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蟒族,妖王寝殿。
“久闻妖王大人天赋异禀,实力超群,不知可否赐教一二?”苏紫缨拱手问道,声音清越。
“妖后大人过谦了,您之天赋,恐不逊于在下。”幽雨眠轻笑,眉眼如画,“此处甚为拘束,不如随我去寻一处开阔之地,也好让大人尽展所长。”
“善。”
苏紫缨颔首,遂与幽雨眠同往法阵秘境。
“妖后大人,请。”幽雨眠话音未落,手中已现一柄漆黑魔鞭,其上幽光流转,名曰“幽影”。魔鞭所及之处,土地尽染剧毒,刹那间,方寸之地,寸草不生。毒液迅速渗入土壤深处,腐蚀其间生灵,不过片刻,幽雨眠周身土地已然生机断绝,一片死寂。
“好霸道的毒功!”苏紫缨惊叹一声,素手轻挥,一柄紫玉凝扇浮现掌中。她周身寒气凛冽,如潮水般涌出,将弥漫于空气中的灵气尽数冻结。
“妖后大人的寒冰妖法,同样不容小觑!”
二人,一毒一冰,你来我往,已过数个回合,却仍难分胜负。
苏紫缨的寒气能够冻结阻拦幽雨眠毒液的蔓延,而幽雨眠的剧毒亦能在悄无声息中快速腐蚀蚕食苏紫缨的寒冰。
二人互为克星,难分伯仲,缠斗许久,终以平局收场。
两位女子各持法器,凝视对方,唇边皆勾起一抹酣畅淋漓的笑意。
此番对决,当真精彩绝伦。
苏紫缨与幽雨眠惺惺相惜,关系愈发亲密。
回到妖王寝宫,苏紫缨倚在幽雨眠身侧,闲谈彼此人生。
***
“你实力如此出众,为何不自立为王,偏还要屈居妖后之位?”幽雨眠不知苏紫缨心中苦衷,疑惑问道。
“我并非未曾觊觎过那九五之尊,只是……造化弄人,我并非狐族最强者,比我更合适的人选,还在后面。”苏紫缨轻叹一声,似有无尽感慨。
“你所指之人,他叫许小里?就是你的未婚夫,也就是未来的暮苓狐妖之王?”
“正是。”
“你当真甘心下嫁于他,一个抢走你王位的男子?”幽雨眠为苏紫缨感到不甘。
“说实话,初闻此事,我心中确有万般不愿,甚至曾动过击杀他,或逃离狐族的念头,以避免这段注定悲剧的婚姻。”苏紫缨敞开心扉,对幽雨眠吐露心声,“然而,在最后一刻,我还是清醒过来,未让自己铸成大错。”
“为何?”幽雨眠依旧不解。
“蟒族与暮苓狐族,境况不同。”
“暮苓狐族因许小里的降生,才得以坐稳这上古第一妖族之位。若我因一己之私击杀许小里,暮苓狐族便会失去妖神的庇佑,福泽不再,人心涣散,更易被外族所趁,届时狐族,又将陷入危难之境。”胡钰欣解释道。
苏紫缨身为狐族后裔,自然要以族群的利益为重。她胸襟开阔,为了狐族的未来,甘愿牺牲自己的婚姻,成为许小里的附属。
“可林深蟒族却不同。林深蟒族唯有你一位至强者,又以毒术和法阵封印闻名于窟魔山。有此神技,林深蟒族无论如何,都是窟魔山不可或缺的一环,其他妖族自然也对你敬畏有加,不敢轻易冒犯。”
***
幽雨眠闻听此言,螓首轻摇,一声叹息,似有无尽愁绪萦绕心间。
她此生从未体味过情爱之滋味,亦从未为情爱之事烦忧。于她而言,当前至迫之事,乃是潜心修炼,提升妖力,坐稳这妖王之位。
“那……许小里待你如何?他是否对你有意?”幽雨眠关切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
“你或许不信,自我与他订下婚约,至今未曾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你我虽维持着未婚夫妻的名分,实则各奔东西,形同陌路,他对我,亦是不闻不问,漠然至极。”苏紫缨轻叹,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
“这……”
如此一段姻缘,若真个成了,只怕日后注定是煎熬痛苦,有名无实。
“不说我了,倒是你,我甚为好奇,你坐上妖王之位,感受如何?”苏紫缨岔开话题,美目流盼,望向幽雨眠。
