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声音不大，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了个清楚。
陆岚手中茶杯在指尖转动，然后猛然用力。随着一声清脆声响，陆岚抬眸看向众人。
“抱歉，手滑了。”
可以说是明摆看不起众人智商了，除了方雪盈在场数十人没有一个笑得出来。其中以李可和那名青年的脸，难看程度格外拔尖。
“女人就应该……”
这一次，本就脆弱的茶杯落到青年面前摔出一地碎屑。李可脸色更加难看了，甚至有几人在看向李可的眼神中不免带上几分同情和不赞同。
“我说，真是抱歉。”陆岚只是嘴角向上勾起，毫无温度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
落在他们眼中就变成了挑衅。
又有人忍不住了，一位上了年纪却仍在外围的人说：“女人家还是应该温柔知礼，道歉就应该有个道歉的样子。多少应该鞠躬什么的吧。”
紧接着是更多人的劝说，站在制高点对陆岚整个人的批判。由言行到动作，由人品到价值，似乎陆岚这个人已经变成了他们口中“庸俗毫无艺术细胞只知道依附丈夫的粗鄙妇人。”
“你脑子是真的有病。”方雪盈看着压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半是恼怒半是懊悔的看着陆岚，“就任由他们说？你就看着他们跟□□一样呱呱叫？”
“我觉得我还是正常的。”陆岚在她手背上轻拍，反倒被死死扣住手腕。
“现在反驳对我没有好处，我还有用呢。放心吧，一群老不死的。”陆岚重新倒杯茶放在方雪盈面前，“你说是雪中送碳的然后得到的成就感高，还是锦上添花得到的高？”
氤氲的热气散开，恰巧露出陆岚那双眼睛。漆黑的眼睛中不带一丝笑意，似乎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也如同热气散在半空中。
指尖处传来灼烧般的痛感，顺着手臂脖颈最终在眼睛处爆发。让方雪盈不得不略显狼狈的端起茶杯躲避。
“希望你判断是正确的，要是反了可就不好了。”
“不会的。”陆岚给自己倒了杯茶，浓郁的茉莉花香让她眉头舒展开来，“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他们，她也不值得我花费心思了。那样的作品太多了，利润太低。”
“他们词汇量还真是惊人。”方雪盈转头看向他们，“听的我手痒痒。”
“抽个时间安排一下的事情。”陆岚点开手机，看着李可刚发来的消息没忍住笑了出来，“没用。”
方雪盈好奇伸长脖子看去，同样笑出了声，“好久没见这么纯粹的人了，他脑子是移植考拉的吗？”
就见手机上面明晃晃列着两条消息：你先给他们道歉，态度好一点。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陆岚再一次要为李可的聪明鼓掌，多好的解决办法。只要自己给他们态度好一点，道个歉就好了。
多聪明啊，只要自己道个歉所有人都可以满意。
可，凭什么呢？凭什么是自己道歉？
因为自己好拿捏？还是在这种场合下李可就认定了自己顺从他的意思？
还是他就觉得只有他们的脸面是金贵的，陆岚的就可以是路边脏水潭子里的？
李可的消息再次传来，仅一句：你也别生气。
陆岚不由再一次反思，自己演技是不是真的已经进化到可以让李可认为自己是贤妻良母了。
难道自己还有演技的天赋？陆岚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与其说是李可相信了自己是贤妻良母，倒不如说是李可没把那些话当回事。
“哟，诸位这是聊的尽兴啊？大老远就听见了，多热闹。”女人换了依旧是白衬衫黑长裙，只是略显夸张的耳饰和一步一晃的腰链让她的每一步都像是T台走秀一般。
“李小姐过来了，是想好了？”一直沉默的老人终于开口，坐在他身旁的年轻人立马坐直了身体看向李婉。
李婉视线在众人身上打量一圈，带着黑色腕表的手勾住一缕长发在指尖不停缠绕着。
“刘老师，我当然想好了。要不然也不会急匆匆的跑过来不是？”
李婉笑容肆意，坐在一旁高脚椅上笑道：“我这不是特意过来通知陆老板的嘛，我可是生怕陆小姐不在跑个空。”
“陆？是谁？”
“新来的？有吗？”
“记错名字了吧？”
“是……李老师？”
有人突然出声，而众人视线中央的李可在短暂的怔愣后随即陷入巨大的狂喜当中。
是了，姓陆。这里可不就只有陆岚，那就是自己？！自己真成了艺术指导！
“哈哈，侥幸、侥幸……”
上方的李婉突然开口打断李可的获奖感言，“不是哦，我是交给陆老板，但不是你哦。陆老板不来说两句？”
“夫妻一体，小李也称得上是年轻有为啊！后生可畏！”
