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寒的一番话如巨石入海,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又纷纷议论起来。
唐子轩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一时也来了兴趣,火上浇油道:“没想到武当与幽灵宫也颇有渊源哪!”
紫阳道长重重哼了一声,怒道:“休听那妖女妖言惑众,我武当门人向来洁身自好,岂会同歪门邪道有所牵连?”他看了眼一旁的大弟子,恨铁不成钢道:“莫循,你倒是也说句话呀!”
莫循正自出神,闻言讷讷道:“师父所言甚是!自古正邪势不两立,我……”他不经意间瞥见月容失望的眼神,后面的话语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倒是有不同的见解!”一旁的俊秀男子忍不住开口道,“这世间的善恶对错也并非泾渭分明,名门正派尚且有奸恶之人,歪门邪教难道就不能有正义之士?”
“明诚,你在说什么!”紫阳道长的脸色逐渐阴沉起来。
这男子显然与他师兄不同,虽见师父面色不虞,但仍直言不讳道:“师父,徒儿听您教诲,曾以为幽灵宫定是十恶不赦之辈,但今日亲眼所见,并非如此。况且,这诸条罪证也是疑点重重,不若等查明原委,再做定夺!”
“一派胡言!”紫阳道长气得胡子都歪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
桑榆盯着那男子,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她与这少侠英雄所见略同,只不过碍于师父在场,不敢明着说出来。
唐子轩原本并未注意此人,此刻打量起来却觉得颇为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直到紫阳道长喊了声“明诚”,他才恍然大悟。
这人,便是唐门管家傅忠之子,傅明诚。
傅忠曾救了唐啸天一命,借此讨了个恩赏,让其长子摆脱家仆身份。傅明诚也因此在十岁那年得以外出游历,没想到却是拜到了武当门下。
十年过去,原本的稚气少年早已长成温润公子,怪不得唐子轩一时没有认出来。
他冷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我唐门的……一个下人!”他原本想说是唐门的一条走狗,但毕竟得给紫阳道长一分薄面,而且明面上他们也是一个阵营,不能闹得太难看。
“怎么,难道你也与这些妖女……”
“暗通款曲”这四个字他虽没有说出来,但众人从他脸上那暧昧的神情早已猜出了七八分。
“唐公子慎言!”傅明诚被当众羞辱,却并没有恼羞成怒,依旧不卑不亢,云淡风轻道:“傅某此前并未见过幽灵宫的人,今日所言皆出于一个‘理’字,傅某问心无愧!”
唐子轩被他一噎,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有些讪讪。
“诸位英雄,莫要被那妖女蛊惑!且不说从前的种种恩怨,就是今日上山途中死去的同门亲友,难道我们不应该为他们报仇吗?”公孙龙躲在人群中,大声嚷叫。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双方好聚好散,他还怎么趁乱找寻宝物?
见众人果真悲愤起来,公孙龙继续添油加醋:“家兄就是死在幽灵宫的手上,今日不管你们作何打算,哪怕只有我一人,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报这血海深仇!”
“报仇!”
“报仇!”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与幽灵宫有仇怨,即便没有仇怨的,今日也有人受伤,甚至死亡。经公孙龙这么一挑唆,立时群情激奋,喊杀声此起彼伏。
慕容云鹤作壁上观,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慕容庄主好一个贼喊捉贼,让在下大开眼界!”突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并不十分响亮,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在场不乏武林高手,却没有人能清晰地辨别这声音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慕容云鹤面色一沉,“哪路宵小躲在暗处恶语伤人,何不出来与老夫当面对质!”
话音刚落,两边树上飞下来五个身影。众人大惊,这些人是何时躲于暗处的?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
这五人来到两方人马中间,众人定睛细看,只见厚厚的积雪上只有四排脚印,当中一名红衣男子踏雪而来,竟没有留下一丝足迹。
这便是传说中的踏雪无痕吧!
没想到这男子年纪轻轻,轻功竟如此卓绝!
在他的身后站着四人,从左往右依次是黑衣劲装的俊朗少年,手握流星锤的虬髯大汉,梳着双平髻的妙龄少女和手持玉箫的白面书生。
众人正在揣度这些不速之客究竟是何方神圣,慕容云鹤却早已认了出来。“原来是上官阁主和四位掌使,不过月影阁向来不管江湖纷争,怎么今日却要插手此事?”
