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上，思悦还是一如既往地在走神。
她看着窗外浮云变幻，想着那云好像一只奔马，身后拖曳着的细长云彩，是马蹄奔腾时带起的翻涌云浪。
身旁传来自动笔敲打桌面的清脆声音，她瞬间被唤回神思。
思悦扭头迷茫地看着那笔的主人，自己的同桌。
齐光侧头凑近，压低声音：“能听懂么？”
思悦摇头。
齐光面无表情：“那就别在那儿傻笑了。”
说罢，齐光已转回去，安静做着自己的事，再没搭理她。
思悦表情一垮，不由微恼起来。
齐光这家伙，真是个讨人厌的人啊。
她在心里，不断冲他打着左右勾拳，只想一拳将他捣飞到天上去。
谁知道晚上班会时，班主任还给全班同学分起了学习小组。
每个小组都安排了小组长，检查答疑作业。
显然，齐光成了思悦六人的组长。她简直要仰天长啸，窒息昏迷了。
当然昏迷还尚早，到第二天一早，她的苦日子才真正来临。
早自习开始前，齐光将收好的习题册立在桌上理平边角。
他细细翻开其他人册子里的每道折痕，压稳理顺，又将边缘靠在桌面上，轻轻拍平间错的页卷。
他整理得一丝不苟，声音颇有节奏。
刚好思悦又一次迟到了，全组只差她一个人的习题册。
齐光抬起冰湖般的眸子，望向她。他没开口，但眼神能示意出，他要收她的作业。
思悦皱眉往座位里挤，随口道：“嗯，我忘带了。”
齐光生生憋了口气，最后化成一声叹息：“早自习结束再给我吧。”
思悦立刻从桌肚里掏出习题册，翻开是一片空白。
她急得凑近齐光，小声问道：“大哥，早自习就半小时，这怎么做得完？”
齐光：“能做完。”
思悦：“老师还要来检查默写呢。”
齐光：“默写只要五分钟。”
思悦：“可我要背书呀，一个字都没看呢。”
齐光：“额，你平时也不看啊，不是在睡觉？”
思悦咬紧牙，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终是认输般，拿起笔开始在习题册上乱涂乱画。
她越写眉头皱得越紧。
这也太难了，别说半个小时，三个小时也写不完啊。
于是她当机立断，挑出最简单的题跳答。
结果一章习题，她没做几题，就快下课了。
英语老师进门开始默写单词。
思悦补不了习题册，攥着笔憋了半天，默写不出来一点。
她愤愤地瞥了眼齐光，对方下笔飞快不带停顿，她更显郁闷。
约莫是她左顾右盼、抓耳挠腮，实在太吵了。齐光也望向她，眼中带着探究，就像在问：你在干什么？
思悦双眼望天，表情十分绝望。
齐光则用眼神示意她快认真默写。
思悦更绝望了，心想怕不是默写不出来，又要被老师唤去谈话。
算了，老师可能已经很失望，放弃她了。
很快，默写完毕，齐光开始收全组的默写本。
思悦抿紧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能不交么？”
耳畔是齐光的一声叹息：“我真是不懂。”
那声音很凉，和多年来的那一场场春雨一般凉，透着浓浓的失望意味，浸得她心头湿冷。
她垂下眸，心想着多少非亲非故，齐光没理由帮她，还是算了，别难为他。
齐光却递来了自己的本子，语气不耐烦：“别全抄，快些给我。”
思悦立刻喜笑颜开，开始飞速誊写。
齐光站在她身旁，低着头假装在清点数量。
晨光穿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光芒淡淡的，为他镀上了温柔的光边。
他因低头，额发也垂落下来，半遮住他眼睛，显得他神色不明，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
思悦一分钟就抄完答案，交上默写本后，齐光重新要收她早上的习题册。
思悦面色难堪，攥紧习题册，给他露了一小边空白。
她怯怯问：“我一定要交么？这么多空白，能过老师眼么？”
齐光掰开她的手，才能看清习题册。
他脸色难看得能滴水，冷声质问：“你就做这几题？”
思悦：“嗯，别的我不太会，我挑了简单的做。”
齐光：“可你这都不对。”
思悦：“啊？我看还挺简单啊。”
齐光冷笑：“是简单，但你做错了。”
思悦讨饶：“那怎么办嘛。”
齐光抢不到她的习题册，上课铃又很快响起。
他终是强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算了，上课前再给我吧。”
思悦：“哦，那我这堂课慢慢补。”
齐光：“不是，我让你课下补，先好好听课。”
思悦：“可是课间就十分钟，我哪做得完呀。”
齐光：“关我事？”
思悦咬紧唇，打开习题册，想把之前的题目订正一遍，却又实在不会做。
眼泪莫名其妙就腾起来，含在她眼眶里打转。
然而，她自己做的孽还是要她自己来吞下苦果。
她尝试给闺蜜红布打眼色，示意她来帮帮自己。
红布也不知在干什么，总之根本注意不到她。
她只觉身边的温度骤然降低，意识到齐光又用冷眼盯向她，让她安静。
她只得埋头和习题奋战良久，却没注意老师点她回答问题。
老师喊了一声，没见她回应。
齐光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她：“老师叫你。”
“啊？”思悦迷茫地站起来，不知是什么问题。
“139页第二题。”齐光悄悄挪书过来，给她指清题目。
思悦看见后，仍是一头雾水。
