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唐子轩开口,慕容云鹤顺势接道:“诸位可都听到了,月影阁誓要与魔教为伍,非老夫不愿劝说,实是他们早已暗中勾结,关联颇深,若今日不能一并铲除,恐怕日后会留下祸根!”
明明只是倾慕之情,转瞬间却被说成了暗中勾结。上官凌冷笑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慕容云鹤面不改色:“上官阁主巧舌如簧,老夫口拙,说不过你,但也不能无缘无故蒙受不白之冤!”
有一件事他早就想说,只不过刚刚被唐子轩打断了,此刻正好提起:“先前你说武林同道这几年丢失的名剑秘籍都在仁义山庄,那冷姑娘手里的水寒剑又是从何而来?”
冷雪寒道:“此剑乃家师所赠!”
慕容云鹤道:“敢问姑娘师承何人?”
冷雪寒沉默了。
“既然冷姑娘不愿说,那便由老夫代劳!”慕容云鹤说道,“此剑本是武林盟主冷君行的佩剑,后来他与峨眉四秀之一的沈玉清相爱,便将此剑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爱妻。此事,静宜师太也可作证!”
一旁沉默已久的静宜师太开口应道:“确有此事。”
慕容云鹤继续说道:“君行与我是多年至交好友,我们曾一起立志要肃清邪道,匡扶正义!只可惜十八年前,弟妹临盆之日,家里不幸走水,弟妹与那未出世的婴儿一起……一起……”他声泪俱下,悲痛万分,竟是不能再说下去了。
“人死不能复生,慕容庄主请节哀!”玉面佛宽慰道。
公孙龙眼珠子转了转,道:“水寒剑也是在那之后下落不明,此刻却出现在了幽灵宫,难道说……”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当年望泉居的那场大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静宜师太早已红了眼眶。
“望泉居”三个字对年轻一辈来说可能有些陌生,但对她来说却是心里一处难以抹去的伤痛。
那里,是玉清师妹的埋骨之所。
当年,冷君行与慕容云鹤交情甚笃,两人同在沧州城的仙女泉边安家落户。
冷君行的住处名为“望泉居”,慕容云鹤的住处叫“听泉阁”,两处离得不远,步行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沈玉清身怀六甲时,冷君行助平南王北上平乱,三战告捷,原本是来得及在爱妻生产之日赶回,却不料沈玉清早产了半个月。
等到冷君行得到消息,紧赶慢赶回到望泉居时,那里早已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据说是因为沈玉清突然发动,府里上下手忙脚乱,伙房的一个粗使下人在烧热水时没有照看好,火星溅到了旁边的柴垛。恰巧那日又刮的西北风,火势瞬间从厨房蔓延到了卧房。
慕容云鹤见到这里火光冲天,赶来营救,已经为时晚矣。
冷君行悲痛欲绝,自此不见踪影。
慕容云鹤帮忙料理了后事,将沈玉清和一众冷府下人就地安葬。
再后来,慕容云鹤声名鹊起,赶来投奔的门人侠士数不胜数,听泉阁不断扩建,直至整个仙女泉都纳入了它的范围。
当然,也包括曾经的望泉居。
听泉阁一夜之间变成了听泉山庄,后又改名仁义山庄。曾经的往事也随之消散,鲜少有人记起。
静宜师太摩挲着手里的拂尘,有一件事,恐怕在场的只有她一人知晓。
望泉居大火的前半个月,苏师姐偷偷下了山。
她知道,师姐是要去望泉居,她还是解不开那个心结。
可为什么偏偏就是师姐去了后,玉清师妹早产了,望泉居起火了。而且,从那以后,苏师姐也不见了踪影。
难道说……
“我看八成是这幽灵宫主想要水寒剑,所以趁冷大侠不在,纵火行凶!”唐子轩应和道。
慕容云鹤啧了一声,道:“无凭无据,岂可胡乱猜测?”
唐子轩道:“那冷雪寒手中的水寒剑不就是铁证么!”
“慕容庄主,请听贫尼一言!”静宜师太开口道:“水寒剑既然是玉清师妹的遗物,不若此事就交由峨眉处置!”
“那怎么行!”公孙龙闻言跳了起来,“我等来此就是为了剿灭魔教,替天行道!若交由你们峨眉一派处置,怎知你们不会徇私枉法,中饱私囊?”
“哼!”静宜师太重重哼了一声,“若如此,今日便到此为止,峨眉恕不奉陪!”
“师太何须动怒?”慕容云鹤连忙打圆场,“水寒剑也是义弟之物,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替他讨回!”
