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然没有回学校,而是让沈竟衡和江阔给她送去了林葭肴家。
晚上,她和林葭肴吃完饭,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嗦着一根冰棍,头发被她随意扎成了丸子头顶在脑袋上,随着身体的晃动一摇一摇的。
“所以,你怀疑是她偷看了你带回去的设计方案?”林葭肴也抱着一桶冰淇淋,边吃边问。
顾然然没精打采地点点头,“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但她今天在会议室里明显是在躲我,我觉得,那是心虚。”
“可是你之前和江阔那么帮她,还救了她,她这么没良心的吗?”
也许对于唐潇怡来说,这是两码事,她依然对他们心怀感激,可是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并不能阻止她现在的所作所为。
“良心值几个钱啊?能比毕业证和学位证重要吗?”顾然然猜测绝大部分是高少轩拿实习证明威胁了她,让她不得不妥协,“在事情没搞清楚前,我还不想见到她,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她一口咬断了冰棍,连着棍子上都有牙印。
“可是,不见到她,怎么能知道是不是她干的呢?”
顾然然眼睛转转,“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内心非常愧疚,觉得对不起我们,然后幡然醒悟?”
林葭肴拿着勺子一下一下地戳着冰淇淋,说:“目前能感化她的,也就只有那一件事了吧?”
没错,她们之间最深的渊源,也就顾然然带着江阔闯进酒店救她了。
她手腕一动,把棍子扔进了垃圾桶。电视里播放着鬼片,满脸是血的女鬼突然出现,占据了整个屏幕,她只是眨巴眨巴眼,心里盘算着要如何不着痕迹地敲打她。
“对了,我后天回趟家,你呢?什么时候去学校?”整个上半年她都没有回去过,眼看又要开学了,不趁着暑假结束回家一趟,就要等到过年了。
林葭肴牙龈被凉到了,“嘶”了一声,缓过来才说:“我五号才开学,他们应该不希望我回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哎……”摇头叹息,家里的食物链底端,她还是比较适合被放养。
“行吧,那你一个人在这边注意安全。”
顾然然这次回去,其实也是为了旁敲侧击一下顾元义对她考研这件事有多排斥,如果已经到了无法交流的地步,那么她明年或许一整年都不会回家了。
她和顾元义吵架,夹在中间为难的是她妈妈王锦,而她心里放不下的也是王锦,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个家,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回的。
——
“电脑没被黑?所以……真是她做的。”顾然然在工作室听完沈竟衡和江阔的话,也能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了。
“放心,那位蒋先生虽然年轻,但眼光不会差,所以两个月后的最终竞标,我们还是有把握的。”沈竟衡安慰她,“我也和江阔商量过了,不会找她麻烦的。”
顾然然思索了一会,做保证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会想办法给你们工作室一个交代的。”
这件事关乎的是整个Balance,她再怎么不了解,也不会不知道版权和原创对于开发者的重要性。
“学妹,这事儿,你真不用自责,小人是防不住的,就算没有你室友,他肯定也会想别的歪主意。”江阔也宽慰她,毕竟发生这样的事,都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顾然然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话好受点,现在摆在眼前的是,唐潇怡是通过她,盗走了设计内容。而在竞标会上,被反咬一口抄袭的,却是内容的开发者。
她实在找不到借口为自己开脱。
“你们不用安慰我,”顾然然本来就挺难受的,他们一说,更过意不去了,“还有两个月,你们只需要做好下一次的准备就行,剩下的,我来搞定。”她胸有成竹地说。
“学妹,你是打算,以德服人,还是……这个啊?”江阔比划了一下拳头,不言而喻。
沈竟衡被江阔的话提醒了,“顾然然,我觉得这件事情,可以从长计议,你……”冷静一下。
话没说完,被截断了,“我像那种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嘛?”她一脸不服气。
两个人看着她,点头如捣蒜。
顾然然麻了,“我动手的时候完全是因为他们活该,再说了,她是我室友,我可能打她?”
