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我看不起诸位,诸位在这山上能够偏安一隅,全靠以前的扬州官员不顶事。
所以若要剿杀诸位并不用我千里迢迢赶来江南,此行正是为了三当家所述之事。能不能成的已经到了一半了,实在不行我就一直留在江南直到它成为止。
三当家想占山为王,其他地方的匪又何尝不是?一人占据一片山,那这江山还叫什么江山?”
三当家看着他身上的绳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若是我等不从,大人难道要带兵上山不成?”
时烟絮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巡视着房中众人,脸上的坚定、犹豫、担忧他却一概不愿意管。
“有何不可?诸位也说过我在通州便是时常剿匪,如今到了扬州再重操旧业又何妨?”
大当家是个火爆脾气,当即一拍桌子:“小儿不自量力!我山上兄弟众多,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你真当自己是运筹帷幄的将军了。”
不等时烟絮说什么,三当家便把话接过来:“大人扬州驻军被地方势力把持多年,如今又有多少能用,大人是文官那些人也未必会真心听大人调遣?更何况京城的禁军也没能过来多少,若要强攻怕是很难,更何况禁军都是京官老爷,伤了死了陛下怕是也会不高兴。”
“陛下高不高兴不劳三当家操心,我有多大本事我自是知晓,领兵强攻我打不得,但大将军打得。”
大将军把刚捞上来不久的鱼杀好放进锅里就开始点火,一同下来行云流水,熟练极了。
闻妤正拿了个胡床在一旁:“这鱼您是烧还是煮?”
尧羁闻言抓了一把莲子递给她:“炖,跟藕一起,补气血。
御……云央去哪了?一大早开始就不见人。”
闻妤把剥好的莲子扔进嘴里,结果就看见了尧羁递过来的碗,尧羁见她吃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把碗往她一边一放。
闻妤剥了第二颗便扔进了碗里:“哪一大早不见人,他起得还没我早。刚起来就带着大公主出门了,说是去游学,谁都没让跟。好像说是天黑之前回来。”
尧羁抓住了什么:“他没有带人?”
闻妤剥了一会就把自己在干什么给忘了,把莲子扔嘴里边嚼边说:“老毛病,出去办事带着人,但出门玩就不带了,说什么带着人玩得不尽兴。还装模作样的带了把剑,他又不会使,提着还不够累赘。”
最后一把莲子剥完,碗里也没剩几个。
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好像有人到了住处。
“外面怎么回事?”
闻妤见碗里那可怜兮兮的几个,心生怜悯把它们几个送去同兄弟姐妹们团聚了。
“小云大人吧,她好像今天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云和月本着赶紧到扬州的想法,一路不停的赶到了时烟絮暂住的府邸。
一路打听才找到了厨房,见闻妤在门口坐着,便赶紧扒拉住她。
“有吃的吗?快饿死我了。”
闻妤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厨子,厨子看向尧羁,尧羁看着半成的鱼汤以及刚下锅的莲子……
最终尧羁递给了她两个昨天剩下来的馒头,以及一碗清水。
云和月不认得这人是谁,但是并不妨碍她不高兴。
盯着那个不肯让锅的人,然后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
吃的太快……被噎着了。
端起水喝进嘴里才发现,她千里迢迢赶回来结果水都喝不上一口热乎的。
最后还是那厨子担心这几个人闹出什么事来,寻了个小厨房给她煮了一碗面。
本来就是学来做样子的礼仪在饥饿面前荡然无存,放下筷子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那人是谁呀?”
吃饱喝足后的云和月终于肯打听其他人。
闻妤看着她吃了两个馒头,脸大的碗盛得三碗面,以及尧羁刚给盛得一碗鱼汤。不禁感叹,还是年纪小好啊!这胃口真没谁了。
但……
“你……不认得他啊?”
云和月又往锅边瞅了两眼,有点眼熟,但的确不认识。
于是摇头:“我就没见过他。”
这下闻妤道开始为难了,这大将军突然就出现在了江南,完了她也不清楚大将军这一行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说吧,万一是为了公事,她就惹祸了。
很快尧羁便替她解决了这份纠结。
“你该管我叫姑父,不过你才几个月大的时候我就基本上不回京城了。你爹应该也没怎么跟你提过我。”
哇!
两辈子,终于给她见到活人了!
