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季深出门时往大黄脑袋上摸了一把，随后转过身走到水泥路上，冲后面的人笑着说：“走了，大帅逼！”
陈闻挑眉看他，语气里带了几分散漫，笑着回道：“我长得帅你有意见？”
“没有。”季深说：“夸你呢，真心实意的那种。”
后街四处都是摊贩的吆喝声，灯光洒在地面上，水泥地面坑坑洼洼，有不少碎石子。
这一带以前是没有路灯的，到了晚上就是黑灯瞎火一片，有条件的可以往摊位上挂个灯泡，这才微微有些光亮。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现在居然连路灯这种文明的奢饰用品装上了。不仅有路灯……季深看了眼拐角处的绿色长方体。
还有垃圾桶？
大梧镇这算发达了吗？
路灯灯光不怎么亮，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陈闻没有散步的习惯，也没有这个闲心。他从小到大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在街上晃悠，放以前那会儿最多有点傻，来到大梧镇后还得考虑点外在因素。
比如满街混混，惹上了麻烦。
他大概是十一岁那会儿来的大梧镇，那个时间好像已经很遥远，远到记不起细节，但好像也不是很远，回头看看还能想起某些过往的桥段。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变了很多？”季深突然间问了句。
“变了什么？”陈闻思绪被拉回，没再往后想，不在意地问了句。
“起码没有路灯和垃圾桶。”季深笑着：“大梧镇以前不这样。”
陈闻说：“路灯上个学期修的，垃圾桶是为了防止流浪狗误食农药口吐白沫。”
……这人如此了解民情，得是逃了多少课。季深心想。
的确是这样，当时他逃课出来偶然间听道两个买饭团的大妈八卦，大概就是某某某家狗毒死了闹到政府那里去。
挺扯淡的。
陈闻说完后随口问了一句：“大梧镇以前是什么样？”
大梧镇以前什么样？这个人人都嫌弃的小破县城，人来了，又走了，但季深没有说过什么，他在这里长大他知道这个五六七八数不着线的小县城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又什么样。
“就是……非法产业链特发达，不是这种，”季深犹豫了一会儿，以为对方误会，解释着说：“就那些嫖%娼卖毒什么的。”
陈闻没有再问，只是兀自说：“是吗？我以前不是这的人。”
“你是哪的？”季深有些好奇，看着他问：“你不会在骗我吧？”
“没骗你，北边的。”
北方人，他心里平衡了。难怪长这么高。
季深问：“你北方的怎么来这边读？”
“转学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含糊其辞道。
后街走到头就是那堵八中西墙，白墙皮掉了好几块，残缺不齐，露出不知哪哪年的红砖，看着挺可怜，透着一股没钱味。
陈闻翻过去后站在底下等他。
也许是出去的时候踉跄了几步，季深跟后遗症似的看着地面心里发怵，一下子觉得翻了百二十回的西墙好像有点高，但这么蹲在墙头上也不是办法。
西墙旁边是块小树林，他踩了脚那棵树杈子，打算往下跳。
一束强光毫无征兆地照过来，刺破黑暗，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洪亮的喊声。
“哎！哎！”
门卫大爷跑得飞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过来，手电筒晃的人睁不开眼，边大喘气边喊：“你们两个给我站住！站住！……”
“翻墙？不准动！……听见了没！”
季深脑子有些懵，往下跳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差点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操！季深心里暗骂了一句。
陈闻半眯着眼转过头，没管大爷的威胁，攥住他的手腕拉着人就往宿舍跑，问：“你没看时间？”
两人腿长，跑的也很快，夏末的风有些热，在耳边呼啸而过，对方说话的声音不大，他差点没听清。
季深人也傻了：“我怎么知道！我他妈以为你看了！这怎么还半路杀出个大爷！”
“我怎么看？”陈闻讽刺似的笑了声：“也不知道是谁扯东扯西，拉着我讨论路灯和垃圾桶。”
季深不认账：“那我不是听你扯路灯吗？！垃圾桶吗？！”
“闭嘴吧你。”陈闻毫不客气地下了禁言令。
文明宿舍楼的大铁锁早已报废多年，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挂在在铁门上装装样子，陈闻一把打开门拉着季深跑回宿舍楼。
宿舍楼到点会强制性关灯，季深摸着黑往上走，什么都看不见，打开手机手电筒时才看见，有什么东西从楼道里窜出来，把它晃得一惊一乍。
“耗子！”
“这他妈什么品种的耗子这么大只！”季深指着地上的小生命让陈闻看。
陈闻把他手中的手机抢过来按灭，压低声音道：“你想念检讨？”
“没有，”季深狡辩说：“主要是有点激动。”
陈闻看着他回道：“不想念就别出声。”
两人回来得有点晚，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往楼下看一眼发现门卫大爷不依不挠，正拿着摄像头在楼下瞎晃。
尽职尽责。
宿舍内也没通灯，黑乎乎一片，季深瘫坐在木椅上，手机里弹出几条消息，他这会儿喘着气没空去看。
“布谷——”
“布谷——”
“布谷——”
陈闻躺在床上，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轻声提醒道：“你的鸟叫了。”
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微信提示音换成鸟叫，闹腾的慌。
“布谷——”
季深：“……”
“谢谢提醒。”季深说。
他要死不活的拿出手机，很识相地调成了静音。
消息有好几十条，林林总总，什么样的都有，大多数是王姨发的。
王姨：“小深，你怎么走的时候不打声招呼？还想给你拿两份回校呢。”
王姨：“刚才那个是你朋友吧？”
王姨：“以后你和你朋友，还有阿驰常来啊，不收你们钱。”
他简单回了几句，边回消息边喊了对床的人一声：“陈闻？”
“嗯？”床上的人掀起眼皮看了他几眼。
他认床，这几夜来都没睡过几次好觉，现在困的不行，满脸写着“老子很困”，眉眼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王姨说要送你两份云吞，你要不要？”
“不要。”陈闻毫不犹豫地拒绝。
季深忽视他的回答，继续转告说：“要的话你自己翻墙去拿。”
“……你看我像云吞吗？”陈闻扯过被子反问。
“我可以说像吗？”季深一脸天真，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闻：“……不可以，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