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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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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皇帝,嚯,那人好大的胆子!”

“谁说不是呢?我爹他当时就在现场,可吓了他老人家一身汗。那刺客本领不小,和祁世子打的有来有回,就连近卫军都进不了他的身。不仅如此,他最后还杀了幽族使团副使!”

说话之人脸色微红,眼中闪着异常明亮的光,他煞有其事的停顿,吊着在座其他人的胃口。他这方法不高明,却很有效。话音刚落,同坐人就催促他快点往后讲。

“然后呢?你快点说啊!”

“然后不就叫祁世子一刀捅死了吗?”那人喝了口酒,将酒杯咣当一声放在桌上,他示意身边的酒侍继续倒酒,整个人却半个身子都探到了桌上,“哎,这几个月,他倒是出尽了风头。我看他如今救驾有功,还要往上升呢!”

同桌人咂咂嘴,阴阳怪气道:“哟,你看,这人还是得靠命啊。咱几个上学的时候,论才学论家室,谁比他差?这一年来,先有广信粮草一事让他立了功,后又来了个稀罕刺客让他杀。”

桌上人哈哈笑起来,只有晏飞还绷着脸,一声不吭的喝闷酒。

宣同侯与广信侯同驻守边疆,一个跟北狄打,一个跟幽族打,为了让陛下放心,一人扔了一个儿子在京城。从小,身边的人就拿他们两个作对比,比来比去,晏飞就没赢过。

长大后晏飞花了点力气,进了都城卫,混上了右将军。虽然没人看得起他们,但好歹身上带了一官半职,比祁嬴那个无业游民好太多了。晏飞心里那口浊气终于是吐出来了,这才过了两年顺心日子。

现在,这日子又到头了。

昨日回家,他碰到来替父亲参加宴会的长姐。大姐身边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眼神怯生生的,看见自己回来,小心翼翼的叫五哥。晏飞看见那张脸,就知道这孩子是父亲与他那个外室生的,没好气道:“我不是你哥,咱俩可不是一个娘。”

“你带他来做什么?”他看向一旁的姐姐,问,“诚心来给我添堵?”

“保他活命。”晏玥言简意赅,“他娘死了。”

“哦,”晏飞冷淡,“怎么死的?”

“爹杀的。”晏玥说。

屋内的空气安静几秒,晏飞皱起眉,抹了一把脸。

“他又发什么疯?”晏飞压着声音,不堪回想的记忆随着晏玥淡淡的三个字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不是对那娇娇宝贝的很吗?”

晏玥垂下眼,反问他:“难道当年他不宝贝黄姨娘,不宝贝娘亲?这回他疯的更厉害,差点把这孩子也杀了。”

晏飞喉结一动,一股难捱的酸意涌到鼻尖。

他曾经也有个幸福的家。

晏飞在家中兄弟姐妹里排第五,是最小的孩子,他出生时,家里最大的哥哥已经跟着宣同侯上过战场,看到新添的小弟,都很开心,都很宠爱。

那时候晏飞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开心的过下去。

直到一个傍晚,在战鼓停歇之后,在风将血腥味吹到院子里后,他看到久不归家的父亲猩红双眼,提着剑冲进院子里。他身后的士兵推着板车,车上躺着他的大哥和二哥。

那夜真长啊,晏飞想。

平日里最温和黄姨娘声嘶力竭的呐喊哀求,没能挡得住他父亲的刀落在母亲身上,而后那哀求变成了咒骂,最终停歇在姐姐的尖叫之中。

晏飞看过去。

黄姨娘倒在地上,鹅黄的裙子被鲜血染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母亲惨白着脸,紧紧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晏飞不知所措的看向暴怒的父亲,他不明白,为什么前几日还温柔慈爱的父亲在此刻变成了如此可怖的模样,他的刀尖滴着母亲与黄姨娘的血,见到晏飞,忽然凄惨的大笑起来。

屋内没有人敢阻止他,也没有人敢上前去问发生了什么,宣同侯笑了很久,笑到他哭了起来。

“这都是命,”他喃喃道,“这就是命。”

“明天一早,将晏飞送去京城。”宣同侯抹了抹脸,“陛下说,三皇子缺个伴读。”

晏飞想说什么,但却被赶来的二姐一把捂住嘴巴。

那之后,宣同侯厌弃了母亲,他成日流连在烟花之地,外室养了一个又一个。母亲曾经提议将人好好的纳进府,给人家一个名分。据说宣同侯又发了好大的脾气,幸亏二姐回家才没有闹起来。

很久之后,晏飞才意识到,他的父亲好像疯了。

长姐晏玥此番来京是为替父亲像皇帝贺寿,年初宣同闹了疫病,宣同侯也染上了。二姐以此为借口将人扣在府里,接管了军中大小事务,昌武帝肯定要问问他们的近况。

母亲前几年在宣同病逝,晏飞便很少在寄信回家,他知道姐姐肯定要来看自己,却又觉得自己如今这高不成低不就的样子没脸见她。

两人许久无言,最终晏飞说:“留下吧。”

酒过三巡,桌上的人都喝大了。攒局的人已经神志不清,清醒的人看着过来的店小二,也揣着明白装糊涂,装醉去了。晏飞清醒的看着众人,一言不发的给了银子。他不让人送,一个人走了。

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呢?

