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的“情绪”来祭祀。

这倒不是不可能，诅咒本就源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宿傩作为诅咒之王，由此来作为补充实力的手段，可能性非常大。

天元看着地图，即便有不同时间线标记，还是没发现什么规律。

坂田银时指着重合的几个区域：“这几个地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天元摇头：“这几个县人口多，平时咒灵作祟的事件也不少，更是咒术界主要监管的地方。如果想在这几个地方进行大规模的诅咒祭祀，未免太引人耳目了。而且你发现没有，一共36个案发地，这五个地方死亡人数是最少的，都是一个。”

“这就说明，这几个地点，只是拿来引人耳目的。”坂田银时想了下，又说道，“那按照这个思路，案发的时间线会不会也是用来遮掩的，他们根本没按照时间来。”

“有可能。”天元约束自己的惯性思维，重新审视这张地图。

终于她在众多地点中，发现一个类似于双向轨道的纹路，看起来很像两个镜像的“J”。

这个符文在北欧符文中代表的意义众多，最核心的象征意义在于：四季更替、昼夜循环，强调耐心等待自然或者命运的成熟。

但是这个符文是反过来的，代表的寓意也完全相反：失控、脱离循环、失去节奏，诱发突变和灾难。

天元把这些地点串起来，递给坂田银时：“我觉得为宿傩谋划的人，可能主要游走在这些地方。”

“好。”坂田银时把这两个“J”涵盖的城市记下来，起身跟天元告别，“那我先走了。”

“万事小心。”天元点头了，又问道，“悟要是来问你的事怎么办？你来过的事情瞒不住他。”

坂田银时沉思片刻：“你就尽量先瞒着，实在瞒不住，就让他来找我吧。”

天元看着他：“好。”

“走了。”坂田银时背起黑色的皮箱子，没再走正门，而是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

天元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禁抬头看去，头顶是茂密到足以笼罩着整个地下薨星宫的枝叶，没有光线。明明早都看习惯了，她还是抬头看着，不知道是想看点不一样的，还是只是单纯地想把这景象刻在脑子里。

————

五条悟到了夏油杰所在的墓地——谷中灵园。为了保证死者的安宁，这里的停车场离灵园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五条悟下车，沿着宽阔的沥青路走过去，在灵园门口的花店，买了一束花，才继续往里走。

这不年不节的，没什么人来祭奠，整个灵园也没几个人，一座座灰黑色的墓碑看上去整齐肃穆，不少墓碑前放置着鲜花和线香。

脚踩在青砖上，发出轻响。五条悟给夏油杰挑的是一个偏角落的位置，为的是掩人耳目。

现在想想，这真是个缺心眼儿的决定。

夏油杰前半辈子为了保护人类受苦，后半辈子又十分讨厌人类。死了把他埋在人堆里，估计也是烦得不行。

五条悟在夏油杰的墓碑前停下，意外地，这里像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样子。墓碑被擦得很干净，前面的供物台放着一束菊花、一个香炉和一盘团子。团子不是很新鲜，应该是前两天的。

他半蹲下来把花放在供奉台上，抬手在墓碑上摸过，指间滑过黑色的字体，轻声说：“抱歉啦，过了这么久还来打扰你。”

一阵清风吹过，像是有人应允了似的。

五条悟掌心蓄力，一股咒力融合成子弹大小，瞬发出去，轰开了水泥砌成的坟。

“轰——”

碎石夹杂着木头屑炸开，露出里面的黑木棺材。而棺材里空空荡荡，尸体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只有早已经干涸变黑的血迹沾在内壁上，隐约还散发出恶臭。

五条悟站在墓边，看着炸开的墓穴，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呵。”他抬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又看着供奉台上明显定期更换的贡品，难得骂了一句，“真是操蛋。”

“怎么回事！谁在那！”

有人边喊边朝这边跑过来，刚刚那一下动静太大，惊动了灵园的维护人员。五条悟现在无心跟人周旋，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放在供奉台上，权当是修理费。

然后脚下蓝光一闪，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五条悟出现在停车场，用力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靠着椅背长出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点开对话框，还是一个消息都没有。

五条悟手指敲击键盘：“夏油杰的尸体不见了。”

