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阿菁寻的这片地人迹罕至,苏霁泡在冰凉的溪水里足足三个时辰,直至太阳完全落山,才有一个农夫扛住锄头路过。
苏霁向农夫借了一身粗布衫和一双不合脚的鞋,这才从水里出来。
因为昨夜刚下了雨,地面湿润,马蹄踏出了一道道浅坑,他寻着地面的痕迹,回到了熟悉的街道。
可越接近目的地,他的内心越迷茫不安,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田阿菁——那个与他荒唐一场的少女。
他凭着直觉,朝苏府走去,恍恍惚惚中听到有人在背后唤他。
“云和?云和!”
林书惊喜地奔上前,搂住他的脖子:“诶呀!云和原来你在这啊,可让我们好找!”
哪知苏霁身体僵硬,神色慌乱地一把将他推开。
“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林书问:“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会这副打扮?”
“无……无事,回去罢”,苏霁满面倦容,不欲多说。
林书道:“那是得快点回去,现在老刘和女魔头八成已经打起来了,我们都以为你被女魔头掳走了嘞。”
“女魔头”三个字让苏霁心头一震,他忙问道:“她……回府了?”
“是嘞,没回来多久,可真是奇怪了,侍卫明明看到你俩一起离开的,而后却只有她一人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
午时二人在溪边纠缠的画面,清晰地跃入脑海,不住地回放一遍又一遍,苏霁倏地脸色煞白,指尖忍不住地颤抖。
他们齐肩并走着,可他再也听不到身边林书在说些什么。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踏入了苏府。
“这金子给还是不给?怎么?想赖账?办了事不给钱,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府内响起一道少女的娇喝声。
那莺啼燕语与脑海里的声音完全重合,一时之间将苏霁从梦中点醒。
刘武厉声怒喝:“苏大人究竟被你拐哪去了?”跟着就是数道拔剑出鞘的声音。
十几位侍卫将田阿菁团团围住,眼见双方就要打起来了,林书赶忙跑上前大声喊道:“哎,苏大人回来啦!”
众人纷纷转头,果真见苏霁完好无损地站在大门口。
“苏大人……”刘武双眼通红,惊喜地望向来人。
他还剑入鞘,走上前笔直跪下,哽咽道:“苏大人,是属下失职,还请治属下之罪。”
“起……起来罢,我无事”,他虽是与刘武正对面说话,但余光却飘向身后的田阿菁,待得捉住那一抹倩影,视线又像是被烫着般收了回来。
正当他不知如何开口之际,田阿菁已经手拎麻袋,向他走来:“让开,让开。”
她推开两边的侍卫,站定在他面前,直视他道:“苏霁,我的一千两黄金还有办事的酬金呢?”
苏霁愣了一瞬,因为只见对方神色如常,脸不红心不跳,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见他久不答话,田阿菁有些急了,晃了晃手中的麻布袋子,威胁道:“你若赖账,我就将这些都毁了。”
麻布袋子里面装着从白府盗取而来的册子,虽然她不知道里面写着什么,但是知道一定对苏霁很重要。
苏霁开口道:“你且随我来。”
书房内,苏霁知会了一声账簿先生,账簿先生领命下去,不一会儿五个丫鬟走了进来,手里各捧着一个盘子,盘子上面有着堆成小山的金条。
眼前金灿灿的一片,看得田阿菁两眼发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黄金,迫不及待地将麻布袋子扔给苏霁:“算你识相。”
她眉飞色舞地将黄金揣入兜里,笑得见牙不见眼。
“咳,这里有两千两黄金,是你的酬金以及……”苏霁顿了一瞬,又道:“以及对你的补偿,其余的我无法做到。”
除了酬金之外,又多给了500两黄金,他言语暗示不能收她入房,最多给予金钱上的弥补,见她收到黄金这般开心,他内心的愧疚也消弭了大半。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嘞”,田阿菁满面红光望向他。他如此慷慨大方,她心情颇好,象征地问了他一嘴,以示礼貌。
苏霁:“……”
田阿菁将全部黄金装入兜里,丫鬟们也都退了出去。
此时书房只剩下田阿菁、苏霁二人,她从怀里掏出一块鱼纹玉佩,摆在案上,道:“这玉佩也是从白府书房暗格内所得,看着甚是蹊跷,你若想拿走,得拿它双倍的价格与我交换,要还是不要?”
苏霁拿起玉佩,仔细打量了一番,暂时却也瞧不出什么异常,道:“我收下了。”
说着从抽屉取来一块羊脂玉递给她:“以这块玉与你交换,可好?”