老师等得很不耐烦：“我刚刚不是说过么？你重复不了？”
思悦小声嗫嚅：“老师，不好意思，我没听懂，不太会。”
说罢，她听得齐光一声微弱叹息。
老师怒气值升满：“有些同学，不会就认真听课，不要总开小差，连讲过的题都说不上来。你坐下吧。”
思悦羞恼坐下，继续做习题册的心情也没了。
她心思郁结，听不下去课。眼睛虽追着老师跑，人却早已神游天外。
彼时，齐光正埋头计算竞赛题。
课上的东西太过浅显，他一向不太关注，只随便捡些重要的听。
他一向如此，一心两用也可以互不干扰。
当然，他也可以一心三用。
比如思悦坐在一旁安静了许久，久到他察觉到异样。
他拿笔轻轻敲了两下思悦的桌面，靠近低语道：“真听不懂？”
思悦回神，微侧头：“是不太懂，课程落了好多。”
齐光：“实在不会的，可以问我。”
思悦小声道：“应该有很多问题，你会烦么？”
齐光沉眸思索了一下，认真道：“太多的话，会的。”
思悦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难道所有事情都当成数学题来求解吗？居然连说话都这么严谨认真。
课后，既得了他开口许诺，思悦立刻指着习题册上的难题向齐光求教。
齐光诧异道：“这是上节课刚讲过的题，你不会？”
思悦挠头：“如果我说这不是意外……你会怎么样？”
齐光冷声：“早让你认真听课。”
思悦：“你就说这些？”
齐光：“不然呢？”
思悦：“我知道了，我以为你会觉得烦呢。”
“听好了，我只讲一遍，听不懂我就会很烦。”齐光随手画了两笔就给出思路，“这样你能明白吗？这里用的是这个公式。”
他思路太快了。
思悦看着他，如坠云雾，不知所云。
齐光又叹了口气：“真的，这几天我为你叹的气比我这16年加起来叹的还要多。”
对方虽然嘴上说烦，实际也没有很抗拒她。被这么一吐槽，思悦反而咬唇憋笑。
她侧头微带祈求道：“学解题我得慢慢来，可是习题册急着要收，我该怎么办呀？”
那还能怎么办嘛。
只能祈求学神大人大量，饶过她这一次呗。
可惜，她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齐光冷笑道：“题目你可以慢慢解，但习题册我要交给老师。这么多空白，老师会耐心辅导你的。”
思悦瞪大眼睛，想讨饶又看见他那双冷冷的眼睛。
所有的话都憋回心里，她立刻抱紧习题册窜向红布。
齐光整个愣在当场，伸手似乎想抓她回来，又收回了手，只咬牙冷哼了一声，摇摇头。
思悦冲到红布身旁时，把红布吓了一跳。
红布：“你搞啥？”
思悦：“你……习题册交了吗？”
红布：“交了啊。”
思悦：“啊这，你还记得答案吗？我不会做。”
红布奇异地看着她：“都是大题啊，记得答案有啥用？你哪题不会啊？”
思悦立刻指给她看。
红布挠挠头：“嗨呀，真巧，我也不会。”
两人相顾无言，红布扯她衣袖：“你旁边不是坐了个大神？”
思悦：“一尊活神仙，你看我敢招惹他？开口就被呛的。”
红布用力点头：“这倒是！问问别人？”
思悦环视一圈，她平时孤僻，教室里几乎没她熟悉的人。
她想问也问不出口。
齐光缓缓踱到她身旁，问她：“还交不交？”
思悦：“别交了呗，你就不提我没交好不好？”
“不可能。”齐光直接抓向她摊在桌上的练习册。
他本就长得高，手臂也长。电光火石间，思悦的练习册“唰”地就被他拿走。
思悦立马攥住齐光的胳膊，连声讨饶：“别啊，我会被老师骂死的。你放个水好不好，齐哥，光哥，齐光哥哥，求你放个水吧。”
齐光低头看着她的手，沉默着舔了舔唇角。
他思索良久，终于开口：“你先放开。”
思悦不依不饶，红布刚想开口，又被齐光瞪了一眼。
他拨开思悦的手，将自己的习题册递给她：“算了，这个给你，快写完，之后再慢慢理解吧。”
思悦立马喜笑颜开地接过他的习题册，用力一抽，却没抽动。
她奇怪地看向齐光，不明白他怎么又变卦了。
齐光皱眉翻了两眼自己的作业，又立刻给她换了另一本：“我的过程太简洁，不像是你做的，你用这本吧。”
思悦连声道谢，只觉齐光考虑真周到。
她接过习题册，滚回座位。
习题册上的笔迹清秀笔挺，不若齐光的飘逸又利落，但也是一手绝佳的好字。
思悦特意看了眼试卷上的姓名：林章。
她下意识看向后桌的林章。
林章微阖双眸，纤长睫毛颤动，正撑着下巴打盹。
约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林章掀起眼帘，眸中还带着困顿，却冲她笑了笑。
刹那间，阳光满室，浮尘飞舞。
思悦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说女生更喜欢林章了。
林章笑着问她：“怎么了？”
思悦连忙道：“哦，没什么，我拿了你的习题册学习下，一会儿再交，和你说一声。”
林章：“好。”
他连尾音都干脆清冽。
齐光瞥了眼她们两人，冷淡地催促：“还写不写？快上课了。”
“嗯嗯。”思悦点头。
终于齐光收齐习题册，上交给课代表。
课代表打趣道：“怎么这么晚呀。”
齐光：“忘了。”
课代表：“好嘞，就等你们组的啦，收齐我就去交给老师了。”
课代表是个皮肤很白的可爱女生，脸庞圆圆小小，笑起来两颊会有深深的梨涡。
她走过思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