上官凌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看不过眼,特来主持公道!”
慕容云鹤面色一僵,皮笑肉不笑:“上官阁主此话何意?”
上官凌并未答话,转头朝众人道:“听说白云城在找无名剑,潇湘派在寻剑谱,巧了,在下倒是知道这两样东西的下落。”
公孙龙闻言,也顾不上煽风点火,竖起两只耳朵仔细聆听。
玉面佛道:“它们不都在幽灵宫么?”
“大师有所不知,这两样东西其实是在……”上官凌特意顿了顿,见众人都凝神细听,才说出了下半句:“仁义山庄!”
“这怎么可能?”
“对啊,怎么可能呢!”
众人议论纷纷。
上官凌接着说道:“何止是这两样,其他门派这几年丢失的名剑秘籍也都在仁义山庄!”
“一派胡言!你有何证据?”慕容云鹤怒道,“他这是在挑拨离间,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月影阁是江湖有名的情报组织,各种消息明码标价,只要出得起价钱,便是宫闱秘闻也能得知一二。若是没有银两,也不要紧,只要能提供等价的秘密,便能获取相应的情报。
当然,月影阁会派专人核实这些秘密的真伪,查实无误才会记入卷宗。
这么多年,武林中人或多或少都去那里买过情报,无一错假。现在上官阁主与慕容庄主所言相悖,众人一时不知该相信谁。
唐子轩道:“那依上官阁主所言,唐门的制造图难道也在仁义山庄不成?”
“在场众人哪个手里没有一两件唐门兵器,你那破图也算得上什么稀罕之物?”上官凌反唇相讥。
“你!”唐子轩气结,但随即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诸位切莫被蒙蔽,这上官凌与那妖女冷雪寒可是有私情的!”
“黄口小儿,休得胡言!”掌夏使陈奎怒喝道,他这一嗓子与那狮吼功有的一拼,声如洪钟,大有地动山摇之感。
“掌夏使何须动怒,在下可是有人证的!只怕还是你们的老熟人呢!”唐子轩一边说着,一边从人群中拉出一人,一把将裹在她身上的披风掀下。
众人望去,只见披风下是一个娇俏的女子,只不过发髻略显凌乱,嘴唇也被冻得微微发紫,可见上山途中必是吃了不少苦头。
“红萝!”冷雪寒小声唤了一句。
百灵耳尖,问道:“师姐认得此人?”
冷雪寒道:“一面之缘罢了!”
慕容云鹤微微皱起了眉头,唐子轩何时带了这么个女人,怎么也不事先和他商量一下。
看来这小子虽有几分机灵,但到底不是心腹之人。
唐子轩全然未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红萝,快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也好让大家看清真相!”
红萝看着眼前的红衣男子,有片刻的出神。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俊美,一如既往的……袒护那个女人!
自被阁主赶出月影山庄后,没过多久她便遇上了一群劫匪,那伙人糟蹋了她三天三夜,然后把奄奄一息的她卖给了临州的一处妓院。
偏巧那日唐子轩路过寻欢,交谈间得知彼此身份,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人同仇敌忾,一拍即合。
红萝卖力地伺候了唐子轩几回,让他为自己赎身,然后跟着来了云阳城,上了秦峰。
她如此费尽周折,就是为了亲眼看到冷雪寒死在她面前!
“没错!就是她!”红萝指着冷雪寒,表情逐渐狰狞。“是她勾引阁主,让阁主废去我的武功,将我逐出月影山庄……”
“啪!啪!”
突然,两记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众人只觉一道粉色身影极其快速地穿过人群,在红萝面前稍作停留,又极其快速地回到原来位置。
若非红萝脸上那两个清晰的巴掌印,众人都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掌秋使程宁一脸无辜道:“背教叛徒,也敢在此胡说八道!”
一旁的掌冬使冥夜悄悄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程宁回了一个鬼脸。
唐子轩看了一眼狼狈的红萝,并无怜惜之意,他将她带来此地,无非也就是看在她卖力讨好的份上,不想如今倒是有意外的收获。
“怎么?上官阁主这是心虚了?”唐子轩不怀好意地说道。
上官凌微微一笑道:“在下确实倾慕冷姑娘久矣!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唐兄觉得有什么不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