“提起来也甚是无趣,与我想象中相差甚远。”幽雨眠长叹一声,如释重负,又似有难言之隐,“这位置,与我想象中相去甚远。”
“有何不同?”苏紫缨追问,秀眉微蹙。
“哪哪都不同。”幽雨眠眼神幽深,流露出一丝失望,“你应当知晓,我林深蟒族世代信奉神教,对妖神的崇拜,已深入骨髓,无可挽回。”
“嗯嗯,我知晓。”苏紫缨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传闻中的妖神大人妖力无边,庇佑窟魔山众妖族,有他在,的确能鼓舞众妖族勠力同心,共创辉煌。可是……”幽雨眠话锋一转,语气沉重,“若是这种信仰扎根过深,便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甚至……”
“你是说……向妖神献祭?”苏紫缨冰雪聪明,已猜到幽雨眠忧虑之事,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
“正是。”幽雨眠原本淡然若定的脸上,竟闪过一丝畏惧,如平静湖面泛起的涟漪。
究竟是怎样可怕的献祭,竟让这位平日里英勇无畏、镇定自若的妖王也慌了神,露出这般神色?
“你可知林深蟒族的献祭之礼,是以何种形式进行的吗?”苏紫缨追问,紧紧盯着幽雨眠的脸庞。
“我……并不知晓。”苏紫缨摇摇头,一脸茫然。
“我……”幽雨眠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顾忌,美目中流露出挣扎之色。
“无妨,我承受得住,你尽管讲来。”苏紫缨握住幽雨眠的手,希望能给她一丝安慰和鼓励,指尖微凉,却带着坚定。
幽雨眠反手紧紧握住苏紫缨的手,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心神,将献祭之事缓缓道来,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千斤重量:
林深蟒族之献祭,由族内大祭司主持,每半年便会举行一次,雷打不动。每逢献祭来临前半月,长老便会从族内精心挑选合适的妙龄女子,作为献祭的对象。这些女子需得符合极其严苛的条件,她们的外貌要足够艳丽,如娇花照水,她们的身姿要婀娜多姿,似弱柳扶风,她们的气质要端庄儒雅,似空谷幽兰。大祭司曾言,这是妖神倾慕女子的标准,唯有将这些精心挑选的女子通过献祭送到妖神身边,妖神才会欣喜,大发慈悲,向林深蟒族施以恩惠。因此,自献祭仪式开启前半个月起,族内长老便会安排人手,将这些选拔合格的女子尽数带到皇宫偏殿中集中管理,美其名曰‘净身’。那偏殿之内,终日不见天日,阴森恐怖,被选中的女子,如同待宰的羔羊,生不如死……
这些妙龄女子,自踏入皇宫偏殿那一刻起,她们娇若春花的容颜,轻盈如燕的身姿,灵动若水的灵魂,便不再属于自己,而是牢牢掌握于祭司与那虚无缥缈的妖神手中。她们被圈养于暗无天日的偏殿之中,如笼中金丝雀,终日以泪洗面,了无生趣。每日所食,乃是祭司精心熬制的汤药。那汤药色泽黝黑,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其间蕴含的剧毒,纵使这些女子自身也修炼有本族毒功,却仍被那药中诡异的毒素缓缓侵蚀,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她们中的大多数人,尚且支撑不过五日,便会毒发身亡,香消玉殒。唯有少数体质强悍、毅力坚韧之辈,方能勉强苟活,进入下一轮的筛选。这些幸存者,眼睁睁看着昔日一同被选入宫的同伴,在剧毒的折磨下痛苦哀嚎,却无能为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终只能在绝望的泪水之中,眼睁睁看着她们如凋零的花朵一般,走向死亡。而她们死后,尸体亦不得安息,族中长老为了防止这些饱含致命毒素的躯壳危害蟒族,竟将她们尽数绑上柴火,淋上油液,焚烧殆尽,化为缕缕青烟,消散于天地之间,连一捧骨灰都不曾留下。
