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言正在商场选礼品时,江禹行打来电话。她有点紧张,害怕他特意打电话来延续之前的话题。
不能怪她多想,昨晚她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小女孩叫她妈妈,吓得她半夜惊出一身冷汗。
她硬是让江禹行等到快不耐烦时才接了电话。
“你还在逛吗?”
“嗯,你忙完了?”
“没有。要不你多逛逛,等我忙完了去接你?”
他们之前说好的,她逛完街回家等他一起去吴老师家。这临时变卦,难不成是想跟她多待一会儿,这段时间,他们两人独处时间确实很少。
喻言心里痒痒的。
“或者你来我公司?”
喻言觉得不对劲,江禹行在外面可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人:“你有事,是吧?”
江禹行清了清嗓子:“我奶奶正在去我家的路上,你要是不想见她,就先别回去。”
自从上次回老宅闹得不愉快后,江禹行已经很久没去看奶奶了。奶奶想见他,他也总找理由搪塞。
今天一大早,江奶奶亲自下厨做了江禹行小时候喜欢吃的几道菜,要给他送去,得知他去了公司后,她坚持要把菜送到他家再走,因为她人已经快到了,找他要大门密码。
江禹行实在不好毁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便说家里有人在。
江奶奶明白“家里有人”是什么意思,还特意强调放下东西就走,不会为难人。
江禹行不放心,这才打电话给喻言,其实是想借喻言之口,先给她母亲和弟弟透露点风声,好有个心理准备。
喻言一听,急忙给喻星宇打电话,才知江奶奶人已经到了。她再无心思逛街,急忙选好东西结完账,提着大包小包打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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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禹行回家前,已从喻言那里得知,奶奶在他家的时间不长,聊了几句就走了,并没有为难她母亲和弟弟。
可他明显感到喻言说话吞吞吐吐,像有事瞒着他,而且他也很了解他的奶奶,那可是一个执拗的人。
江禹行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见喻妈妈笑容依旧,并没有向他诉说委屈,这才放宽了心。不过当听到喻妈妈说家里忙,喻爸爸催着她明天回老家时,他的心里止不住咯噔了一下,又见喻言躲闪的目光,他这才肯定他们真有事瞒着他。
背后不说人坏话是喻言他们一家的修养,可此刻江禹行却有一丝失落,因为奶奶的蛮横,也因为喻言的隐瞒。
大家都在等江禹行,他来不及向喻言问清事实,便载着几人去了他母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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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小镇上,张兰和吴承雅一年也会见上几面,但交集不多,大多是老乡之间的问候罢了。如今不一样,因为儿女的关系,她们变得亲密。
张兰有些紧张。吴老师毕竟是文化人,又当过大老板,两人能说的家常除了子女和家乡以外,其它的也聊不到一起。
她更喜欢和江禹行的外婆聊天,她们两更熟,对老家的人和八卦都一清二楚,聊到兴头时,笑声不止。
张兰舒了一口气,幸好苏婆婆在吴老师家,不然她在这里会很不自在。
吴承雅设了家宴,她并没有下厨,特意请了一个厨师上门做菜,有足够的时间陪贵客。看到母亲和张兰聊得这么投缘,她也开心。
苏婆婆一直很苦恼,城里面样样都好,可女儿、外孙、孙女都忙,能陪她的时间并不多。其实她很想回老家,可架不住女儿的一片孝心,就想着多待一阵再回老家。
她见到老家的邻居,听着乡音,说着趣事,别提有多高兴。当她知道张兰要回老家后,她也按耐不住,想跟着一起回去。
江城气温太高,她不喜欢待在空调房里,想回老家避暑。
吴承雅见母亲很坚决,便同意了。
江禹行原本打算第二天开车送外婆和喻妈妈回老家,可吴承雅说她开车去送,顺便在老家玩几天。
长辈们相处得其乐融融,喻言很高兴。这一刻,她深刻体会到青梅竹马的好处,跟江禹行的感情稳定不说,双方家人们也不用花费过多时间磨合感情。
席间,逢凶化吉的喻星宇成了大家关心的对象。热心的吴悠然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笑着闷头吃东西。
“喻二,不要不好意思。”吴悠然指着喻言,“你姐姐的男朋友还是我介绍的。”
喻星宇大吃一惊:“真的?”
“假的。”江禹行很自然地拉着喻言的手,“你姐太难追了,我追了好久,悠然在旁边着急,帮着我一起追。”
喻言垂着头,两人谁追的谁,她现在也搞不清了,反正如果没有她那晚的大胆行为,就不可能有后面的事。
吴悠然滔滔不绝,说着自己是如何卖力撮合两人,结果自己被耍得团团转:“你们骗我这事,我永远记得。”
江禹行提醒道:“我们那时都好上了,我只是给你找个台阶,让你安心收礼物,别老觉得自己受骗。”
吴悠然:“少来这一套,你问问你自己,你跟喻言能好,有没有我的功劳?”
“有没有你的功劳我不清楚。”江禹行将手放在喻言的腰上,“反正我两一定会在一起。”
大家一阵起哄,喻言羞得捂着脸。从什么时候开始,江禹行这么喜欢秀恩爱了?
