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烟絮没在廊下站多久就被闻妤弄回去了。
时烟絮被灌了参茶,坐在案前看手下人带回来的各方田地划分形势。
说是各方,其实也只有一部分泆洲的划分。
他原本计划是要去通州,那里到底是比较熟悉,只是云和月说泆洲有个人他手里有能除掉豪强,且不会于其他地方打草惊蛇的证据。
此行本来就是为了处理江南十二州的事宜,所以最后船队来了泆洲。
之后云和月主动揽下寻找那个人的活,时烟絮则是把带来的人派出去打探消息,只有临近这边的几个能这么早送回来。
夜家手里面把控的田地倒是没有比一年前少多少,朝廷如今按照丁口收税,逃籍的百姓还是比比皆是。
东西很少,没一会就看完了。
顺着河逆流而上就是茨州,那是同江南十二州天差地别的地方,那里受水灾迫害严重在云鸣到那之前,那里可以算是不毛之地。
如今也不知道那成了什么样。
朝廷以核查户籍的名义派来了一批朝廷官员,几日后到达扬州,届时便是好一通闹腾。
云和月刚回来没多久,换了一身衣裳便又出门了。
这一次出去同共事关系不大,上辈子她们到了通州,后来她留在江南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也是在通州。
那时候她遇见了一个人,叫花槿是花楼出身的琴女。只不过那花楼是地方势力调教瘦马的地方,叫百花楼。
百花楼是江南一带最有名的花楼,背后财力雄厚,多为达官显贵所光顾,楼中美人、才女众多。
花槿便是楼里面的其中一个姑娘,只不过她如今已经二十五了。在楼中算得上是老姑娘。
她是五岁的时候被父母卖掉的,那时候卖到花楼比卖给人牙子给的多。
来到花楼之后老鸨便让她开始学琴,她在这一块很有天赋,又生了一张极为漂亮的脸。
曾经凡是她登台整个泆洲的公子哥都想过来瞧瞧,那时候整个泆洲没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只是花无百日红,年轻漂亮的人一茬接着一茬,她的名字也被掩埋在这胭脂华裳里。
再到后来她病了一场,老鸨也只是顾着其他人。好了之后她便只是登台不再接客,只不过恩客越来越少。
老鸨不想让她就这么废掉,想着要把她送给谁,又赶上了夜家主要很多年轻漂亮的少年少女。
人凑不够老鸨便直接去抢,终于是把人给凑够了。
她看着那些个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她好像一辈子都被关到了这里成了她不认得的人往来的礼物。
花楼多是晚上比较热闹,所以她也趁着这会大厅没什么人,在大厅里教几个年纪小的小孩弹弹琴。
“阿槿,这位公子喜欢曲子,正好你也喜欢。你便带着这位小公子到楼上,同小公子交谈一二。”
花槿正想是哪家的小公子来了,回头一看,真得就是年纪小。
小脸上都还带着未褪去的稚嫩,可浑身上下却带着难以掩盖的贵气。
老鸨惯会见碟下菜,不需要认得那人是谁,只凭着衣裳配饰就能看出来是什么样的人。
这小公子眼睛亮晶晶的,时不时咬下嘴唇,大概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哪哪都好奇。
这小公子是一个人过来的,可不远处却小心翼翼的跟着不少人,说起话来还带着京城那边的音。
绿衣上绣了红黑二色的鲤鱼,鲤鱼活灵活现走起路来像是在水中嬉戏。
老鸨同他说了几句话,便不知道他是打哪听得,当时就给了她一个扳指。老鸨识货,知道这东西绝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害怕惹祸便拉过他的手给他戴回去了。
带着他进了百花楼,知道这是一个金贵的主正想叫楼里正当红的姑娘和小倌过来,却不想刚进了大厅这小公子便看上了花槿。
花槿生得倒是也好看,只是在泆洲这些爷和公子哥眼中到底是年纪大了,没想到竟入了这位的眼。
老鸨亲自带着二人往楼上的房间走去,顾虑着这小公子的年纪以及外面那些人,老鸨把人带到了一间颇为清雅的房间。
老鸨退了出去,让人拿了果酒来,自己却写了封信让人送到夜家。
花槿以前对于这样的客人司空见惯,只是有好些年没人要过她了。
“小公子既然已经到了百花楼,不如让奴家陪你玩些什么。”
云和月记得,花槿喜欢玩,喜欢笑。她人很温柔很细心,就是早年一场大病坏了身子,走得有些早。
“我想听曲子,但自己又实在学不会这些,姐姐若是为我谈了我却和不出来,届时以金玉作答谢怕抵不上姐姐的曲子。”
