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嵩打了个酒嗝,愤愤道:“说起此事,也和那高柴有关!那日,他带着一帮人将纪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说什么是为了防止疫情扩散。依我看,他就是想趁火打劫,借机搜刮金银!”
“李兄说的纪小姐,可是那位嫁入唐门的云夫人?”
李嵩点头道:“正是!”
上官凌将最后一口酒尽数倒入李嵩杯中,继续问道:“那灵岩峰天神降灾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神仙一日醉,酒如其名,连神仙喝了都要醉上一日,何况凡人!李嵩喝下最后一杯酒,仅剩的一丝清明也游离了出去。
他迷迷糊糊道:“那日,灵岩峰突然着了火,大伙赶去救。可不知怎的,这水泼上去,火非但不灭,还越烧越旺,连带着山脚下的滩涂和几处民宅都烧得一干二净。你说这世上怎会有水浇不灭的火呢?这不是天神降灾还能是什么?”
“浇不灭的火?”上官凌喃喃道。他面色还有些潮红,但双目早已清明,哪还有半分醉意?
纪府突如其来的瘟疫,恰巧嫁入唐门的纪云,发了横财的高柴以及灵岩峰浇不灭的山火,这些巧合之间究竟有着什么联系?
渔船晃晃悠悠,慢慢朝着莲花岛驶去。
上官凌脑海中纷乱的思绪,随着夜幕的降临反而渐渐清晰起来。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轻笑:莲花岛,有意思!
“公子,您的鱼!”
船靠岸后,江边的冷风吹得李嵩清醒了不少。眼看着船上的两人道谢后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李嵩赶忙解下挂在船头的鱼篓,焦急地喊道。
上官凌摆了摆手道:“这鱼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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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寒冬时节,但莲花岛西北方的灵岩峰高耸矗立,阻挡了大部分南下的寒潮,是以岛上气候温润,很少下雪。
饶是如此,但冬季的气温仍是寒凉。冷雪寒老老实实地披着夹棉披风,上官凌却还是一身单衣。他身形颀长,容貌俊俏,在终日风吹日晒的渔民中显得格外突出,很快便吸引了周围众人的注意。
有好心之人上前提醒:“年轻人,穿得厚实些,否则老了,病痛缠身!”
上官凌一一含笑应是。
但更多的还是路过女子送来的秋波,即使是年过半百的老妇,也会因他无意中的一瞥羞得面红耳热,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少女之时。
冷雪寒纵然隔着幕篱,也真切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炙热目光。
明明这位上官公子最是招摇,却偏偏让她戴着幕篱。依她看,最该把脸包起来的是上官凌才对!
不过,算算日子,纪云应该早就收到了唐子轩被捕的消息。莲花岛是她的娘家,没道理如此风平浪静,以至于他二人明目张胆地闲逛,都没能引出一个杀手。
正当冷雪寒纳闷之际,忽见前方墙壁上贴着什么告示,前面三三两两地围着几人,对着告示指指点点。
她上前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告示上是两个人像,一男一女,画像左下角写着名字,赫然就是“恶徒”上官凌与冷雪寒无疑。底下还有三行小字,诉说着两人的“恶行”及悬赏金额。
只是,这画像中人与面前站着的两人,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只见画中的男子满脸络腮胡,左侧眼角还有一道可怖的刀疤,虎目圆睁,凶恶异常。而画中的女子双目极小,嘴唇却极肥厚,右侧脸颊有一颗大黑痣,上面还清晰地勾勒出一根卷毛。
冷雪寒一把掀开幕篱,对着上官凌怒目而视:“这是你干的好事?”
上官凌心中闪过一句“内子果然剽悍”,面上却十分无辜:“都是冥夜那臭小子,我只让他稍加修饰,可没让他改头换面!”
正快马加鞭赶往云阳的冥夜,突然打了个喷嚏,背上也一阵沉甸甸的,好似凭空背了口黑锅。
“好了,寒儿,这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此行少些麻烦。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上官凌讨好道。
冷雪寒为自己刚刚的幼稚行为感到懊恼,不过权宜之计罢了,何必如此在意。
可是,这画的也实在太丑了吧!