“好一个不要脸的伪君子!”
突然,一道女声从幽灵宫内传来,随后一个头戴幕离的黑色身影凌空跃出,眨眼便来到众人面前。
静宜师太认出这个声音,又惊又喜:“苏师姐?”
那黑色身影朝她点了点头,道:“师妹,别来无恙!”
原来幽灵宫主竟是当年的峨眉四秀之一,苏碧落!
众人被这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就连慕容云鹤也万万没想到。
上官凌朝她恭敬行了一礼:“晚辈见过苏前辈!”
苏碧落瞥了他一眼:“上官阁主刚刚一番仗义执言,幽灵宫不甚感激!”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上官凌得了夸奖,尤其是寒儿师父的夸奖,心中暗喜,朝着冷雪寒挤眉弄眼。
百灵皱了皱眉,小声说道:“冷姐姐,那个月影阁主好像脸抽筋了。”
冷雪寒但笑不语。
玉面佛空有一身蛮力,现在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幽灵宫主既然是峨眉弟子,那峨眉岂不是贼喊捉贼?”
桑榆气道:“你这和尚,休得胡说!”
苏碧落冷声道:“本宫十八年前便与峨眉再无干系,幽灵宫敢作敢当,何必胡乱攀咬!”
慕容云鹤回过神来:“老夫想起来了,当年就是你对义弟因爱生恨,伺机报复,想必望泉居的那场大火就是你的手笔!”
“呸!那场火明明就是你放的!”苏碧落厉声道。
全场哗然。
“口说无凭,不如就让我们看看你的脸!”慕容云鹤话音未落,突然出手,朝着苏碧落头上的幕离而去。
若他没有猜错,当年望泉居匆匆一瞥的那抹身影,就是苏碧落!
只怪他当时太大意了!
转眼两人已走了七八招,原本他们的武功不分伯仲,但苏碧落顾念着幕离,难免有所掣肘。
慕容云鹤瞅准时机,来了一招声东击西,长剑一挑,便将那幕离掀翻了出去。
冷雪寒想要过来帮忙,但终究晚了一步。
随着黑色的幕离落进雪地里,一张恐怖犹如鬼魅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张脸,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除了右眼周围的一小片区域还能勉强看出本来的面貌,其余地方都被严重烧伤。
感染腐烂的皮肉被去除,焦痂脱落,新生的肌肤皱巴巴地团在一起,红白相间,薄薄的一层,底下细密的血管清晰可见。
更可怕的是,左边眼睑早已脱落,左眼无法闭合,暗黄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让人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鬼啊!”
人群中有几人尖叫出声。
桑榆、落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秦墨见师妹也吓得面无血色,连忙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幽灵宫的弟子都未曾见过师父的真容,乍见之下,虽不至于失态,但也抑制不住露出些许惊恐之色。
百灵不由自主地朝冷雪寒靠近几步,紧张得拽住她的衣袖。
“我的脸!我的脸!”苏碧落尖叫起来,发疯般地挥剑朝慕容云鹤刺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慕容云鹤挥剑抵挡,二人你来我往,霎时缠斗在一起。
玉面佛率先回过神来,大喝一声:“慕容庄主,洒家来助你一臂之力!”
“出家人也敢以多欺少,让我来会会你!”陈奎挥舞着流星锤迎了上去。
眼见着这边已然交了手,公孙龙大喊道:“诸位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啊!”说着,自己像模像样地朝前冲了几步。等到众人拔剑交手,他又悄悄地从旁溜了出去。
冷雪寒眼尖,拦住了他的去路。
公孙龙目露凶光:“挡我路者,找死!”
冷雪寒并未理会他的恐吓之言,利剑出鞘,直朝他心门刺去。
当年公孙虎就是如此死在她的剑下,那是她杀的第一个人,今日遇上公孙龙,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唐子轩原本想与冷雪寒交手,他今日可是特意为她准备了点“好东西”,却不想半路又被上官凌挡住。
他心下暗忖:那“好东西”若是没有机会用在冷雪寒身上,那么用在上官凌身上也是一样的!
上官凌慢悠悠地抽出腰间软剑,不紧不慢道:“真是巧了,上次与唐兄未分胜负,今日少不得要再次讨教了!”
唐子轩皮笑肉不笑;“既然上官兄诚意相邀,唐某可就却之不恭了!”
秦墨将师妹拉至一块巨石后面,低声嘱咐道:“阿妩,剑谱的事有蹊跷,现在两边的话都不可信,只能靠我们自己日后慢慢查证。你暂且下山回去,这里一片混乱,没人会注意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