花槿被她这话给逗乐了:“小公子一表人才,我不过晚春残花。为小公子弹奏一曲是我的荣幸,小公子在这坐着便什么都抵得上。”
说着将手敷在琴弦上,玉指飞跃一首曲子已然从琴中传出。
不是什么主流的乐曲,但云和月以前听过,是泆洲一曲不知名的小调。
一曲毕,云和月已经喝完了一壶果酒。
借着酒劲站起来,拔出配剑看向花槿:“姐姐弹一曲战乐吧,我不会乐曲但能舞剑给姐姐看。”
花槿顿了一下,曲子一改先前的轻柔和缓,开始变得慷慨激昂,合着凌厉的剑光好似真得见到了烽火连天的战场。
待到乐声停下,屋内一片寂静。
屋内两个人一个正低头端坐,另一个正在看琴边美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却不想,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花槿起身去开门,门外正是云和月之前刚见过不久的夜家主。
夜家主在门外待了好一会儿,这会没半点偷听的心虚,率先开口:“刚来时听老鸨说,大早上见喜鹊登枝,适才便来了一位面如冠玉的贵人。我正想着是什么样的贵人想来拜访一二,只是刚到了门前便被乐曲吸引,才未能及时入门。入了门才发现,这贵人先前便已照了我家中门楣。贵人若是早说了想到这百花楼,在下定当好好尽这地主之谊,让贵人不虚此行。”
云和月听他一口一个贵人的打趣自己,便知道那生意他心动了,此时正在和自己拉近距离。
“夜兄是一家之主,肩上担着一家子的生计。我喜闹好玩哪能叫夜兄放下担子来陪我。”
许是被酒意熏染,说话时都带上了慵懒意味。
“家主也是人,难不成我还不能出门玩乐?
于公子是看上这琴女了?”
云和月思索一会儿,开口道:“这姐姐生得好看,尤其琴曲方面才是真得令人难忘。”
“既令人难忘,那待到公子离了泆洲,可又要如何释怀?”
云和月作势思索一会儿,转而去问了花槿:“姐姐我给你赎身可好?待过些时日我便带你走。”
要给她赎身的话花槿听了太多了,最红的时候她的赎金一出来便吓退了一众要给她赎身的人。后来那股子劲过去,还剩些人,他们跟她谈情爱许她此生心上唯她一人,可情爱到最后的结果就是移情别恋,那可真是个不值钱的玩意。
所以她再次听到这话,只是笑笑没有应答。
却不想这小公子直接摘下自己的玉佩递到她手中。
“我父兄皆是钟情人,可我偏生是个浪荡子。一生一世这种话在我这说出来也不过就是多说了一句话,那东西太贵重我担不起也不敢许。但许你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我却是能做到的。”
这话反而将花槿弄得不知所措了,这人真是……别具一格。
东家在这,这里发生什么都是花槿所不能决定的。
“这百花楼成立之初夜家也有参与,这美人你若是想要那便直接带回去,只当是庆你我相遇之缘。”
两个人从花槿扯到了云和月送给花槿的那块玉,又从那块玉扯到了安南,又从安南扯到了那批来自安南的玉料。
这期间花槿被老鸨带出去梳洗打扮,又叫了几个男女过来侍候。
最终这批玉以高出平常一成五的价钱定了下来,两个人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喝酒时云和月抬头打量了后进来的几人,看了一圈轻微摇了摇头。
她动作很小,但夜家主从最一开始就把注意放到了她身上。
“于公子不喜欢小倌吗?”
毕竟她最后一个看的人正是一个年纪较小的男孩。
云和月摇头:“喜欢,只要是好看的不论男女我都喜欢。”
但每个人认为我好看都不太一样。
“于公子以为什么样的人才叫好看?”
“清秀不寡淡,娇艳却不俗当是好看也。”
夜家主爽朗笑道:“这还不简单,待会我让老鸨按照于公子这要求再领几个人上来,于公子看着哪个有眼缘就把哪个带回去。算是我送给于公子的礼物。”
两个人说到了京城的解语楼,那才实打实的是个既风雅又费钱的销金窟。
天黑下来不久,便有一个护卫打扮的人过来敲门,什么都没说只是冲云和月点了头便离开了。
夜家主大抵能猜到,这应该是云和月家中派来的人在让他回去。
便结束了话题,让人将挑出来的几人带上来。
被带过来的尽是一顶一的好相貌,见云和月年纪小生得又实在好看便稍微安心了一些。
云和月在人群中扫视,看到了一个正欲躲闪的十几岁男子,视线便多停留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