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府。
小丫鬟开心的跑过来通报：“老夫人，小侯爷回来了。”
周律为还没进屋，声音就先到了：“祖母。”
“为儿，还没到休沐的日子，你怎么回来了？”侯老夫人孟氏惊讶的看着门口进来的人，然后被身边伺候的嬷嬷搀扶着起身，“可是书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祖母，您先坐下。孙儿心里惦记祖母，想回来看看您。”周律为对着站在孟氏身旁的人吩咐，“你们先下去，我和祖母说说话。”
许嬷嬷脸上带着笑意：“有小侯爷在，老奴就放心了。这几天老夫人胃口不佳，老奴去吩咐小厨房熬点莲子银耳粥，再做几个小菜，正好小侯爷陪着老夫人多喝几碗。”
离开前从外面把门掩上了。
“祖母，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叫府医瞧瞧？”许嬷嬷刚走，周律为一脸担忧的问起。
孟氏朝他挥挥手：“无碍。昨日府医过来瞧过了，也开了方子。为儿不用担心祖母，上了年纪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小毛病。”
“为儿，你老实告诉祖母。你最近是不是和许丞相家的千金走得很近？”
“祖母，您整日在府里待着，怎么会知道书院里的事？”周律为很震惊，着急的开口，“孙儿前脚才和许楠伊一起探讨了些事情，后脚就传到了祖母您跟前。可是哪个混账东西在您面前嚼舌根了？”
莫非是身边的出了问了？
孟氏伸手握着周律为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为儿，莫要惊慌，你去里屋把祖母梳妆匣里第二层的信拿出来。”
周律为听完，迈着步子去了内屋。
他手里拿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封：“祖母，这是谁寄的信？”
“你先打开看看里面的内容。”
周律为取出信纸展开，上面有几个字映入眼帘：“勿要再查，后果自负。”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威胁到我们忠勇侯的头上了？”
“为儿，不管你要追查什么，都停手吧。这人我们忠勇侯府惹不起，祖母已经失去了丈夫、儿子、儿媳，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孙儿。”孟氏说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那种剜心的痛，她承受不住。
“祖母知道这送信之人是谁？”
“收手吧，不要再查了。”
“祖母，您是不是知道我母亲在哪里？既然她还活着，那为什么不回来与孩儿相认？再说孙儿已经长大了，能替侯府独当一面了。求祖母告诉孙儿实情。”
孟氏不语，只是一味的默默流泪。
周律为见她还是不肯说，直接跪到孟氏跟前，眼角蓄满泪：“祖母，为儿从记事起就与您相依为命。母亲在身边时，为儿不过才三岁，记不得她的模样。如今为儿好不容易知道了有关母亲的一些音讯，为人怎么能收手？”
说完，他将头磕在地上。
“为儿，快起来。”孟氏哽咽着伸手拽他，怎么都拽不动。
“祖母不告知孙儿实情，孙儿就不起来。”
“为儿，你先起来。”孟氏见他态度坚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为儿你越是什么都不做，你母亲才越安全，至少她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这件事在祖母心里埋藏了多年，总想着能瞒你一日是一日。可你总会长大，终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那我母亲在哪里？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祖父和父亲都战死了，母亲也失踪了？”
“你先起来，祖母慢慢与你细说。”孟氏拂去他脸上的泪，将他扶起坐到椅子上。
“这件事还要从先皇的最后一个寿宴说起，我和你祖父带着你父亲去宫里给先皇贺寿，记得那时候你父亲不过才十六岁。从那时候起，长公主宋修语就常常来府上玩耍，我和你祖父都看出了她的心思。后来我和你祖父才知道，她是在宫宴上相中了你父亲。”
周律为一把抓住孟氏的手：“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孙儿不要心急。”孟氏继续道：“后来，你祖父屡建战功又手握着兵权，先帝开始忌惮起了周家。宋修语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如今的圣上在当时又没有做出实绩，背后也没有母族势力。你想想，先帝怎会放心将自己唯一的长公主嫁过来。”