勉强苟活至下一轮的女子,每日皆有专门的侍女为其梳洗打扮,描眉画眼,熏香更衣,将她们装扮得花枝招展,美艳不可方物。她们每日皆被带到族中长老以及祭司面前,如同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接受他们的品评,为期五日,每日皆会得到一个评分。唯有那评分最高的两位,方能进入最后的选拔。而那些被淘汰的女子,虽可遣送回家,与家人团聚,然而她们体内毒素并未彻底清除,纵使重回家园,也往往撑不过数日,便会毒发身亡,如风中残烛,命不久矣。
而来到终级筛选的两位候选人,将当着全族人的面,并肩站立于高耸入云的祭坛之上,面朝西侧,等待着圆月之时,皎洁的月光如银辉般洒落。这是妖神的选择,传闻,唯有得到妖神青睐的少女,在月光的照耀下,额上会显现出一个特殊的标记,或如朱砂痣,或如新月痕,神秘莫测。而拥有此标记者,便是最终被献祭之人,命运已被注定。
而那位被选中的女子,会被粗长的麻绳绑上祭坛,动弹不得,在祭司调配的名为‘噬心’的剧毒之中,洗涤灵魂,净化□□。那‘噬心’毒液,据说是采集九十九种至毒之物,辅以各种阴邪之术炼制而成,其毒性之烈,足以腐蚀元神,令人痛不欲生。被选中的女子,在‘噬心’毒液的作用下,将经历一场灵魂与□□的双重折磨,最终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飞升至神界,去往那传说中的妖神身边,从此香魂渺渺,永世不得归来。
可明眼人都清楚,这并非一场神圣而伟大的献祭,而是一场残酷至极的屠杀,一场披着宗教外衣的阴谋。普通民众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花容月貌的少女,在祭坛上,面色苍白如纸,却毫无一丝血色,不做任何一点挣扎,唯有泪水无声滑落,如带雨梨花,楚楚动人,心中皆是同情与怜悯,如鲠在喉,却无法解救她,谁让她身为蟒族女子,又生得这般如花似玉,国色天香呢?
“都说命运戏人,造化弄人,可对于世间的女子来说,这样的戏弄是否来得太过残忍了呢?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又有何辜,要承受这些无妄之灾,如待宰的羔羊一般,任人摆布?”
“且不说妖神是否真的就存在于这天地之间,如今的窟魔山上,恐怕除了寿命漫长的玄武一族,早已超脱世外,其余各族,早已更迭换代多次,再无人亲眼见过妖神降世吧。也就是说,这道传说,很可能就是一个以讹传讹的谎言,一个虚无缥缈的,无从作证的,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可就是因为这样一道荒诞至极的传闻,害死了一个又一个妙龄女子的性命。这简直是一道吃人的传说,一道嗜血的规则,一道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枷锁!”
“我继承妖王之位后,亦曾在暗中调查着祭司的身份,试图揭开他背后隐藏的真相,然而还未等调查清楚,噩耗便再一次降临,如晴天霹雳一般,将我打入万丈深渊。”
“又是一度献祭之日,那血腥的阴影再次笼罩了整个蟒族,而这次被选中的不幸之人当中,居然有我的亲妹妹——幽雨瑛!她年纪尚幼,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却要成为这吃人规则的牺牲品,她那如花的笑靥,从此只能存在于我的梦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