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他们在钻井里作业么！”罗宾惊讶地说。

“不可能，这里已经废弃了，起码已经废弃了很久了，看看这些钻机上的灰尘吧。再说，如果地下五层安排一个钻机每天猛钻，就是不把哥谭钻坍也会把这里钻塌。”道恩说。

而我之前就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上面谈生意么。道恩想着，心里升起了一些后怕。

一个巨大的废弃钻井，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地方，所谓的‘工厂’又是怎么一回事，既然有那些工人，那么工人呢，怎么只有一个废弃的矿井？这些东西搅得道恩心如乱麻。但是她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一丝一毫，就连面具上的颜文字都没有因此改变，她把灯光往上打去，检查整个钻机的轮廓。罗宾观察着她冷静的行动，也因此镇定了下来。

“总之，你还要继续往下看么。”一边说着道恩一边用之前定的眨眼暗号一字一句把情况发给谜语人。

“要。”罗宾看着下面，点点头。

不出所料，道恩叹了口气，她用手电筒光照了一圈周围，找到了一条往下的路。那条路沿着钻井弯曲向下，一边是石壁，另一边是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生锈栏杆。

“好像只有这一条路了。”罗宾把周围搜了圈，说道。

“那就走吧。”道恩率先走在了前面，罗宾快走几步，跟在后面。

这简直就是只有在梦里才能出现的场景，巨大的钻头就在他们身侧，好像伸手就可以碰到。在这东西运转的时候，钻头以外缘线0.7m/s的速度在石头中旋转，那速度足以让他突破岩石，一路向下挖掘。

简单来说，你看到它你就明白，如果它一启动，你就会当场没命。

如果你想象力更丰富一点，你就会想象自己被它卷起来的风卷起来，撞到机体上被高速撕碎的样子，但是不管哪一种想法，都只会让人难受。

在这样的钻井，这样巨大的机械面前，你不免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脆弱。人类即使面对人造的机械也显得过于渺小了，道恩和罗宾行走在石头走廊上，远着看就像是两只古怪的蚂蚁，而巨大的钻体如同巨人的一只足，沉默得注视着他们。

沉默，更多的沉默，两个人不约而同得陷入了沉默，没有人有胆子打破这种堪称肃穆的寂静，好像响动再大一点就会惊醒什么，变得无可挽回一样。

“keeper”青春期的男孩首先受不了这种氛围，说了话。

“怎么了。”

“嗯——”罗宾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话题，却不愿意回归那种可怕的寂静中去，于是他绞尽脑汁说，“你怎么看蝙蝠侠。”

“一个义警。”

“——然后呢？”

“没有了。”道恩一边走一边控制着眨眼发送更多信息，尼格玛并没有回应她。

“我以为你会说更多的，你知道的，我是黑夜，我是复仇，我是蝙蝠侠！”罗宾模仿着蝙蝠侠的语调说，那个蝙蝠的“b”还念了个破音。

“说实在的，我之前不喜欢他。”道恩相当坦然的说，“他有跟你讲过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么。”

“他只说过你帮过他。”

“我当时就根本不想要帮他——”道恩皱着眉头坦言道，“但是想要解决案子必须要依靠他，或者起码一部分依靠他去做。”

“好吧——我能问一下原因么。”罗宾在后面伸出头说。

“没有原因吧，你总会无缘无故的讨厌某个人，就像是你总会无缘无故地喜欢某个人一样。”道恩沉默了一会，继续说，“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我觉得他太完美了。”

“完美也是讨厌一个人的理由么。”罗宾不服气的说。

“如果他当时根本不想来救我，我反而不会讨厌他。正是因为他过于完美了，他什么都能做得到，他什么都能做的好，什么人都想救，又总是可以成功，所以我讨厌他。”

“听起来像是妒忌。”罗宾不服气得嘟囔道，

“出发点确实是妒忌。”道恩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罗宾说，“但是我想妒忌他的人不止我。”

