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帷幔,如同血浪般翻涌不止。
交叠的胴体,横陈在波斯地毯之上。
某位贵公子,正轻叼着紫色的葡萄,喂哺给怀中的美人。
谢晗看着面前光怪陆离地亲热场景,一张张面孔、一处处场景都那样陌生,他却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很久之前,他亲身经历过一切了。
“小旗官大人可还尽兴?”李屿淮一直看着谢晗,幽邃目光好似不想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谢晗本欲厉声叱喝,可喉结滚动之际,溢出的却是一声短促的喘息。
那些被道德和铁律牢牢桎梏的本能,此刻正在缓缓苏醒。
胯/间渐渐涌起的燥热,好似一柄绣春刀,抵住了咽喉,逼得他鬓角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李大人是要本官看戏,还是演戏?”
谢晗声音冷淡,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他沉浸在这种贪婪又炙热的氛围里没有离开,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李屿淮突然欺身上前,使谢晗的后腰抵上了冰凉的青铜兽首。
两人目光相接,分明隔着几寸的距离,却好似能触到彼此肌肤之下,感受到对方躁动的血脉。
“自然是看谢大人如何背叛你的夫君。”李屿淮轻笑,"都说谢大人铁石心肠,一拳能打十个追求者,本官就想看谢大人背着方琪做春梦。”
“本官春闺梦里,全然都是我家夫君。”谢晗冷道。
说完,谢晗下意识想要离开,却又被李屿淮握紧了腰身。他带谢晗越往深处走,越是能见到一些肆意放纵、难以言喻的画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甘甜的熏香,那里面或许混杂着催情的药物,令谢晗有些头晕脑胀,飘飘欲仙。
“稍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拿酒。”李屿淮说完,便暂时离开了。
“好漂亮的中原小公子,第一次来这儿吗?要不要一起喝杯酒。”谢晗正扫视着周围环境,余光突然与一个异域青年撞上,这位异域青年生得高大勇猛、鼻厚唇正,那若隐若现的公狗腰一看就很有劲儿,总之,绝对是在床榻间很厉害的类型。
他明显是在寻找猎物,看见谢晗之后便眼前一亮,主动端着酒杯走过来搭讪。
“我……”谢晗看着对方递过来的酒,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先自然而然地伸手接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非常适应这里的环境,像是以前就已经来过无数遍了。
“小公子,你可知道,碎叶城的规矩,”对方喉结滚动着俯身,“接了酒,可就是应允了春宵一度的邀约。”
琥珀色的液体,在琉璃杯中悠悠晃出层层涟漪。就在这时,谢晗猛地惊觉,自己竟在熟稔地转动着手腕,施着那从波斯传来的醒酒手法。
四周,喝彩声突然爆发,惊得谢晗后颈一阵发麻。
目光投去,舞台中央,一位胡旋女正轻启朱唇,咬开西域的葡萄酒囊。随后,绛红的酒液,顺着她雪白的脖颈蜿蜒而下,淌进了那金铃晃动的沟壑之间。
“碎叶城的规矩,与我西且弥谢氏何干?”谢晗眼神一凛,拒绝道:“我已经有伴侣了。”
谢晗说得伴侣是方琪,他已经有了家室,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异域青年却误会谢晗在推脱他的邀请,仍旧不死心道:“小公子莫不是在说谎诓我吧?像您这么好看的人,若是真有了伴侣,怎么会舍得让您单独坐在这儿呢。”
“这位朋友,你挡住我们的月光了。”听见这一道熟悉的声音,谢晗抬起头,便见李屿淮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李屿淮广袖轻振,将身侧佳人往怀中带了带:“阁下扰人清兴,若无事相商,还请自便。”
“倒是在下唐突了,原来公子已有佳郎。”异域青年见李屿淮高大英俊、一表人才,明显不是自己能比得上,只得只得悻悻地放弃。
“真遗憾。”青年退后时撞翻矮凳,蓝眼睛却仍不死心地流连在谢晗脸上,“愿夜莺永远为你歌唱。"说罢,他维持风度,笑着抛出一个飞吻,然而,在瞥见李屿淮不悦的嘴角后,他突然变得慌慌张张。
异族青年的袍角刚消失在雕花门后,李屿淮便扣住了谢晗执杯的手。他指尖在谢晗细瓷般的手背上碾出绯色痕迹,另一只手将琉璃盏狠狠抵上,直直压向谢晗的唇边。
“喝我的。”他嗓音里凝着冰碴,却用滚烫胸膛贴住谢晗的脊背。
“有什么区别吗。”谢晗避开他:“反正,不管是他的酒,还是你的酒都一样。”
李屿淮听懂了谢晗的言下之意,不管是谁,他们都不是谢晗的伴侣。
李屿淮真的有点被谢晗惹怒了。他不相信,谢晗真有那么爱自己的夫君。
“要不要试试?”李屿淮突然俯身靠近,男人的身型太过高大,又带着绝对强势的压迫性,完完全全地将谢晗困住了。
逼仄空间让原本就暧昧的氛围更近一步,谢晗可能是闻多了甜香,脑子开始不太清醒,但他惊奇自己能听懂李屿淮的意思。
——李屿淮居然在问他,要不要试试人前的性.爱。
“可以。”谢晗微微往后仰,试图离李屿淮远一些,然而却无知无觉地暴露出一段雪白又脆弱的脖颈。
诱得人简直想一口咬下去。
“不过我的夫君不在这儿。如果他在的话,我介意跟他来一段美妙的新奇体验。”谢晗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然而看向李屿淮的眼神却很坦荡。
他根本就不在乎李屿淮。
这句话像是火星,一点点的点燃了李屿淮的理智。他冷着眼,勾着唇嘲讽道:“是吗。不过小旗官大人的夫君现在正就任着佛事司吧?你觉得他敢做这种事吗。”
“……”
“如果他真敢这么做,我就立刻以淫.秽之罪逮捕他,送他进宫当太监,如何呢?”