等了几分钟，没有消息回过来。

拇指点到视频通话的按钮，犹豫片刻，还是松开了。

“啧。”五条悟把手机丢到副驾上，半晌气不过，又拍了一下方向盘，才重新启动车，调转车头回高专。

这一路车开得很不专心，半道开错路又绕回来，多开了半小时才回到高专。

刚进学校大门，五条悟就明显觉得不对，有人来过了。这个气息他很熟悉，是坂田银时的。

他真来找我了？

他停下车，把墨镜摘下来，在高专内部探查了一遍。几乎是看到了一个虚影从外墙翻进来，然后目标明确地，进了薨星宫？

薨星宫，五条悟这么多年也就有过一次进去的机会，还是为了护送星浆体。

算起来，他护送过两次星浆体，还全都失败了。一次是因为私心，另一次，也是私心。

五条悟又重新检索了一遍，残留的痕迹还是到薨星宫门口就没了，也没有离开的痕迹。

他下车，也朝着薨星宫的方向走去。不过他不是通过正门，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一千扇门的考验，每一扇门上都有不同的结界，如果天元不同意他进去，靠他的六眼是不行的。

但是高专在建立的时候，预留了另一道入口，那就是高专的忌库。

五条悟推开忌库的大门，入眼就全都是高专收集的各种武器。他自己是不用武器的，所以这里他一般都是带学生挑武器的时候，才会过来。

他一排一排扫过去，最终挑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在离开的时候，又想到坂田银时如今的职业，又去挑了一把左轮手枪。

穿过忌库，就看到一个升降梯，乘坐它，就能到达地下的薨星宫。

五条悟刚到地下，就发现一身雪白的天元，靠坐着树根发呆。

“天元。”五条悟在巨树下站定，喊她的名字。

天元早知道他来了，看向他：“你也来了。”

“也”——坂田银时确实来过。

五条悟问道：“他人呢？”

“走了。”

“他来找你干什么？”

“拿个东西，问点事。”

五条悟没急着问是什么东西什么事，他的注意力在另一件事上，他问：“你们早就联系上了？”

天元这倒是意外了：“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是你们约好的。”

“约好什么？”

“你是这两天想起来的是吧？”

五条悟点头：“对。”

这件事还是前世的自己拜托天元做的。

因为吉田松阳说过，陪伴在坂田银时身边长大，对他想变强的心来说，或许不是个好的选择。

当时他不信。

但结果就是，他确实没能突破继续向上的那一道墙，最终也没能领悟到“反转术式”。

所以他希望等自己成长到足够强大，再回忆起前世的事情。

他怕自己一见到坂田银时，知道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人，心就会变得软弱。

天元站起身，因为没能按照时间融合星浆体，她的身体退化得厉害。

五条悟对此感到抱歉，如果那时候他能有记忆，可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天元察觉到他带着歉意的目光，倒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跟他说：“银时他，其实是带着记忆转世的。”

五条悟一愣：“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关于这件事，他们是讨论过的。其实当时只是在闲聊，没想到后来会真的用上。

那时候五条纪的产业在吉田松阳的帮助下发展得很快，渐渐地，两人的合作几乎已经被抬到明面上。幕府不会允许自己手里的刀和钱袋子勾搭在一起，其他几家也不会就那么看着五条家一家独大。

五条悟和坂田银时同样心思细腻，嗅到风雨将至的味道。

恰巧五条悟翻到了一本关于转世的术法传说，便跟坂田银时聊起来：“诶，银时，这本书上说人死后会到一个叫‘转生乡’的地方，可以自己选择‘向北’还是‘向南’。”

坂田银时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五条悟托腮，单手翻着书：“我看看，这里有写，‘向南’表示回归过去，带着此世的记忆，前往来世，继续前世的因果；‘向北’代表放下前缘，结束前世的因果，开始新的人生。”

坂田银时觉得转世什么的，根本就是没边没影的事，他并不是很感兴趣，无所谓地点点头：“哦。”

五条悟不满意他平淡的反应，追问道：“你说，如果你要是能转世的话，你会选择‘向北’还是‘向南’。”

坂田银时想了想：“‘向北’吧。”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我才是我啊，转世之后的我，真的还是我吗？而且，如果这辈子的我过得不好，那何必把不好的记忆带到下一辈子的自己身上；如果这辈子我过得很好，那我死的那一天就已经很满足了，何必再去追求下辈子。”

他当时，明明是这么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