“其实我们是怕你跑去揍高少轩一顿。”江阔动都不敢动,稳当地坐着,目不斜视地说。
她勾起嘴唇,说着让人背脊发凉的话,“江老板,我觉得你这个提议不错,”又话锋一转,“不过我明天要回家,没时间。”
沈竟衡瞬间反应过来,“你要回家?开学回来吗?”
“现在还不确定呢,如果谈得好,就开学再回来,谈得不好,可能当天就回来了。”顾然然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在打鼓。
谈得好的可能性比她中彩票的几率还低,可看在王女士的面子上,该走的流程还是不能跳过。
想起她之前说的她爸爸让她考编的事情,沈竟衡能猜到谈的是什么,“那就提前预祝你‘谈判’顺利。”
“什么啊?什么谈判?”江阔来回看两人,不解地问。
“不该问的别问,竞标有把握了?”
“学妹,你知道你现在一股什么味吗?”
顾然然抬起胳膊闻闻,没味道啊,江阔继续说道:“一股‘沈老板’味,刚才那句话,跟沈竟衡的语气一模一样。”
“江老板,我觉得,去揍高少轩之前,可以先拿你练练手。”顾然然衬衫外套的袖子已经撸起来了,就差动身。
“冷静,冷静,我开玩笑的。”江阔抬手认错,熟练得很。
顾然然翻了个白眼,恰好看到对面人在笑,“你们俩不愧是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臭味相投……我走了,回去收拾东西了。”
下楼梯的时候,沈竟衡跟了上来,“干嘛?不会真担心我去对面打人吧?”
他抬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想什么呢,我送你回学校。”
顾然然摸了摸鼻子,嘀咕道:“说话就说话嘛。”
开去学校的路上,沈竟衡说:“想好怎么跟你爸说了吗?”
她系着安全带,缩在椅子上,脑袋靠着窗户,听到驾驶座上男人的问话才回神,“没想好,但我做好大吵一架的准备了。”
对于沈竟衡知道她回去是要谈什么这件事,她并不惊讶。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及时给我打电话。”正好赶上一分钟的红灯,沈竟衡停了车,手搭在方向盘上。
顾然然轻笑,“目前来说,应该用不上,不过,明年就说不定了。”
小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他的脾气,直到后来长大了,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她才有些后怕。在潜移默化中,她染了顾元义的脾气——易怒,现如今又学会了顾元义的性格——自私。
她自私地想逃离那个家庭,自私地想去追寻属于自己的人生。
正因为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所以顾然然很清楚他会做到哪一步。
如果明年暑假得知她考上了研究生,大约会把她关在家里,直至错过缴费和入学时间,强迫她乖乖跳入他为她安排好的人生。
这也是顾然然说出这句话的原因,到那个时候,能帮到她的,也就只有林葭肴和沈竟衡他们了。
“你回宿舍见到她,别冲动,先好好说,不要……”
“好了,沈老板,你比我妈还操心,我都说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你就别烦神了。”
顾然然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去。
沈竟衡向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她点点头,表示了解。
站在校门口,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视野,她脸上的轻松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忧和愁。
顾然然吐出一口气,高考前老师的话莫名其妙地在耳边回响: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潜力。
她现在觉得,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承受多少事。
白天有多不屑沈竟衡的提醒,晚上就有多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顾然然,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欺负了不会还手的时候。跟男生打架更是常有的事,只不过初中那会她学了跆拳道,就再没人让敢找她麻烦了。
还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骂不能骂,质问不能质问,打?那就更不可能了。
“冷暴力”是她能想到的最佳方法。
唐潇怡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喊了顾然然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直接把东西放在了她手边。
她胳膊往旁边躲了躲,没正眼看,余光瞟到是个蛋糕,没情绪地说:“我晚上吃过了,你拿走吧。”
“没事儿,这个明天也能吃……对了,你昨天晚上没回来,是住在外面吗?”唐潇怡声音小得可怜,说话时也是小心翼翼。
顾然然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揪着她的衣领责问她,到底是不是她干的。
为了避免发生此类事件,她选择无视这个问题,盖上了笔盖,把试卷什么的收起来了。然后起身顺手把袋子送还到唐潇怡的桌子上,“我明天回家,你自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