“……谁能有你淫.秽?”谢晗冷冷道。
“确实……”
烛芯突然爆开火星,映亮李屿淮眼底翻涌的欲色。他钳住对方腕骨,狠狠按在软裘之中,“谢大人失忆前,可是亲手丈量过本官的'秽物'的。"
这就是说自己那儿大的意思了,谢晗无语,打量起他那处。
“李校事这尺寸——”谢晗喉间泄出一声讥笑,“倒与西市斗鸡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屿淮眸光自上寸寸下移,一路滑落。最终,停在谢晗凌乱衣襟间若隐若现的锁骨之上。“谢大人当年,于诏狱之中,撬开死囚之嘴的巧舌。如今,倒是显得生疏了些。”
温热的鼻息混着珈兰香,拂过谢晗耳际。
谢晗眉头微蹙,再次用力推开了对方。“本官前些时日,在天牢做过几日协理,倒还真学了几式阉割的手法。”话语落罢,他忽然仰首,迅速贴近那人耳垂,落下霜刃般的吐息: “李大人的命根子……可抵得住天牢的刀锋?”
李屿淮笑了一声,最终,起身退开了。
“还想看表演吗。”静了片刻之后,李屿淮突然放下酒杯,转头询问谢晗。
刚刚看到的活春宫已经够多了,谢晗蹙眉道:“适可而止。”
“我说的是箜篌。还是说……谢大人盼着看别的?”
“……”
谢晗感觉跟李屿淮呆久了,自己也被他带坏了。
“这里有一位非常出名的异域音师“斯普瑞斯”,他弹奏的箜篌特别精彩,堪称是空前绝后。”李屿淮一边说,一边起身引着谢晗前往另一处表演现场。
谢晗脚步跟着走,嘴上却道:“李大人这般殷勤引荐,莫不是收了异域乐师的银子?”
李屿淮突然欺身过来,灼热的呼吸于咫尺之距间碾过。“斯普瑞斯的弦音,可比金银金贵多了。”
果不其然,此刻箜篌表演的现场已经坐满了人。谢晗偶然听到旁边座位的观众感叹道:“今天来山庄看表演的客人简直赚大发了!居然能听到斯普瑞斯弹箜篌!”
“可不是嘛,斯普瑞斯先生可是皇帝都请不动的人。”
闻言,谢晗一时被勾起好奇心,还真起了点看表演的兴致。他刚想往前走一步,突然发现那人的手又缠上了他腰间。
“当心脚下。”那人的嗓音浸在葡萄酒里愈发醇厚,“这西域人的曲子啊,可是会吃魂的。”
箜篌弦音,在珠帘后悠悠流泻而出。刹那之间,谢晗的指节骤然扣紧。
明明是谢晗没有听过的音调,但他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这一首曲子的名字。
夜色。
“此曲名为《夜色》。”李屿淮突然轻轻在谢晗耳边道:“三年前龟兹进贡的孤谱,谢大人竟听得这般入神?”
“李大人说笑了。”谢晗面色微冷,用力甩开了对方那作乱的手,“本官戍守边疆已久,平日里所听的,皆是金柝铁鼓之声。”然而,此刻他胸腔里的心脏正剧烈震颤着,随着箜篌的泛音响起,它在肋骨之间疯狂冲撞,仿佛想要破开那封印记忆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