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人贩子

天空下着细绵的雨，雨水落在脚脖子上的时候痒痒的。

周女士在裁缝店帮人家裁衣服，屋内传来缝纫机工作时的声音。

谢凉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头顶着一块破布，一双眼睛正在看小人书。

耳边滴滴答答的水声混杂着潮湿的空气。

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提着一个灰布包左右望了望然后慢慢走过来，看着谢凉道：“小朋友，我车突然没油了，你能带我去附近加油站吗？”

谢凉将小人书放进身侧的地上，站起来道：“我带你去。”

周围的风吹在身上冰凉凉的，谢凉走在前面，中年妇女走在后面。

两个人走了大概三分钟，后面的人也没什么动静，谢凉以为自己走地太快于是停下脚步往回看。

下一秒突然出现的白毛巾按在了谢凉的口鼻，她的眼前像是出现了无数重影，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倒了下去。

中年妇女把谢凉拖到电动三轮车的后面，然后放下了厚厚的绿色遮挡物，这样从外面看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她的眼神警惕地看着周围，然后坐到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

外面的雨滴滴拉拉地下着，捶打在塑料的遮挡物上，很吵，像是耳边有烟花在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凉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周围一片漆黑，像是被关进了一个正在移动的小房子里。

很安静很安静，似乎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整个车子都在慢慢地摇晃，隔板的那一头，谢凉隐隐可以听见有一个人在轻轻地哼歌。

谢凉的心有些慌，她慢慢从冰冷的铁皮上爬了起来，然后撩开前面遮挡的盖子。

透过细微的光亮，谢凉看见了一个特别陌生的街道，她害怕地吞了吞口水，心头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很慌很慌。

三轮车依旧在行驶着，谢凉小心翼翼地将腿伸出面前金属的拦子外，她的手撑着重重的泡过雨水的塑料盖子。

外面潮湿的空气打在她的脸上，她颤抖着双手，看着移动的地面心一横就跳了下去。

她的身体在地面滚动了两圈，泥水粘湿在她的衣服上。

中年妇女听到后面的动静赶紧停车，她从车座上跳下来就朝着谢凉扑了过去。

谢凉惊慌地爬起来，没命地往前跑，看着周围的行人，她喊道：“救命，有人要拐卖我！”

中年妇女道：“丫头，我是你伯母，你别乱说！”

周围的行人似乎更加相信大人的话，没人去管那个狂奔的女孩。

眼见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谢凉的眼睛滑过路边的水果摊，然后跑过去直接把人家的摊位撞了。

橘子葡萄倒了一地，谢凉的身上粘上了黏腻的水果汁。

动静闹得有点大，一时间所有的行人都拿着伞看着这里。

中年妇女喘着粗气，瞳孔瞪大看着眼前这一幕。

谢凉在水果堆里怕地往后缩了几下，烂菜叶子糊在她的身上，瞳孔里面写满了抗拒。她的身下很乱，摊位基本上被她撞了个干净。

摊主怒声看着那位中年妇女，骂道：“这是不是你家孩子！快，赔钱！”

中年妇女撒泼道：“我凭什么赔钱！凭什么叫我赔钱！”

“这你家孩子，你不赔钱谁赔钱！”

周围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

谢凉身子发颤地站在摊位旁边，她想回家，她想妈妈了。

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恍惚之间谢凉在人群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是周惹的背影。

那个人从所有人的背后路过，根本没有看这边。

她依旧心头一喜，就像是抓住了稻草，她直接就拨开面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扑了过去。

“哎，这小孩怎么回事。”

“找谁呢？”人群探究地看着谢凉的身影。

那天下雨，谢凉抓住了周惹的衣袖，脸上脏兮兮的，她一开口，声音就委屈了起来，“叔叔，救救我。”

周惹拿着一把黑雨伞，疏离的瞳孔扫过谢凉的脸，他默了两秒然后蹲了下来，平静地看着谢凉道：“你怎么了？”

谢凉本来是不想哭的，但是此刻眼泪哗哗地就流了出来，她哭得肩膀都在发颤，“我被人拐卖了，我好想妈妈。”

中年妇女扫到了这一幕，大声喊道：“我就说这不是我的孩子，这是他的孩子，应该让他来赔！”

很明显，谢凉意外成了中年妇女口中周惹的孩子……

谢凉一听，望了周惹一眼，然后低下头不敢说话。

周惹垂下眼帘，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平静地走到摊主面前沟通了起来，这个人很冷静，冷静地有些可怕。

“是你闺女吧，赔钱！”

周惹沉默地掏出几张票子，嘴角挂着模式化的笑容。

他付了钱之后就转身看着谢凉，没说太多话，拉着她的手就走了。

谢凉不敢说话，安静地跟在周惹后面。

这个镇子距离谢凉家有些距离，那天晚上谢凉和周惹只能临时找个宾馆暂住一夜。

晚上，外面的雨还没停，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屋外的空气又冷又潮湿。

宾馆是冷色调的，夜里关了灯之后也是黑漆漆的，只有窗户边会照出来一些光。

谢凉洗完澡走出来，就看见周惹一个人坐在窗户边，屋外的冷风吹过他的头发，他的手里拿着一杯冰啤酒，啤酒里面还有着零碎的冰块。

他正在吸烟，所以他开了窗。

谢凉低着头慢慢走过去，她抠着手上的指甲，余光扫过周惹的侧脸，突然出声道：“叔叔，我以后会赔你钱的。”

周惹的身影没动，平静地看着手里那根烟，眼睛里没有情绪甚至都没有看谢凉一眼，只是声音很温和，像春风一样，“不用了。”

周惹很好看，好看到谢凉总是忍不住盯着他。

被这么盯了几回，周惹察觉到了，低头笑了几声，偏头看着谢凉，那双棕黑色的眼睛在黑夜里像是另外的月亮，他道：“你看什么？”

谢凉认真道：“叔叔，你和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好看。”

童话故事……公主……

周惹扯了扯嘴角，温和地推了一把谢凉的脑袋瓜，“别看了，睡觉。”

“哦……”谢凉点了点头然后就往床边走。

宽大的床面很整洁，谢凉躺在上面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总觉得只要是闭上了眼睛或许会再一次被抓走。

她很害怕，手紧紧地握着被子。

在无尽的黑暗中，谢凉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看着窗边周惹孤冷的背影说道：“叔叔我害怕，你可以抱着我睡吗？我好害怕，一闭上眼睛就像有人要抓我。”

周惹的背影没动，谢凉的眼底划过失落。

一分钟后，周惹终于动了，他将手里的烟熄灭，然后慢慢地走到谢凉的床边然后躺下。

他的手轻轻压着谢凉的脑袋，声音冷冷的，“快睡觉吧。”

五岁的谢凉看着眼前放大的漂亮叔叔，她的手一伸就抱着了他的手臂，那一刻她的心似乎安定了。

她抱着叔叔的手，这样坏人来抓她的时候她就能提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