李婉的笑意收敛起来，“我记得陆老板给我提供的名单里没有李老师吧？我好像没有记错。”
“确实不是。”
陆岚走到李婉身边，看着那些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只觉得身心都通畅了。但想到刚刚这些人的话，陆岚又好心的提醒道：“诸位也不是没有大局观不是？男人还是要大气懂礼貌一点的好，您说是不是？”
“……”
最终众人大多都是板着张脸走的，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生什么天理不容事情来。
李可混在人群中，几次想要回头停留都被人带走了。陆岚也不过是轻飘的看了一眼，随即又冲李婉变回了笑脸。
“呐，要是我不过来你会怎么办？”
“大概会……拿杯子把那些嘴全部都堵住。”陆岚答。
“我记得里面不是有好几个跟你们有合作的吗？就不拍他们毁约。”
“他们的加起来也不够李老师带过来的一半，这次还是要多谢李老师。”
李婉歪着头，“你要是真打算谢就多盯着那小姑娘点，我不希望中途出现问题。还有你答应我的事情，还记得吗？”
陆岚：“我记得再过两天有个去西北那边为期三个月的研学，这个可以吗？”
“那应该是一次非常难忘的学习。”
陆岚垂眸，不由觉得好笑。这当然会非常难忘，自己可是帮李可报了最便宜那一裆的，不过便宜也不过是生活质量差点，学习任务可是一点都不会少。
自己真善良。
两人一走出展厅，方雪盈便迫不及待发问，“不就是一个艺术指导吗？这么重要？”
刚才她可是全都看在眼里的，那些人嘴上不说可一个两个都是稀罕着呢，就李可那小子站起来的时候跟中大奖了一样，手都是抖的！
陆岚想了下道：“要是你导师和另一个导师一起发SCI让你当二作，而你要做的就是每天扫地和给你导师捧哏你去不去？”
“犹豫一秒都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
“那不就是了，白得的名声谁不喜欢？更何况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的好名声？”
方雪盈顿住，有些担心，“那为什么会给你，真要说难道不应该找那些有名气大画家吗？现在可是法制社会。”
陆岚觉得自己有必要反思一下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方雪盈就老觉得自己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自己明明是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不是。
“名气大的基本都有自己的想法，况且，他们又不会从心底里认同李婉的东西。不过是想要个好名声，给谁不是给？最起码给我这边不会出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所以你俩就是逗他们的？”
陆岚嗤笑一声，“我可没这么恶劣的想法，逗他们？还不如随便找只狗玩玩有意思。”
“这一点我承认，去吃冰淇淋吗？”
“这些都能选？五块钱？”方雪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菜单，在反复确认后大手一挥豪订三份，并顺带着把陆岚那一份也付了钱。
“老板大气。”
“小钱，小钱。”方雪盈坐在椅子上，不在意的挥挥手，“你要是喜欢再点些热的，我见那边有卖奶茶的。”
“不用。”陆岚微笑拒绝，直到现在她还能回忆起梨汤在自己舌尖以及喉咙里停留的感觉，她觉得至少有两天自己是不想再喝的。
方雪盈显然明白这一点，没好气的补充道：“奶茶能选无糖，我记得你之前也没有这么讨厌甜的啊？”
“大概是因为年纪上来了味蕾死掉了。”
“不要说的那么科学，我还是总觉得你会喜欢甜的。不要总是喝茶，去尝尝甜的？都是一种体验，大不了买一个贵一点的牙膏？”
“只不过是感觉太腻了。”
“酸梅汤呢？”
“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方雪盈叹了口气，将手机丢到桌面上，语重心长的说：“你有没有觉得你有点挑食？其实你这种味觉还是很适合去留学的。”
“我只不过是不爱吃甜的，又不是不爱吃饭？”陆岚同样叹了口气，“那些面包就好吃了？”
“不好吃，但是我想让你尝尝。”
过于诚实的话让陆岚呆愣一瞬，然后没好气的笑道：“你受过的苦我也要再受一遍？好狠毒的女人。”
“我不过是想让你多感受些别的，万一你就喜欢呢？不去试试你也不知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