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瑛已经十几天未曾休息，这次一睡就睡到了半夜三更。

心情复杂。

施玉都误我。

睡觉会上瘾。

明明以前只睡一会就恢复精神了，现在……可能吧。

为了不堕落，姜子瑛完全醒神后开始打坐修行。完全不敢想象以后水深火热的日子呢。

又是新的一天，开启新的生活。

“早啊，吃早饭吗？”施玉都端着早饭进门，值得一提的是姜子瑛给了他可以不用敲门直接进的权利。当然仅限白天，晚上不行，晚上不可以来祸害。

施玉都准备了热腾腾的白粥和包子还有两个茶叶蛋。姜子瑛在吃辣的那一天之后已经开始松动底线，他现在是个一日三餐规律的人了。

吃完早饭，施玉都收拾好碗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开始报答“大小姐”。

很好，施玉都讲的故事都挺正常的。除了费修行时间没别的坏处。

施玉都挑的故事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或者听说过的事，他讲故事还有点技巧，听书听多了耳濡目染下也学了点。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将军之子，他出身优渥，周围人又宠着他。少时喜欢玩乐，不求上进，整日与他的朋友吃喝嫖赌，文不成武不就，也懒得入仕，偶尔兴致来了也会行侠仗义。后来他父亲被人陷害，将军府因谋反罪满门抄斩，满朝文武没人出言维护。他因圣上开恩侥幸存活。但是他从下订下的未婚妻强行与他退婚，他从前的朋友也都不再看得起他，一夕之间天翻地覆。他不相信父亲的罪名，于是一直在暗中探寻。偶然间得知真相，原不过四个字功高震主罢了，在圣上的默许下奸臣使计陷害。他心生悲愤，投身起义军，最后成功推翻了王朝，建立新朝为父亲翻案，惩治所有害过他父亲的人。”

“他之所以沦落到后来的境地主要原因在他自己。”姜子瑛皱眉，并不喜欢这个故事的主人公。

施玉都饶有兴致地发问：“何出此言？”

姜子瑛抿唇，注视着施玉都：“他出身将军府，本就该关注朝堂之事，起码大致风向应该有所知晓。他的人际也很差，无人真心待他与他结交，他不也有问题吗？要么是择友不慎，要么是他不曾真心相待他人。他因自身懒散文武不成，不能服人。那他可以人品服人，但是他人品低劣。他的未婚妻与他退婚，早有缘由，他混迹青楼将他未婚妻的脸面置于何处，后来将军府满门抄斩他自身难保又难堪大任，他的未婚妻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这样一个人。他从前的行侠仗义不过是因为他无忧无愁，兴致来了的施舍罢了。至于他浪子回头成就一番功业让我觉得有种不太真实的荒谬感。”

施玉都心里想着：在世人眼中，估计都会怪皇帝和奸臣。姜子瑛看问题的角度倒是不同。许是因为他是旁观者清醒又理智，才能发现这个故事的不合理之处。

施玉都补充了细节和后续，将完整版的故事娓娓道来：“他带着将军府的旧部参加起义军，起义军一路走来生灵涂炭，他父亲打下来的和平毁在了他手里。最后他做了十几天的傀儡皇帝被当做替罪羊推出来死在了龙椅上。起义军犯下的罪孽都推到了他一人身上，虽然他也是主要施害者之一。成也旧部败也旧部，他们一开始因为对他父亲的敬佩追随他，却在看透他本质后失望，打定了牺牲他的主意。皇位的真正主人可从来都不是他。”

姜子瑛：“……”这个故事怎么说呢，就让人感觉挺难以言明的。

看见姜子瑛无语的神色，施玉都扑哧一声笑了，又继续开始了下一个故事。

人妖相爱，凡人病弱寿命已尽，妖此时却怀孕了，妖舍不得他们爱的结晶决定把孩子诞抚养长大。但是妖心有执念，拼尽一切想救活凡人，造尽杀孽被修士斩杀。

“你怎么看？”施玉都期待他的回答。

“人妖殊途，更何况人死不能复生本就世间定理。妖选择与凡人在一起早就该知道这个结局，妖爱凡人也爱他们的子嗣，但是妖后来所作所为没有尽到身为父母的责任。”姜子瑛觉得自己和施玉都的身份在转换，究竟是谁在讲故事，怎么自己还要当个评判者不成。