周律为从祖母口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先帝可是害怕长公主嫁过来后，江山会易主？”。
孟氏点点头。
“长公主是先皇后所出，她外租当时又在户部当值，而且那时候风头正盛；而当今的圣上是慧贵妃所出，而慧贵妃出生‘民籍’，背后没有母族支持。先帝是怕长公主嫁给你父亲，撺掇周家造反。可周家世代忠良，你祖父和你父亲又忠心、正值，一心想着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可即使祖父和父亲什么都不做，先帝照样睡不安稳。祖母，那我父亲对长公主是什么心思？”
“你父亲与你母亲青梅竹马，早就互相表明心思。宋修语每次来府上时，你父亲都找机会溜出去。祖母只知道，宋修语三番四次的在先帝跟前求他赐婚，甚至一哭二闹三上，什么办法都尝试了，都没改变先帝的心意。先帝一气之下，把她指给了当时的户部左侍郎蓝清。”
周律为不解：“祖母，您方才也说了当时的户部风头正盛，手里又紧握着朝廷的财政大权，先帝怎么会让长公主与户部联姻？”
孟氏继续道：“当时风头正盛的是官职正二品的户部尚书，也就是长公主的外祖温海。此人也是个为朝廷鞠躬尽瘁好官。而官职正三品的户部左侍郎蓝清，他虽是温海的手下。可此人年轻气盛，心气儿也高，他早就与温海有了嫌隙，心里自然也就不服他。”
“所以先帝正是看出了这点，故意将长公主嫁给他，让他制衡温海？从而削弱长公主背后的势力？”周律为又问“可这样也很矛盾啊？蓝清制衡温海看似是削弱了她，可蓝清与长公主成婚，那他得势不就是长公主得势？”
“温海正是看出了先帝的心思，对先帝也心寒了，没多久他就辞官了。”
“那长公主就放任不管？”
孟氏摇摇头：“后来，长公主与蓝清离了心，自己搬回了公主府。两人都是各过各过的，只有参加宫宴时才会一起露面。”
周律为：“那这件事又与我们周家有什么关系？”
“后来你父亲和你母亲成了婚，两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没多久就有了你。后面你父亲的官途屡屡不顺，最后查清一直是宋修语从中作梗后，一气之下就辞了朝廷的官职，一直陪着你和你母亲四处游山玩水。”
“她这是自己的日子过的不好，心里嫉妒我母亲。”
“正是，那时候你还小，你们游玩途中屡次遇险，刺客每次都是冲着你母亲来的。你父亲当时不顾你祖父的阻拦，一气之下跑到了公主府和她发生了争执。”
紧接着，周律为的拳头握起，追问着：“那后来呢？”
“后来，在你三岁时，边疆起了战乱。你父亲被召到宫中派去前线杀敌，一个月后就传回来他们战死沙场的噩耗。”孟氏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周律为哽咽着：“此事可是长公主所为？她想把父亲支走好对母亲下手？可是祖父怎么也去了战场？”
孟氏点点头，她擦了擦脸上簌簌流下的眼泪：“正是。是长公主跑到先帝跟前献计，让你父亲去前线打仗。当时你祖父不放心你父亲，也想跟着一起出征。你父亲怕长公主再动手脚，就劝说你祖父留在家中。可出征前先帝临时变了主意，也让你祖父一同前去。他们走后没多久，府里就来了大批的刺客，都是冲着你母亲的院子去的。”
周律为骂了一句：“真是歹毒至极。可祖父和父亲身经百战，怎么会...”
“后来，我听你祖父身边的护卫说：先帝根本就没有想着让他们活着回来，有一半多的粮草里面都掺杂着沙石。”孟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户部一直拖着支援前线购买粮草的银子，迟迟不肯下发。你祖父和你父亲还有那些出征的将士们，近一半的人被活活拖死了。”
“先帝没有心吗？他忌惮我们周家，可那些将士们的性命他就全然不顾了吗？他们的一腔热血都挥洒在了战场上，他们有什么错？”
“心？这世上最冷血无情的就是帝王。他们为了自己能坐稳江山，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周律为又问：“祖母。那迟迟拖着不肯拨银子的人，是不是户部左侍郎蓝清？他与长公主离了心，从而嫉妒我父亲。”
孟氏点点头：“就是他，他虽有私心不假，不过他也是受了皇上的意。不然仅凭着一个官职三品的户部左侍郎，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做这种事。”
“那我母亲呢？她又怎么凭空失踪，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