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言写完方案后,伸了一个懒腰,盯着电脑陷入沉思。
这一年来,经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比她前二十六年加起来经历过的不寻常之事还多,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一个情字。
因为情,吴承雅在婆家受气受排挤,隐忍多年,最终换来的是丈夫的背叛,婚姻的失败。
因为情,江明丽在婚姻里挂念着那个不属于她的人,换来的是丈夫的家暴,父母的不理解,最终她抑郁,性情大变,变得面目可憎。
因为情,喻星宇想和李莉结婚,却因女方索要高彩礼,使得两人越走越远,最后走到了分手那一步,他还被刺伤住进医院。
这些都是太过沉重的感情,沉重得让当事人带不动,沉重得令局外人唏嘘不已。
这期间,喻言做了深刻反思。毫无疑问,她爱江禹行,但是她绝对不想因为一个人而给自己戴上一副沉重的枷锁。
她是自私的,所以年少时告白被拒后,她不会死守江禹行,会和追求者在一起,因为不想当一个自我感动自我催眠的苦情者。
异地重逢,她还是自私的,为了满足私欲,她吻了江禹行,而且怕事后麻烦,还拉了冉嘉垫背,自己又逃了。
过年时,她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江禹行,甚至比以前更喜欢他,可她是个胆小鬼,当得知他有喜欢的人之后,她拿不出勇气问清楚,不敢再表白,又灰溜溜地逃了。
要不是江禹行勇敢表白,她今生恐怕只能错过他,剩下的也许只有遗憾。
跟江禹行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最满足的时候。
当她对他们感情不确定时,他会坚定地拉着他的手前行。
当她不想公开他们的关系时,他会尊重她的意思。
当她没那么自信时,他会用行动证明她很好。
当她被人欺负时,他会为她挺身而出。
江禹行多好啊,好到她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会像他这样对她那般好。
可是喻言发现自己还是很自私,她见过吴老师、江明丽、喻星宇被情所困所伤的模样,她害怕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喻言很困惑,她是对江禹行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
陈橙敲了敲桌子:“这么入神,在想什么?”
喻言回过神来:“才赶完方案,有点累。”
“你最近被一些破事缠身,是挺伤神的,要不你请几天假出去玩一趟?”
“马上国庆节了,我要去安都,一个朋友结婚,我可以多玩几天。”
“那也行,对了。”陈橙凑近喻言,“听说总部那边中了安都一家大公司的标,要派人去常驻,成立办事处。”
“你怎么知道?”
陈橙晃了晃脑袋,十分得意:“我是包打听啊,总部有我的眼线。”
喻言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老板亲戚。”
陈橙眼珠子一转:“有些流言还是不错,总部好多人都误以为我是老板亲戚,对我格外客气,有时办事就方便多了。”
喻言抱住陈橙的胳膊:“我现在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我的胳膊、腿、腰,你随便抱。”陈橙指了指胸部,“就这里不行。”
喻言赶紧弹开:“谁还没有啊。”
“我们都有。”陈橙笑得贼兮兮的,“不过自己摸着没感觉。”
喻言无奈:“上班呢,大白天在想些什么?”
“我想什么呢?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是你在想?”
喻言拍了陈橙一下:“干活干活。”
“每天都是这些破事,没意思。”陈橙不乐意地干起活来。
喻言有时也会觉得重复同一件事情很没意思,不过为了以后美好的生活,她还是得努力工作。
*
骚扰事件告一段落。
朱毅的行为影响了公司形象,被开除。
他没有揭发李娅,可能他们之间还存在某种利益关系,说不定还有情感牵涉。
喻言没有揭露李娅的所作所为。她手里有李娅的把柄,李娅就算再傻也知道以后不能再对她使怀。
她并不想掺和别人家的事,脏了自己的手不说,还会遭人嫉恨。
至于江明丽,她并没有向喻言道歉,也没有写保证书,因为她病了。医生说她患有双向情感障碍,既有躁狂症也有抑郁症,需要花时间治疗。
经过这么一闹,喻言相信江家人会约束好江明丽,就算哪天江明丽再使怀,她也有正当理由找江家人说理去。
江明丽这一病对江老太太的打击不小,关心则乱,老人也住进了医院,好在并无大碍,修养一段时间即可。
喻言跟着江禹行去医院探望老太太,不过她在病房外等着,并没有进去,她怕老人家不想见她。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江禹行,见他出来后,拉着他准备离开医院,他却说奶奶想见她。
喻言走进病房,病床上的老人已不复往日的威严,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家族长辈,而是一个带着病容但依旧难掩傲气的老人。
喻言和老人说了几句保重身体的话,两人都有些尴尬,江禹行在一旁调节气氛。
当他们要离开时,老人郑重地代替她的女儿跟喻言道歉。老人情绪起伏大,竟落了泪。