田阿菁接过羊脂玉把玩了一会儿,但见其质地温润细腻,品相极佳,道:“甚好。”她满意地将其收入怀中。
苏霁端起茶杯轻饮,杯里的茶水都见了底,却迟迟不见对方离开,遂抬起头,见她面色为难,问道:“怎么了?”
“参加宴会的那些首饰……”
“都是你的。”
“如此多谢!”田阿菁满心欢喜地搂过苏霁的肩膀,拍拍他的背道:“苏大人下次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本少司命,此次合作相当的愉快啊。”
单薄的衣料传来少女的体温,让他联想到溪边时他掌心搓揉过的每一处柔软,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他体内的药性还没彻底清除干净。
苏霁呼吸逐渐加重,忍耐地闭上了双眼:“你莫要碰我。”
苏霁身体的反应和神色的变化,田阿菁再清楚不过他如何了。
一时间将她从天降横财的喜悦中,拉回了午时溪边的曼妙时光。
转而又想到他三番两次将她推开,心情顿时没那么愉快了,大司命情郎无数,而自己却连一个苏霁都搞不定,相比之下,她多少有些气结。
她道:“苏大人,你这身装扮还真不错,很适合你嘛。”
她本想着让他出糗,没想到还能找到衣物。
苏霁缓缓睁开眼:“无事你就出去罢。”
奈何田阿菁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她望着他眼睛,问道:“你体内的药还没清除,为什么不继续?”
到底不继续什么,他二人心知肚明。
苏霁嗓音苦涩:“我不愿意提及此事。”
“可是你的身体明明很渴望,和我的身体一样。”
少女的声音千娇百媚,充满了蛊惑性。苏霁体内才扑灭没多久的烈火,又有熊熊燃烧之势,他咬紧牙关,强忍下将少女按入怀里的冲动。
“你现在很难受”,田阿菁语气笃定:“明明我们两个人都欢喜、都愿意,你为什么宁愿忍受着烈火焚身的苦楚,也要将我推远?”
田阿菁试探性地勾住他的脖子,朝他靠近,低语道:“我也很舒服,搂住我罢。”
少女直白又天真的话语,逐渐吞噬他的理智,让他原本温润清明的眼眸又染上一层墨色,他呢喃道:“不可以……不可以……女子要保守贞节,此事,你只可与自己的丈夫做,绝不能与外人……”
苏霁身子抖如筛糠,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忍耐力显然已经到达极限。本能的欲望驱使着他伸出手臂,抱住眼前投怀送抱的少女。
田阿菁双手迅速抵住他的胸口,隔开距离,她指尖挑起他的下巴,细细端详,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可是,苏霁,你现在分明很渴望啊。”
苏霁撇开脑袋,模样甚是狼狈。见目的已达到,田阿菁毫不留恋地伸手一推,朝后退去:“苏大人洁身自好,知礼守节,既然不屑于与我共赴云雨,那我就告辞了。”
苏霁连同凳子被推倒在地,田阿菁已然离去,而他久久坐在冰冷的地上未曾起身,一张脸埋入掌心,神情颓丧。
林书带着大夫进入书房,就看到这般景象。
“云和,你这是怎么了?”他连忙将苏霁从地上扶起,对大夫催促道:“快,替苏大人看看。”
大夫皱着眉头,把了左脉又把了右脉,沉默半晌。
见他久久未出声,林书紧张得无法呼吸,急切地问道:“云和这是怎么了?”
大夫收回手,轻咳一声,表情认真:“苏大人,您身边该有个女人了。”
林书:“……”
苏霁面皮滚烫,低声道: “我……中了媚药,烈性……极强。”
大夫罢了罢手道: “苏大人已经服过药了罢,您不用但心,体内的药性已经完全去除了。”
苏霁闭了闭眼,道:“那我为何……”
虽然苏霁没有将话说明白,但大夫已会意,他捋着胡须,笑得高深莫测:“苏大人,你想女人了。”
此言一出,与少女说过的话一一重叠。
“可是,苏霁,你现在分明很渴望啊。”
苏霁薄唇轻抿,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冷静下来的他,清楚地意识到田阿菁就是在戏弄自己。
虽然也有女子向他表明心迹,但从没遇到过这般无耻……下流的女子,一股怒火顿时在胸腔熊熊燃烧。
林书“哈哈哈”放声大笑,拍拍苏霁肩膀,挤眉弄眼道:“表兄你这是食髓知味啊,何不将下面送来的美妾一并收了?”
“滚!”苏霁朝他屁股踹了一脚。
他苏家家规,必须成婚三年后方可纳妾,以示对新妇的尊重。
他如今虽二十又四,血气方刚,但多年来只一门的心思扑在公务上,很少思及男女情事。此番狼狈皆拜那女魔头所赐。
待此事了结,定要离女魔头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