“你我可真是知己，英雄所见略同。”施玉都厚脸皮地凑过去，一脸相见恨晚。

之后施玉都又讲了很多恩怨情仇，为“大小姐”揭露人间险恶。

施玉都看着“大小姐”的表情越来越麻木，最后成了一潭静水，不起波澜。

他坏心眼地装作看不懂姜子瑛表达的意思，没办法啊，是故事本来就奇奇怪怪，关讲故事的人什么事呢。

好吧，为了避免失去继续讲故事的机会。施玉都决定换几个正常的故事。

他讲街头巷尾的趣事，寻常夫妻的鸡毛蒜皮，学堂里读书人的日常，摊贩的吆喝，稚子的游戏，美味的小吃……烟火人间，紫陌红尘一点一滴，再平凡不过的幸福。

施玉都时刻观察姜子瑛的表情，来判断他对故事的喜欢程度。遇到感兴趣的故事“大小姐”眼神会更亮一点背挺得更直，不想听的故事他还是在认真听只不过挺直的背会微弯。

姜子瑛喜欢平淡又温馨的故事，他也喜欢波澜壮阔的故事。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圆满的故事。

施玉都把他见识的人间告诉姜子瑛，他希望姜子瑛多沾染几分烟火气，有点少年人的样子，不要年纪轻轻就一副远离红尘的孤寡样。毕竟姜子瑛比自己还要小上四五岁呢。

故事讲了十多天，施玉都自以为和姜子瑛的关系也亲近了。他开始讲宗门里的鸡飞狗跳，不省心的师傅和师弟，靠谱的师兄和师妹。当然也没有抹去自己的“丰功伟绩”。

“师傅是个老酒鬼，成天不着调。以他的修为修为可以选择自己的容貌，却非要当个糟老头子。他是个剑修，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用剑。”

“大师兄是我最敬佩的人，自从拜了宗门后师傅就把我丢给他了。大师兄要管理门派事务还要教导我们日常修行。他担心我初入门派不习惯，每天关心我，还给我讲睡前故事哄我睡觉。可我入宗门时已十岁，不是小孩子了。”

“我是师傅的第二个徒弟，三师弟是个沉默寡言但是内心善良的好师弟，除了有点特别的小爱好以外没有什么大问题。四师妹医术高超，厨艺了得，聪明体贴，喜欢美人。也不知道谁能配得上师妹，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不会轻易放过他。小师弟性格活泼好动，成天想着让我吃亏。”

“我们这个宗门没有大师兄在迟早要完，在我心中他是最好的大师兄。所以我最听他的话以免把人气走了，继承宗门这个重任就交给我了。”

施玉都谈起他们时虽然嘴上有些不留情，但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感情是真的深厚。对他来说他们都是他的家人，是他的归处。

当施玉都看见姜子瑛一直带着笑意倾听自己的宗门日常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大部分。

“我的师父是我的父亲，父亲慈爱又不失威严。大师兄是陪我时间最长的人，因为父亲是掌门有时会很忙。大师兄耐心且温柔，什么事到了他手里都能处理好。我的大师兄也是最好的大师兄。二师兄直率，有时候会一根筋。他不在宗门与我见面次数不多，但是每年的生辰礼都会送到，他总是喜欢送一大堆东西。他们都很好，就是总把我当成长不大的孩子看待。”

有施玉都在前，姜子瑛也谈论起他最熟悉的人。而且还幼稚的在和施玉都在争，谁的大师兄才是最好的大师兄。

分享过一些重要的人后，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施玉都微微低头，免得眼里的愉悦被“大小姐”看到。能让“大小姐”对自己谈论他最重要的人，他的目的完全达到了。

他讲故事所图谋的无非三点。

一是让姜子瑛多些人情味。

二是了解姜子瑛是个怎样的人。

三是拉进他们之间的关系加深感情。

他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缘由，仍然不动声色地接受并且坦诚相待。“大小姐”可真是犯规，这么好骗，可不能让别人骗了去。

姜子瑛清醒理智，坚守正道的条条框框却不迂腐，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但是不在意人情世故，在某些方面会显得直接尖锐。不爱搭理人，与凡人划开分明的界限，不愿沾染因果，疏离冷淡。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真正让“大小姐”感受到七情六欲还很远，他很期待那一天到来。那时候他们能成为一对很好的朋友。

目前他算是自己的半个朋友。

虽然目的达到了，但是做事不可半途而废。他依然坚持自己的职业操守，只不过之后变成了一天一个小故事。

这样一方面可以凸显他的乖巧懂事为“大小姐”着想，另一方面又能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他才不会没有眼力见地打扰“大小姐”修行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天天赖床睡懒觉真的太幸福了。

这些天以来施玉都晚上都没睡过好觉，总是睡眠浅又易惊醒。他估摸着可能是情绪上太紧张了吧。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每天早起去给姜子瑛刷好印象，准时准点地完成一日三餐的伟大任务。

专注于某件事的时侯时间过得飞快，他们到了西域，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