得直哆嗦，但心里却很温暖。

裴攻止忽然安静下来，笑容也略有凝固，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凝视着他，不住问道：“决定去哪儿上大学了吗？”陆歧路知道他有多不想让自己离开，因为害怕从此以后他们的世界会渐行渐远。

但为了更好的生活，也为了攻止，陆歧路还是下定决心去最好的大学。

看着沉默的歧路，裴攻止却忽然咧嘴，推推他的肩道：“去哪里都一样啦！你去哪儿我就陪你到哪儿！”

“真的？”陆歧路兴奋极了，裴攻止拼命点头，并开始催促他：“快回去吧，晚上少看些书，早点睡。”

“知道了，你也快点回去，这些东西够吃一阵子，你明天就别来了。”

“我不来看看你不放心，万一别人欺负你呢。”

“从上次之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那也不行！”裴攻止严肃道，继而换了一副面孔笑着：“回去吧！我看着你回去。”

“嗯。”陆歧路听话的点头，一步两回头依依不舍的告别。短短的路程走了十多分钟。

裴攻止早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却依旧站在最亮的路灯下。

他怕陆歧路还没离开，怕他看不见自己会慌张无助。

他在路灯下站到了零点，一转身却和一直等在暗处的混混们离开了。

多少幸福的时光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罪与恶为你换来的。

你吃的每一粒米，每一顿饭，睡得每一个安稳觉都有人拼了命的替你挣！

也正是如此，在填写志愿的那一天，陆歧路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他宁可陪这个人住在谷底，也不愿独自一人飞上云端。

但无疑，他是幸运的，因为成绩最佳，即使没有填写自己最爱的大学，可还是被各大学校争着抢着特招。

最终在裴攻止的陪伴下，他去往首都北京，就读于中国政法大学。

那些曾经的陪伴，其实陆歧路心里知道，对于裴攻止和他自己而言，再没有任何一人可以替代、比较，包括后来的裴小芽。

只是，谈起亏欠，总是他欠攻止多一些，而攻止欠小芽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