“完美是疾病，因为人是不可能完美的。一个人在某一方面做到极致，哪怕他没有这种想法，他都会谋杀了一部分人的光辉，那是他们的努力，是他们的灵魂。而一个人万事万物都能做到极致，甚至道德都能完美无缺的话——”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一股风卷起了道恩的头发，罗宾几乎可以透过面具“感受”到她的那双眼睛，那双蓝的可怕，比夜空还要深邃的眼睛，如同蕴藏了实质性魔力的眼睛。

“那个人已经就是怪物了。”

顿了很久，罗宾移开了目光，说道：“好吧，如果你这么想的话，我没法说什么。但是他可是打击罪犯的英雄！他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正义啊！”

“所以我说他是优秀的义警，也一直都是，”道恩转过头继续走，罗宾瘪着嘴跟在后面。

所以除非必须不可，我绝对不会请求他的帮助，非必须不可，我绝对不会——道恩默默得想着。

“我有点好奇了。”罗宾幽幽得说，“这么说你的老板到底是怎样的人，你才会——做这些事情。”

道恩在之前说出老板两个字，看到罗宾平静的表情之后，就明白蝙蝠侠把这件事告诉罗宾了。确实，谜语人和蝙蝠在网上也有过几次小交锋，虽然没有面对面的碰撞，理论来说罗宾应该知道这些。即使如此，从道恩的角度来看，罗宾在这种情况下谈到一个未知的“老板”也显得有些鲁莽。知道什么，和别人知不知道你知道什么，是两码事。

听起来有些绕口令，总的来说，以道恩的处事哲学：你的知识和你的理解就像是你手上没有打出的牌，有些是好的有些是坏的，但是卡背盖在上面给人看，永远好于你单方面明牌。

但是罗宾没有这个意识，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意识也说不定，道恩在心里想道，他过于纯粹了。

“你弄错了一件事。”道恩说，“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于你和蝙蝠侠没有可比性。”

“哈？”被高级词汇弄的一头雾水的罗宾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一样的。”道恩叹了口气，“算了，跟你说这个你也听不懂。”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是那——”

“FUCK！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是！”道恩久违得感到带熊孩子的头疼，甚至爆了粗。

“你刚刚说脏话了。”罗宾抱着手臂笑着说。

“这是大人的特权，小孩子不能说。”

“嘿。”

俩人又回归了沉默，灯光得照耀下，脚下的路灰尘越来越薄，道恩往侧面看去，看到这条回环的路远处下方，有着一些灯光。理智告诉她那里会是有人的地方，情感上，不知为何，她对那苍白的灯光不由得升起一丝恐惧。

过了很久罗宾才又一次开始说：

“我小的时候，见过一个特别坏的人。”

“那好坏哦。”

“我说真的，他是个买热狗的，你知道他的烤肠里有什么么，什么都有！只要是吃不死人的他什么都用！甚至我有一次亲眼看见他把一只老鼠丢进搅拌机里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吃街头热狗。”被恶心到了的道恩艰难得说。

“我一直讨厌他，有一次我的爸爸妈妈都出去采购了，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我那时候还小，我很害怕一个人又很怕黑，我就那么裹着被子盯着窗外，期待着能看到爸爸妈妈的身影。”罗宾说，“但是没有人回来，我哭累了，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自己身边坐了一个人。”

“就是那个卖热狗的老头，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坐在我的旁边。我惊醒了，他拍了拍我说：‘孩子，睡吧孩子，我在这里看着呢。’”

“我那晚上睡得很好。”罗宾笑着说，“现在想想我大概不过是，不了解他。”

道恩大概能猜出来这个故事的用意，“你是想说如果我了解了蝙蝠侠会对他改观么。”

“不是，我是想说，我觉得你们应该谈——”

“停下！”道恩突然说着停下了脚步。

“我是说真的——”

“不是，我是让你停下。”道恩拦住了罗宾，罗宾这才看见，路的尽头一点一点，冒出了白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道恩面具里内置的盖革计数器，发出了让人烦躁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