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极难忍,推了一把她。
羽华僵在了当地。
梦中的声音,遥远的记忆,一一进来。
在十一年前。
“我已经在当年就警告过你了,我说过了,我很危险,别靠近我!”
夜空下的男人,仿佛被一整个世界的黑暗包裹着,他的整个模样,都是最不漂亮的也最不清朗的时刻,却也是最真实的。
羽华无法动弹,紧紧握住胸口,明明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冰冷,却仍旧很窒息。
十一年前的警告,其实一天也没有忘掉,
在夜风中,在花香中,会偶尔浮露,只等一个契机,
‘别靠近我!’
那份刺入血液般的强烈呐喊,是在最初的最后,莫贵霄吼向自己时的绝望。
因为这份无法对你痛下杀手的情绪,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一个少主所需要的——
‘——危险!’
眼前的黑暗一如十一年前,视线中的俊美男人,退后一步,朝反方向挥开了手,羽华只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虹光。
白色的虹光。
你的剑虹,为何是白色的?
再往前想的时候,甚至还能记起这些遥远的对话。
漆黑中划出的白色弧线,最后连同他本人,一起消失在无尽的前方黑暗。
漆黑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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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归属于七界之王,怎么能独独对原界嫌弃呢?
开始也没那么嫌弃,但是……
但是?
原界无法让羽华停留。
那样的一个世界,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守护的必要。
你这样的想法,可千万不要让缔者知道,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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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澜王,明明,是七界最情深义重的人,偏偏,恋上一个七界最无情无义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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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
皇宫,
虽然冬天还没有来临,但南都的宋方嘉,已经感觉到了令他极度讨厌的寒息,更不要说刚刚收获得来的消息,更令他心生厌烦。
皇宫。
司帝的书房。
一如既往,司帝嘉继续踩着小山一般高的宗卷,
“都没有人找我下棋。“
“你的工作量不会因为下棋而减少的,司帝嘉陛下。”丝毫没有放入同情的苍季鹰淡然的回道。
“我讨厌工作。”
“嗯嗯。”
依旧淡然。
“我讨厌季鹰。”
“嗯,嗯?”
“都是你的错。”
“我可什么都没作。”眼前高大的皇家第一御师,举双手表示清白。
虽然告发了明王坤,但是不晓为何,境师梦羽华,又很快就主动撤消了这份告发,但事情并没有因此就平息,毕竟,一个境师冒着大不讳指控了西域的王者,更重要的是,南都的司帝还因此相信了,派出式神软禁了明王坤,里子面子全给了,现在却说有误,这份告发要撤消。
一次得罪原界的两王,也就只有这位没脑的境师能做到了。
没有直接赐死,还是因为身份特殊吧?
大家纷纷猜测。
但死罪易免,活罪难逃吧?
羽华被流放到了遥远的东方,据说还主动申请了一个出问题的结境。
大家在听到了这个据说之后,因为后面的这句补充,都相信了其真实性。
武部的大将金虎照,则因为原因不明的受伤,据说还挺严重,所以这次出差,即使再想去,也因为身受重伤,无法再守护其左右了。
虽然是以赎罪之名遭到流放的任务,但因为有司帝嘉的交待,所以境院仍旧不敢马虎,该派大将的照样要派,金虎照不能胜任了,武部多的是合适的人选。
没想到,羽华拒绝了这位另派出的大将,据说对方还开心了很久,先不要说跟着一个遭流放的境师前途暗淡,仅是要去的东方结境,此次也是惊险得让人不想接近了。
南都境院可谓流年不利,年初接到了西域的信函,境院乱成一团;现在冬末,境院又接到了东方的求助,本来是境师们很乐意前往的东方,但是这一年,东方的舌岛结境出现了虬龙这种大恶灵,搞得最近的境师们宁可告假扣工资也不愿接近那边的结境,而来信求助的,正是东方舌岛的护境者。
所以,在得知有羽华主动前往这个恶灵出没的舌岛结境时,整个境院又和初春一样,人人庆幸躲过一劫。
至于那些替羽华担心而不时禀报上来的申诉以及梦府的担忧,那还不是令司帝嘉头痛的,因为还有一个更加令他烦恼数倍的,即,那个派季鹰过去询问却也得不到正面回复的西域消息。