夜晚的寒风吹来,带过一阵暗香。

一颗小石子落在晏飞身前,他停住脚步,抬眼望去。

祁嬴手上捏着几块石头,见晏飞停下,他一松手,将它们都丢了。噼噼啪啪的闷响在空荡的街道上响起,晏飞扯起一个难言的笑。

“你身后有小尾巴,”他带着酒气,说,“祁世子这都察觉不到?”

“察觉到了,”祁嬴说,“但是个好奇的小尾巴而已,跟就跟了。”

“哼。”晏飞冷笑,他捏了捏眉心,直言,“找我说话,就让他先走。”

“没必要,他要是问,我就会说,何必倒二手消息?”祁嬴答,“我今天来找你有正事,和你家没关系,和行刺案有关系。”

晏飞顿了顿,问:“这事不是高大人在查吗?”

“问你点他不查的。”祁嬴招手,示意晏飞跟他走,晏飞想了想,跟了上去。两人七扭八拐,走去了行安楼的后门,晏飞正要跟着梁华进去,却看见祁嬴猛一停脚步,转身快跑两步揪出来个清瘦的身影。

“林公子好,”晏飞见怪不怪的打了个招呼,问祁嬴,“你是先送他回去还是带上他?”

“送回去就跑没影了,”祁嬴看向低着头的林季,“待着吧。”

“行,”晏飞说,“我去里面等你。”

林季尴尬的盯着地面。

天地良心,他根本没想听到这些!

察觉到祁嬴在用天璇木后,林季带着那养容膏去找了陈奇,他必须见祁嬴一面。

从祁嬴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林季不觉得他用天璇木只是为了美容养颜,而是真的有要紧的病要治。他想到在追查广信粮草案时祁嬴吐出的那口血,越想越觉得心惊。

祁嬴到底怎么了?

能用天璇木去治疗的病都不是小病,无论哪一个,都不能像祁嬴现在这样到处乱跑。

陈奇没有带来他想要的答复,林季却等不及了,他要去见祁嬴,他必须要问清楚。所以林季跑了,他甩开了陈奇,悄咪咪的蹲了半天,在行安楼附近等到了祁嬴。他原本要追上去叫住祁嬴,却看到他不慌不忙的捡起石子,砸住了晏飞。

这才有之后的事情。

“我,”林季尴尬的看向祁嬴,“我其实是来谢你的。”

祁嬴挑挑眉:“谢我?陈奇没帮我给你带话?”

“他带了,说你后天来见我,”林季看向祁嬴,“但我等不及,我现在就要见你。”

祁嬴脸上表情一空,他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喜讯,在空白之后立刻浮现出压抑的笑意。

“哦?”他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这么急,你要怎么谢?”

怎么谢?

林季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

口头谢吧,那养容膏他忘家里了。

林季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见到林季的样子,祁嬴也不在乎他对自己说谎,而是揽住林季,对他说:“先进去。”

两人并肩走进行安楼,他们没有向上去包厢,而是跟着梁华,来到了后厨旁边的一个小屋。那屋子在外面看就是个堆柴火的库房,打开门走进去却是个套间,外面是杂物,里面隔出来个小空间,放着座椅。

这地方隐蔽,林季看向祁嬴,直觉告诉他今天祁嬴和晏飞谈的事情,本不是他能听的。

“没什么不能听的,不想你卷进来,也把你卷进来了,倒不如早做准备。”祁嬴像是看透了林季的心思,出声安慰。

这话让林季一愣,但不待他多想,晏飞便轻笑一声。

“你要问什么?”晏飞说。

“广信粮草。”祁嬴说,“林大人送粮草出城那日,都城卫中是你带队巡防。我算了时间,他清点粮草的时候,你该正好路过。”

晏飞喝茶的手一顿,他看了眼林季,打断了祁嬴,说:“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当日确实是我巡防,但我路上遇到了别的事情,耽搁了点,等我过去,粮车已经运走了。”

“不是,”祁嬴摇头,“我只想到一点,林大人可能认不出广信来交接的人,但你不一定看出不问题。”

“兵部尚大人也是。”

祁嬴这样一说,林季比晏飞先反应过来。尚大人常年和广信宣同的人打交道,那伪装成广信来交接粮草的人他本该能发觉。

可他没有说。

他一直没有说。

尚清比当天在场所有人更先一步接触那几个“广信人”,见来的是生面孔,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疑惑吗?如果心有疑虑,他为何还让对方带走了那些粮草,甚至没有一丝求助的迹象?

是他发觉了什么让他必须缄口不言,还是他也是对方阵营中的一员?

晏飞也是一怔。

“当日巡防途中,我们看到两个商贩为了占位大打出手,便上前制止。”晏飞回忆,“为着处理这件事,我们耽搁了一会儿。”

“那两个商贩呢?”祁嬴问,“你还见过他们吗?”

晏飞仔细回忆一会儿,身后渗出来一后背的冷汗。

“没有。”他说。

是有人故意绊住了他。

但为什么?

晏飞也许能认出那几个广信来的人不是熟面孔,但广信战事激烈,换人来接也不是不能的事情,都可以解释的通。

为什么非要拖住自己?

除非……

晏飞猛地抬起头。

“除非我见过他们。”晏飞说,“我见过他们其中一个。”

祁嬴扯起嘴角。

“你记得瓦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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