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祖父和你父亲在出征前，把暗卫都留在了府里。当时府里刺杀的刺客来了一茬又一茬，暗卫折了三分之二你母亲才相安无事。后来，他们改变了策略。”
周律为脸色阴沉：“什么策略？”
“你母亲虽活了下来，可她整日里以泪洗面抱着你发呆。我为了让贼人放松警惕，命人向外界散播刘氏思君心切导致神智错乱，人疯了。我本以为我这样做，那些人就会放过她。可一切都是我异想天开。”
孟氏继续道：“没想到在你母亲的陪嫁丫鬟中，翠儿是个吃里扒外的叛徒。她将你爹的随身玉佩和书信交给了你母亲，信上说阳儿还活着。周氏见到信物还有你父亲的字迹后信以为真，被翠儿哄骗出去了。”
“我父亲还活着吗？那真是父亲的玉佩吗？还有那封信也是父亲写的吗？？”
“你父亲怎么可能还活着。噩耗传到京城时，过了半个月你祖父和你父亲的尸身也运回来了。贼人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在他们的尸身运回来之前，就急着动手把你母亲骗出去。”
“那祖母是怎么知道我母亲还活着？”周律为眼里的火苗迸发不止，眼尾通红。
他真的很渴望见到母亲，自己真是该死，让她一个人流落在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哭闹不止，祖母怎么哄你都哄不好，祖母说刘氏还活着。”
“孙儿记得，也正因为是祖母说的，孙儿才将祖母的话记在了心里。孙儿这些年找遍了大江南北，都没有发现母亲的踪迹。若不是有幸得了许小姐的点拨，孙儿还陷在其中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孟氏看着懂事孝顺的孩子，心里很是欣慰：“为儿也受苦了，从记事起就跟着祖母一个老婆子生活。”
周律为打断她：“祖母，您可千万别这样说。若不是祖母护着孙儿长大，恐怕孙儿早就随着祖父和父亲去了。祖母的恩情，孙儿铭记在心。”
“好孩子，祖母不允许你说些不吉利的话。”
“那日祖母那样哄孙儿，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吗？”
“是那日早上，我收到了一个老婆子的信，说在长公主府周围见过你母亲。”
“那个老婆子是何人？她怎么会认得我母亲？”
“她的夫君是给长公主府送菜的菜饭子，儿子又在你祖父手里当值。之前你父亲和你母亲大婚时，蔬菜瓜果都是他们负责的。自是认得你母亲。那日，那个婆子跟着他夫君送菜时，正好看到了你母亲。”
周律为“腾”的一下站起来：“我母亲的失踪，一定跟宋修语脱不了关系。我要去长公主府里要人，她恨我的母亲，一定是她把我母亲抓起来了。”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想着早些救出母亲。
孟氏叫住他“站住。为儿，祖母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去送死的，你有证据是她把刘氏抓起来了吗？”
“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一直受苦，或许她也在等着我去救她。”
“祖母没说不让你救人。自从刘氏失踪后，为了寻找她的下落，祖母把剩下的暗卫都派出去了，可多数都死在了她的手里。那些暗卫的身手，哪一个不比你厉害？就怕到时候人还没救回来，你就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到时候真的救出了刘氏，你又出了意外，她能接受的了吗？她已经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想让她白受罪吗？”
周律为站着一动不动。
之前他心里充满了仇恨，恨她铁石心肠丢下他，这么多年让他和祖母相依为命。
而此刻知道了真相后，满腔的仇恨变成了愧疚。
孟氏劝不动他：“好，祖母管不了你。从今起起，祖母再也不会拦着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送死就去送死。到时候刘氏出来，心里没了指望也不过是死路一条。早死晚死都是死，随你们的便。”
说完，她捂着心口处不断的咳嗽起来。
“祖母，您没事吧？是孙儿心里着急一时糊涂了，您当心身子别跟孙儿生气。”周律为一把扶住孟氏，懊悔的向她认错。
“既然祖母打算将事情告诉你，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祖母当然也希望你将刘氏救出来，她是你阳儿的妻子，你的母亲，更是我们周家的儿媳。还因为你苦苦支撑了这么多年，可你不能轻举妄动害死了她。”
“同样身为女人、身为婆母，祖母心里有愧。因为她嫁到咱们周家，就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若最后连你俩都出了事，祖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到了下面，祖母更没有脸面去见你的祖父和父亲。”
“祖母，孙儿错了。孙儿向您保证，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绝对不会轻易动手。”周律为怕祖母气坏了身子，心里一阵担忧。