准确的说,是有关少主霄的。
先前,对于先前被兽灵误软禁一事,完全没有问责的明王坤,就在前几天,却又突然派式神发来一封简短的通知,告知司帝嘉,原本即将上任的少主霄,将要推迟成为明王霄的时间。
这必然是一个要问为什么的大事件了。
但是,西域那边再没有回复,被司帝嘉再信任不过的苍季鹰回来之后,也只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问他,也只是回一句,明王坤和少主霄也什么都不说,大家其实都不清楚怎么回事,只知道,确实就是这样。
完全的,摸不着头脑。
以明王坤的能力,接下来的十年要继续守护原界完全不是问题,但是,原本早就提上议程的少主继任一事,是极隆重的一件大国事,现在却不给理由的推迟了。
司帝嘉再不解,也不会去找朝中大臣商议这件事,一说就等于捅了马蜂窝。
仅仅只是限于司帝嘉和明王坤之间的来回消息,后期西域那边根本就是已读不回,似乎就是想要点到为止了。
但是,最初的那个少主霄被推迟了继任的消息,终究还是从皇宫中飞了出来。
在坊间,传闻更是以无数个更新的版本游走,很多族老为此不安,纷纷联名上书,要求司帝嘉和明王坤出面,给大家一个安心的解释,当然更有人希望少主霄也能出来说一声,哪怕仅仅是因为想要再多当几年少主这样的理由,大家也都是完全能接受的,毕竟就以继任的年龄来说,少主霄是过于年轻了,历届还从未有二十三岁的明王。
面对外界的纷扰,少主霄不作任何的官方解释,更不曾为此发声露面。
民间更加不安,但是,也莫可奈何。
从这点来说,现任的少主霄,还真有继承了那么一点明澜王的任性和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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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
明王府。
少主院落。
站在院子里的花树下,几乎能听见花朵绽开的声音。
家仆们把这里打理得赏心悦目,各类花草按季节错时盛开,但是,再怎么漂亮,他也没有赏花的心思。
但若说他在想什么,似乎,也没有在想吧。
他最近沉默的令人害怕。
虽然说以前也一直不苟言笑,但明明在春里,还能感受到少主明显有些柔软的心了,现在,好像又重新冰封上了,不,或者,直接就冻死了吧。
“少主……”
守门的家仆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他的声音也是小心翼翼的,即使面对的只是莫贵霄的后背,仍然像虾一样的弓着。
“有客人,在角门候着。”
不管通报几次,一开始还数落过,但一些家仆们仍旧不改面对少主时的过份恭敬。
“不见。”
“可是……”
老家仆张张嘴,欲言又止,一副想替对方说话的语气。
在众多家仆中,他其实也是个有头面的管家了,平常,人情收礼在他这边是行不通的,更不要说替谁行个方便说个话了。
莫贵霄终于回过头,淡然的脸上找不出什么傲然,只是带着疑惑,而这个表情也其实也让老家仆看得有些心惊,他以为被打扰到的少主,最多只是会有些不悦。
可见,刚才没有拒绝敲门的人,是正确的。
“谁?”
“是……梦羽华。”
毕竟是在明王府的少主院落养过伤的,即使没有见过人,也知道名字,而第一次这么般近距离的见到其本人,老家仆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拒绝。
所以踌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如实上报了过来。
他愣了一愣。
虽然真正的名字并没有梦,但是,他知道那代表着谁就足够了。
老家仆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少主,很想从他的面无表情中分析出一些情况,但是无奈实在看不出来,
“要不然,老奴,老奴这就让梦羽华回去……”
他摆手,察言观色的老家仆连忙停下来,尔后听到淡淡一句,
“我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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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角门打开时很不显眼,平常没有什么大事,少主院落的大门都不会正式打开,偶尔有客来访,也都是禀报了之后,进出走的角门,这点明王少主也不例外。
一般没有报上名字的访客,连站在门口都不会让。
客人分几种,有些是直接请进去的,有些则是需要站在门口等的,一般这种就是没有收到邀请却执意要见的人,家仆们不好做决定,在初步判断对方的情况之后,报由老家仆,让他再通知明王坤或少主霄。
如果是官府或邸主一类的,还要看情况更衣换鞋。
一般说来,越精致的服饰,代表着客人的身份越尊贵。
此刻,只是着家常素衣的少主霄,脸色难看的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