她一直听说她这个姑父有多么骁勇善战,多么运筹帷幄。只是上辈子他一直驻守西北,她没见过他。
离得最近的一次就是他死后,因为他膝下没有子嗣,所以凌路尘让凌幼归把他的棺椁送到济州,而她从北疆回京城时途经济州再把人带回京城。
那时候她就是对人再怎么好奇,也不能直接开棺。
云和月仔细观察了眼前这人,好像在看看这人是不是真得:“我二哥跟我说过。”
尧羁想到赖到西北大营的那小子,白云间小时候被送到他外祖父家了,尧羁压根没见过他几回。
“他怎么说?”
“他说您长得特别高,当年骑着马提着人头就上我家抢亲去了。”
尧羁一头黑线。
“我没抢亲,我是过去提亲。吉尔勒的人头是我给的聘礼。”
真正的聘礼其实不是人头,而是把那一整个部落打下来的战功。
七次登门,战功换婚约。
云疏当年可当真是不好娶。
想当年他得封骠骑将军随祖父回京,满街的人都过来一睹芳容。
那时候他也才十几岁,为着满目的瓜果鲜花而高兴。不知是哪家姑娘,竟直接抛了个金首饰下来。
首饰华贵无比,金丝包着白玉外面坠着宝石。首饰从一茶楼上落下,他追寻着望过去,抬眸一瞬间,那家茶楼上正有一美人探头,让他想起来了母亲尚在世时教他学得《洛神赋》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不止!远不止。
那时候他不知道那是谁,后出门去寻却怎么也见不到人。那时候家里人给他说亲,他一概全部推掉。
他们说他见了怪像染了痴疯。
痴也好,疯也罢。
他在早朝后见到了一个同那个令他日思夜想的生得很像的人,他问了身旁人,那人说他姓云。
他一腔痴态不好往人家那边卖弄,只好向幼时常一同玩乐的表兄打探。
表兄在京城,当为百晓生。
多年不见把酒言欢,且听他娓娓道来。云家有二女,非姐妹乃姑侄。二者同岁,模样七八分相似,非熟悉之人难以分辨。
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真得疯魔了,他当时便央着舅舅去代他提亲。
舅舅让他歇了这个心思,他只当舅舅是怕他越过父亲这件事情传出去会受罚,没怎么在意。
到了家便想让祖父往云家走一趟,祖父推脱,只是说人家未必愿意。
愿不愿意,尧羁不知道,但他的确上门去问了。
当时云鸣尚在转运台任职,曾担任西北转运使,他便借此攀交情上了门。
只是当他刚提出意愿,便被云起给请出去了。
次日他登了第二次门,云鸣拉着云孤野同他天南海北的闲聊,就是不搭他问得话。
直到第三次,云起领着他登了外院一处高阁,自上面能见内院景象。
花园里一群丫鬟婆子侍奉家里面的两个小姐,那两个姑娘不论是长相还是穿着都是格外相似。
云起便站在阁楼上让他认,说若是认错了往后便不要再登门。
他指了其中一个,云起当时便离开了,只是当他再次登门时云起让他进去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老帝师,三朝元老两代帝师,名声显赫。
老帝师为人严肃,问话时像是在考教学生。
“古渔既为提亲为何是自己前来?”
尧羁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岳父,从没见过面开始。
“令爱是您的掌中明珠,何况本就是小侄痴心妄想,不敢有半点逼迫。再者祖父年事已高,若是云公不愿那小侄便不再同任何人讲。倘若能得云公青睐,届时再请祖父上门,同云公商谈。”
说话都是带着磕绊的,事后手中是被汗浸湿的。
第五次他请了祖父同云公商谈,也偶遇了自己未来的岳母。
常说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只是没想到,云夫人却是旁敲侧击的告诉他,定国公势大,七皇子贤明太盛。先帝忌惮明皇后及七皇子一脉,为了制衡明家,云疏被先帝内定了作皇子妃。
要许给哪个皇子不重要,只要能借着云家制衡定国公府便好。
当时祖父问他,可死心了?
他摇头,只是让祖父将他分了出去。
当时吉尔勒带兵侵扰边疆,他心中郁闷便请命前去平叛。
那一年他大败吉尔勒,吉尔勒所带领的部落及他们的草地都并入了景国的疆土。
世人说,他是天生属于战场的。
先帝说他有勇有谋,要给他办庆功宴。
庆功宴前一天他又登了云家的门,管家领他去了藏书阁,在藏书阁中有他心心念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