喻言慌了,掉头去帮老人擦眼泪,说她不生江明丽的气,还说了好多安慰话。那一刻,她觉得老太太跟其他母亲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心系子女的普通老人。
也许老太太在爱护子女上用错了方式,但不可否认她对子女的爱。
*
喻言没有去看江明丽,精神脆弱的人容不得外界刺激,她不想给病人添堵。
江禹行也没去看姑姑,和喻言有同样的担忧,但他从程雨非那里关注着姑姑的病情。
周末,程雨非来到江禹行家,喻言要回避,却被叫住了。
程雨非接下来的举动令人动容,她是代她的母亲上门道歉的,并深深地鞠了一躬。
喻言急忙拉着程雨非坐下,再三表示,事情已经过去,不会再追究江女士的责任,病人养病最重要。
渐渐地,大家都变得随意起来。喻言发现,这个外表酷飒的女孩有一颗敏感温柔心。
程雨非之所以要把自己扮成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是因为小时候经常看到爸爸打妈妈,那时她只能哭,什么也做不了。长大后,她就想要变得强大,至少看上去没那么好欺负,来保护好自己和妈妈。
在她的眼里,江明丽是一个好妈妈。妈妈从不强求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支持她的梦想,没有给她设立太多条条框框,虽然妈妈的脾气不太好,但从未停止对她的爱。
这几年,江明丽的脾气有点怪,程雨非以为是更年期的关系,就没多想。她受不了妈妈的坏脾气时,就经常往外跑。
程雨非很自责,因为她是一个贪玩且自我的人,忽视了妈妈好多年,连妈妈生病了也不知道。
喻言抽了一张张纸巾,塞到程雨非的手里,后者的眼睛、鼻子和脸颊都是红的。
喻言向江禹行使了个眼色,让他劝人,他只是摇着头,发了一条消息:【让她发泄吧,这段时间她照顾姑姑很辛苦。】
喻言也知道人在难过时,别人的劝诫作用不大。以前她总觉得父母偏心不公平,为此长期心有不甘,可跟从小在家暴下、母亲情绪又不稳定的环境下长大的程雨非比,她其实是很幸福的那一个。
将心比心之下,她就更感激自己拥有一对情绪稳定,又为她和弟弟的未来着想的父母。
未经他人苦,再多劝诫的话也没用,喻言趁程雨非的情绪比较稳定时,问她想吃什么东西,她可以去做。
程雨非说想吃辣的,特辣的那种。
喻言起身要去做,不过江禹行已快人一步,早就点好外卖。他多少知道程雨非的喜好,点了两道很辣的菜。
程雨非走之前,江禹行叮嘱她有事给他打电话。
程雨非点头,开门后回头一笑:“下次见,表嫂。”
喻言愣了愣,笑着挥手:“下次见。”
*
夜里,江禹行搂着喻言在家里看电影,两人有好久没过过清闲的周末,那些事终于过去了。
喻言看电影不专注,时不时地侧头看认真的江禹行,看久了,他终于有了回应,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不想看?”江禹行坏笑着,“想干点别的?”
喻言摇着头:“看。”
江禹行回过头继续看他感兴趣的电影。
喻言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又走神了,又偏头盯着江禹行看。
“干嘛?”
“你比电影好看啊!”
江禹行一听乐了,重重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快完了,再等一会儿。”
喻言等了一会儿后,叫了一声江禹行。
江禹行回头一看,她表情正常,没有发怒的迹象:“再等会儿。”
喻言往江禹行的怀里钻:“行哥哥。”
江禹行一个激灵:“好,不看了。”
“你看吧,省得以后老惦记。”
江禹行细细打量着喻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喻言迟疑了一下,摇着头。
“有事就说,别跟便秘一样难受。”
喻言一巴掌拍到他的腿上:“你才便秘。快看你的电影。”
江禹行观察了一会儿,见怀里的人很安静,便继续看剩下的电影。等他看完时,发现喻言已经睡着了。
*
张新永的老家在安都,他和吴悠然的婚礼于10月2日举行,喻言跟着江禹行一同出席了他们的婚礼。
男方这边的是偏西式华丽浪漫的婚礼,但如果说起热闹喜庆,还是安隆婚礼更胜一筹,毕竟小镇的喜事前前后后要忙三天,而且几乎是整个镇子的人参加。
这次悠然父母及亲人是以客人的身份参加婚礼,自然清闲,吃好喝好玩好最重要。
婚礼后第二天,江禹行和喻言告别亲人们,两人开启了单独的旅行。他们都不喜欢往人堆里钻,便没有去热闹的景区打卡,而是选择了安都附近不太有名气但风景秀美或是有特色之地。
旅行途中的第三个晚上,他们在一片草地上露营,跟着一群露营的人聚过餐后,俩人坐在帐篷里仰望秋夜星空。
喻言感叹:“安都这边真不错。”
江禹行点头:“嗯,景色好,古镇多,人文气息厚重,值得来。”
“以后你会再来吗?”
“你想来就来,离江城又不远,找个时间再来就是。”
“我想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那我们就再多待两天,7号再走。”
喻言望着江禹行,夜空中的星星虽然亮,但不及此刻他眼睛亮。
江禹行咧了咧嘴:“我又变帅了?”
“不用怀疑,你一直都帅,很帅很帅。”
江禹行揉了揉她的头:“有眼光。”
喻言抱着他的胳膊,头枕在他的肩上:“行哥哥,我想暂时离开江城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