江禹行继续说:“还有以后有事找你永哥去,别老找我,自己的老婆自己管。”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喻言,这下她更不敢抬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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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言在房间里帮母亲收拾东西。
张兰自己的东西倒不多,大多是吴老师母子两让她带回家的礼物。
喻言见收拾得差不多,便催着母亲去洗漱,而她出了客房,直奔主卧去。江禹行在微信里告诉她,他找不到那件最喜欢穿的淡蓝色POLO衫,让她帮忙找找。
喻言走进衣帽间,见衣服就挂在衣橱里,虽不显眼,但也不难找。
她将衣服取下来递给江禹行,他正坐在床头,随手接过衣服往床上一扔,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拉,她跌坐在他怀里,一瞬间,两人呼吸紊乱急促。
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她却急忙叫停。
“我妈还在等我,明天我陪你,好不好?”
江禹行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平复着躁动的心。
喻言要起身时,又被他一把拽了回去。她挣扎着,他却用双手双脚箍着她,令她动弹不得,又不能大喊大叫。
“江禹行,等一下我妈来了。”
“你别乱动,又起反应了。”
“那你放开我。”
“不,我们聊会天。”
“聊什么?”
“把我奶奶说的做的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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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喻言赶回来时,江奶奶已经离开,不过母亲的脸色并不好,一猜就知道双方发生了不愉快,在她的再三追问下,母亲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江奶奶是跟着儿媳妇林畅一起来的,进门便自曝身份,老太太人不高,头却抬得很高,喜欢用鼻孔看人,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
即便如此,张兰端茶递水,好言好语地跟老人家说话,毕竟那是长辈,是江禹行的亲奶奶。
江奶奶笑着问:“你们住得还习惯吗?”
张兰见老人家笑了,便放下防备心:“嗯,小江的家又大又漂亮,比我们镇上的房子舒服多了。”
“住得习惯,那就常住。”
“那怎么行,城里再好也不是我家,再说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忙。”
“这样啊。”江奶奶顿了顿,“刚刚进门,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新闻里常报道,有些人把别人的家当成自己的家,撵都撵不走。幸好,虚惊一场,我们差点报警了。”
张兰脸色大变,这老太太是在说他们一家人鸠占鹊巢。她忍,毕竟是江禹行的亲奶奶。
可江奶奶明显是来找茬的,提起了给江禹行介绍了好多有身份有地位有钱的女孩,然而他孙子就喜欢喻言这个凤凰女。
一开始,张兰不知道凤凰女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夸人的话,毕竟女儿是从山窝窝里飞出去的金凤凰,是他们一家人的骄傲。经喻星宇提醒,才知那是一个带着嘲笑和侮辱的称呼。
张兰气极了,想好好和老太太掰扯一番,他们家虽和江家有差距,但又不是要靠女儿过好日子的人,可人家老太太丢下那么一句话后就走了,她只得把气给憋了回去。
喻言劝说着,让母亲不要跟一个飞扬跋扈惯了的老太太一般见识,还说:“江家人喜不喜欢我不重要,吴老师喜欢我就行了。”
作为母亲的张兰委屈:“我女儿这么好,她凭什么那样说你?几十年前,她是靠着年轻,高嫁后才有这样的身份地位,你是靠你自己的能力和本事,她凭什么说你是凤凰女?”
喻言嘿嘿笑:“可能她年轻时只是一朵好看没有自由的花,特别羡慕展翅高飞的凤凰。”
张兰被逗笑了:“对,花瓶怎么能和凤凰比。”
喻星宇起哄:“妈妈也冲浪啊,还知道花瓶是啥意思。”
“我不光晓得花瓶,我还晓得绿茶,妈宝。”张兰叹气,“我也听说过凤凰男凤凰女,只是跟我的理解出入有点大。”
喻星宇:“没事,以后我带你冲浪,5G冲浪。”
“不说这个了,我明天就回家。”
喻言诧异:“为什么?不是说好了明天带你去玩,你不是还想去道观吗?”
张兰摇了摇手:“不去了,以后再去,麻烦小江这么久,也怪不好意思的。”
喻言替男朋友解释:“他没有那么小气。”
“我知道,但也不能给他填太多麻烦,我们也不能给别人留下话柄。”
“爱惹事的人,就算你不惹事,他们也会找你麻烦的。”
张兰一惊:“那老太太为难你了?”
喻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没有。我只是替吴老师抱不平,像她那么好的人都被欺负到离婚那种地步,也不知那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是啊,婆媳关系处不好,大家庭小家庭都不会幸福。幸好吴老师很喜欢你,你不用担心婆媳关系。”
喻言脸红了:“妈,这话让别人听见了不笑话才怪。”
“好,不说这个了。”张兰掉头对喻星宇说,“你明天也搬走,先住你姐那里,回头自己去租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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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言觉得当着江禹行的面说他奶奶的坏话不好,可他却一再坚持要听,于是问他她是不是凤凰女。
“你是高贵美丽优雅独立的凤凰,但不是虚荣卖惨损人利己的凤凰女。”
“我哪有那么好。可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攀高枝儿的人。”
“严格说来,我奶奶才是攀高枝儿的那个人。爷爷在时,她还懂得收敛自己,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偏执老太太,她说什么你不要放心上。”
“我没放心上,也没生气。我往回赶时,生怕江奶奶跟我妈打起来,幸好只是说了两句不好听的,我妈只是当时有点气,很快气就消了。镇上不讲理的人多的是,我妈见多了。”
“委屈阿姨了。”
“要说起来,最委屈的还是吴老师。”
江禹行一声叹息,将喻言搂得更紧了些:“我有时会很粗心,可能顾及不到你的感受,你有委屈要说出来,别把心事藏起来。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知道吗?”
喻言眼里一热,躲在他怀里直点头。
临睡之前,江禹行特意去找了喻妈妈,替他的奶奶向她道歉。
那一刻,不仅张兰感动,喻言也止不住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