想想还是有些生气,暂时不想搭理身边的“罪魁祸首”。
“寒儿,你看,那是什么?”上官凌赶忙转移话题。
冷雪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画像的旁边还贴着一张告示,刚才被气昏了头,才没有注意到。
告示上说,重金悬赏还魂草与地灵芝,所得者可去广福楼孙掌柜处领取赏金。赏金足足有一百两黄金,比凌雪二人的人头加起来还要多上许多。
“纪云怎么知道唐子轩也中毒了?”冷雪寒小声嘟囔。
“兴许是放走的犯人中,有人走漏了消息。”上官凌有些心虚,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让寒儿知道秦峰出事了。
好在冷雪寒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二人很有默契地朝着广福楼走去。
自打药草生意一落千丈,岛上的酒楼也相继倒闭了许多,唯有广福楼根基深厚,存续至今。
两人一跨进酒楼,便有眼尖的跑堂迎了上来,热情招呼二位坐下。
上官凌选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在跑堂的介绍下点了几道招牌菜。跑堂见这二人衣着华贵,自然都挑贵的说。
因着临近年关,酒楼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堂中戏台上,刚一出《群英会》唱罢,中场歇息之时,一位说书人登台,讲的是如今风靡江湖的秦峰之战。
秦峰之战有许多版本,冷雪寒一路上听了不少。但大体意思都相近,无非是正义之师讨伐邪魔歪道,拯救武林的故事。
这是莲花岛,外面还贴着重金悬赏的海捕文书,说书人自然格外添油加醋。
只听他说道:“却说那日风雪交加,慕容庄主身先士卒,带领武林各派正义之士冒死冲上秦峰。一路上机关陷阱、危险重重,简直是九死一生!”
台上说书人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台下众人听得凝神屏息,仿佛身临其境,正经历着一场生死搏杀。
上官凌给冷雪寒夹了个鸡腿,柔声道:“这一路颠簸劳累,你都瘦了,赶紧吃个鸡腿补补身体!”
冷雪寒也给他夹了块蒸羊羔,道:“你也是!”
两人专心吃饭,对台上的演出置若罔闻。
如今再多的解释都没有用,只有日后查明真相,揭开慕容云鹤的真面目,才能一堵悠悠众口。
一阵喝彩之后,说书人突然问道:“诸位可知那冷雪寒,也就是幽灵宫新任宫主,究竟是何模样?”
台下一人高声说道:“我知道,细目厚唇,满身肥肉,脸上还有颗大黑痣!”
冷雪寒强行灌下一口茶水,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当听到众人齐声唏嘘“丑八怪”时,她实在忍不了,起身便欲上前理论。
好在上官凌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按了下来,安慰道:“寒儿莫气,他们说的是画像中人。若见你真容,定然会为自己的无知浅薄悔恨万分!”
冷雪寒稍稍坐定,又听那说书人继续说道:“月影阁阁主上官凌,早就与冷雪寒暗通款曲,二人里应外合,想让慕容庄主腹背受敌。”
突然,台下一人打断道:“那冷雪寒貌若无盐,上官凌能看上她,那他自己岂不是也奇丑无比?”
另一人附和道:“可不是,我见过他真容,面如钟馗,凶神恶煞!”
“我实在忍不了了!”上官凌一拍桌子,正欲起身。
冷雪寒拉住他,似笑非笑道:“画像中人罢了,又非真的是你!”
其他宾客也有此想法,对着刚刚那人讪笑道:“这位兄台,莫非你也是看了海捕文书,来诓我们的?”
那人腾地站起来,急道:“我那日就在云阳城!听闻各大门派围剿幽灵宫,我岂能坐视不管?不瞒你们说,慕容庄主去秦峰还是我带的路呢!”
众人哄笑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只怕还没上秦峰,便先去了西天吧!”
那人面上一红,支支吾吾道:“你们莫要胡说,是……是慕容庄主看我带路有功,亲自护送我上去的!”
众人大笑,却不也拆穿他,只仍旧津津有味地听着说书人继续讲下去。
说书人惯常跑江湖,最会察言观色,见众人似乎对凌雪二人颇感兴趣,便临时加了不少他俩的故事。
在他口中,幽灵宫中俱是相貌丑陋的妖女,用媚术勾引男人不成,便对世间男子心生愤恨,赶尽杀绝。
而月影阁则是个暗杀组织,培养了一批杀手,专做杀人的买卖。月影阁阁主更是嗜血残暴,传说他吃人肉,喝人血,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
众人听了一阵唏嘘。
原本有几个胆大的,还想着能抓了两人领赏金,如今看来,还是小命要紧。
冷雪寒吃饱了饭,拿着巾帕擦了擦嘴角,看着上官凌微笑道:“我可是无恶不作的妖女,上官公子与我同行,不怕么?”
上官凌朗笑道:“你是妖女,我是魔头,我俩,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