孟氏苦口婆心的叮嘱：“宋家的人，哪个不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咱们一切都得从长计议，既然宋修语敢威胁你，说明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之前，这个女人甚至连自己的驸马都杀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不能撑到见到儿媳妇的那一天。
“温清不是病死的吗？难道真是她杀的？”
“当初她为了支走你父亲，故意去先帝跟前推荐阳儿上前线。谁知道后面她竟识破了先帝的计划，也曾阻拦过。可先帝早就等着这一天，怎会听她的意见。后来她跑问温清买粮草的银子，为何迟迟不拨。温清哄骗她粮草已经在筹备好了，马上就能送到前线。”
“温清为何要哄骗宋修语，不拨银子也是先帝的意思，直接说也并未不妥。”周律为不解。
孟氏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后来长公主有了身孕，没多久温清就病死了。听说他死的时候，全身都黑透了。后面随着先帝的驾崩，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周律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暗自分析：“如今长公主的势力根深蒂固，怕是当今圣上也会忌惮她。今日听说她又揭发二殿下不实，被圣上处罚了。以她的性格，估计不会坐以待毙。”
“不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温雪儿心仪二殿下。可宋修语竟全然不顾及女儿的心意，如此着急将二殿下置于死地。可这是为什么呢？”孟氏一时也想不通。
周律为回想着那日情景：“祖母寿宴那日，大殿下、二殿下还有三公主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并出口顶撞她。可见他们早已经结下了梁子，只是这个理由不足以她置二殿下于死地。难道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落在了二殿下的手里？”
他继续道：“祖母，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孙儿或许可以通过他救出母亲。再说了他也是书院的山长，理所应当为学生解惑。可以他的性格，他从来不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孙儿该怎么让他心甘情愿的帮助孙儿？”
孟氏摇摇头。
这时，许嬷嬷端着食盒进来了，她摆好盘子：“老夫人，小侯爷，饭菜做好了。”
周律为搀扶起孟氏：“祖母这些日子都没好好用膳，今日孙儿回来了，就好好陪陪祖母。”
孟氏起身:“如今这偌大的周府，就剩下你我祖孙二人。祖母心里记挂着你在书院里吃不好，睡不好。”
“祖母，您不用担心孙儿，孙儿在书院里还交到了两个朋友。”
“可是丞相府的千金许楠伊？”
“对，孙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让孙儿打心底里佩服的人。直到孙儿遇到了许小姐，她聪明伶俐、胆识过人，总是能一针见血的点出事情的关键。”
“我的孙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辨别，也不见得是坏事。只是如今侯府已经名存实亡，她爹又是一国丞相，我们侯府到底是配不上她的千金之躯。”
虽然许楠伊与周律为能谈得来，可她心里多少还是不想许楠伊踏入周家这个狼窝，从而步入刘氏的后尘。
周律为见孟氏误解了他的意思，急着解释：“祖母，您想到哪里去了。孙儿与许小姐只不过是同窗，最近也才与她说的上话，算不得相熟。更没有男女之情。”
他继续道：“一日不救出母亲，孙儿就一日不娶妻。”
“你此刻说的坚决，怕是以后真遇到喜欢的姑娘，心里就不这么想了。当初你父亲天天喊着上战场杀敌，可自从遇到了你母亲，恨不得天天跟在她身边。后来还不是带着你们娘俩游山玩水。”
“祖母，您能说说孙儿的父亲和母亲的故事吗？孙儿真的很想知道。”
孟氏坐在饭桌前，将许嬷嬷盛好的莲子银耳粥递给他：“反正他整天不着家，你母亲去哪儿他就跟到哪，他还说要当你母亲的贴身护卫。后来他俩成婚那日，祖母也没想到你父亲还能笑的那么开心。”
“那我父亲在家里不爱笑吗？”
“哼，笑？他还是个婴儿时候还会笑。后来，你祖父整天把他带到军营里，一练就是一天，每次都是哭着从军营里跑回来。后面他出息了不哭了，却整日里板着一张脸，见了谁都没有一个笑脸。”
祖孙两人又说了些陈年往事。
许嬷嬷将食盒撤走后。
孟氏见周律为在一直在她跟前来回踱步，叹了口气：“你想去就去吧。”
周律为震惊的停下脚步：“祖母，我...”
“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吗？”
周律为点了点头：“孙儿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