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玉都险之又险地躲开，一缕青丝飘然落地。不待喘息，第二刀再次袭来，这时候施玉都还有闲心观察。

刀身约三尺长，起落间寒锋照霜，唯有素月可分辉。

而自己面前这人明明都下了杀手，却不带一丝杀气，仿佛杀个人再轻描淡写不过。

“打个商量呗，也许我们之间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施玉都一边嬉皮笑脸，一边以刁钻的角度避开。

利刃可避，但所携的气浪避无可避，震得施玉都五脏六腑都在发痛。至于那个防御宝器还不到它该发挥作用的时机，不然等会可能直接身死。

多狠心，连个遗言都不愿意听。是你自己选的路，那就别怪我咯。

姜子瑛皱眉，接连的失手实在不该。自己还是太过轻视了，不该再拖下去了，浪费精力。在转念一刹那，姜子瑛人已逼近他身旁，刀直扎向心口。

不可躲，施玉都的眼中发狠，又疯又狂直接硬接下这一刀。

这个疯子，他竟然在笑。姜子瑛瞳孔放大，怎么笑的出来。这一刀的威力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不说刀劈在身上有多痛，主要还是顺着伤口进入体内的刀劲足以摧毁全身的经脉。

“多谢你了。”施玉都嘴角上扬的弧度扩大，阴郁又可怕。趁着姜子瑛心神动摇时，施玉都藏在袖中的匕首从姜子瑛的脸上用力划下一道可怖的伤痕，血珠顺着匕首的拔出飞溅四方。脸是他最薄弱之处，果不其然自己得手了。

“你！”姜子瑛气的脸通红，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姜子瑛简直要气疯了，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很好。”怒极反笑，姜子瑛终于决定今天必要斩杀这人，他要解开压制修为的封印，凭借金丹修为难得还斩杀不了一个小小的筑基吗？哪怕被逐出秘境，也要拼尽全力杀了他。定要一击必杀以一雪我心头之恨。

姜子瑛双手叠印，而施玉都也在掐诀，手势变化得令人眼花缭乱。流光一瞬，皆已成。

面对姜子瑛的怒力一击，施玉都不躲不让。反而勾起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如同终于等到猎物自投罗网的气定神闲模样。

姜子瑛本做好被逐出的打算，不料这一招已到中途，自己解封的修为也没解成，以筑基之身受金丹之反噬。顿时气息萎靡，一口艳红的鲜血喷出，几欲栽倒在地。

“你彻底结了道侣契约，你究竟是何人？”道侣契约连自己都只是意外耳闻，而他竟然知晓完善之法！实在可恨，自己本因契约杀他，到头来又被其所缚。

刚刚便是契约反噬，因为他对施玉都动手了，所以他承受了自己的全部伤害。

*

“没办法自保罢了，我就一不足为道的修士。”施玉都走到姜子瑛面前，惋惜地看着他面容的伤痕。

他伸手在姜子瑛伤口处，以温柔得不像话的力度轻轻滑过，叹息如烟飘散入耳。

“多么赏心悦目的面孔，实在是可惜了。我匕首上有毒，这是解药。”

白玉瓶被放置在面前，姜子瑛却没伸手去拿。倒不是怕他动什么手脚，而是这道侣契约虽然变/态，但是互为道侣的两人却不得自相残杀，连伤害对方的想法都不可能有。只是用他的药，自己难免低了一头。

姜子瑛从空间戒指拿出自己的药服下，五品的清灵丹还会解不了毒吗。用过药后，也觉自己亏，用他的也许能出口气。而今不上不下，着实难受得慌！

打坐调息时，一张脸依旧臭的不行。

真是不出所料，施玉都早知他不会用自己的东西。一来咽不下这口气，二来低不下头舍不下脸，可不就得白白受气了吗。施玉都转过身去，已化作恣意畅快的笑脸。

不在他面前笑，自己还是体贴这新鲜出炉的道侣的。万一气出个好歹，自己可不想负责。

姜子瑛吐出浊气，面色不再苍白，有了几分血色。从好似纸片做的人突然有了灵气活过来了。

结果一睁眼又见施玉都那张讨人厌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悠，姜子瑛磨了磨银牙，真想给他来上一口。

“在下施玉都，敢问阁下姓名。”施玉都展眉，一派潇洒风流。

“你也配？”他扬起调子，阴阳怪气。

如此年轻的金丹，出身九玄派，使刀，年轻气盛，自带矜贵傲慢的气派。当代天骄中凤安云意长风剑，琴吟素手观天机的凤安二字是也。以上都是不满五十的金丹，说来自家大师兄已是元婴，可惜不知他何时成的金丹。毕竟师傅他和大师兄来此处已有近百年了。

“九玄派‘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傲慢无礼目下无尘。真真教我开了眼。”

“呵，与你何干。”

“您这样说可真是伤透我心，我见卿卿喜不自胜，料卿卿见我应如是【注1】。哪知会如此，我对您可是倾慕已久。”施玉都倾述衷肠，似要将那叫别人羞恼的爱慕吐露个一干二净。

“滚。”而对面那个人已失了风度，直接口吐恶言。说完便阖眼打坐，不愿理会这个有病的人。

逗人玩乐出气，给自己无聊的日子找乐子不也很有趣吗？

“你要不打我一顿，阿瑛。”施玉都是个胆大包天的，作死撩拨。

本来色若冰霜，远在云端的穹间雪，突然融化作一团灼热夺目的焰火。他咬牙切齿念一句“灼霞”，远处的刀已落入手中。

他肉眼可见地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被恶心的。遇见这人可能是姜子瑛此生最大的苦难。

“无耻之徒。”

玉面染红霞，堪称胭脂艳。

可怜的“大小姐”连骂人都不会，这就是大门派的坏处了。

“不许这么叫我。”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注2】既然你不乐意，我唤你卿卿可好？”说着，又唤了一声“卿卿”。

…………

“我们不是道侣，你应该清楚。我们只是因为契约被迫绑在一起的，注意你的言行。”

可喜可贺，能把寡言少语的姜子瑛气的无力挣扎，实在傲气不起来也不失为一种天大的本事。

*

可算达到目的了呢，没办法啊，“大小姐”不配合，我当然得想些办法嘛。不能保持冷静的话在接下来的谈判里可是要吃亏的。而且能恶心到你，也是极好的。施玉都从来都自认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接下来怎么办？你有什么想法吗？”施玉都掩饰自己的意图，主动交出话语权。

“暂无，但当务之急是找到解除契约的办法。你不是比我更了解吗？说不定还得靠你呢！”姜子瑛恶气难平，说话总忍不住夹枪带棒，明明怒火都已平息了。

“即使你这样说，我也很抱歉。据我了解，道侣契约确实无解。”事出突然，施玉都也只好采取极端措施，难不成自己就愿意和一个陌生人绑在一起，此后生死相依吗？

至于不可解是真，不然哪还有这么多的事。

“我先回九玄派寻秘籍查询。”

“也好。”

就这样，一对道侣就打定主意分别了。奈何秘境期限还没满，姜子瑛实在放心不下施玉都。生怕他会连累自己一起死，两人还是暂时绑在一起。只等出去后，离开彼此。

这种度日如年的时光呼啸而过，互相折磨的两人终于舒了个长气。

“等等，留个传音符吧。万一还是没有找到，你也不放心我瞎转吧。”在快分别之际，施玉都拉住了急切想要逃离的姜子瑛。

定定看了施玉都一会，姜子瑛告诉自己大局为重，要忍耐。拿出一对似翡翠水绿的手镯，一只刻赤凤，一只刻青鸾。

“这是凤鸾石雕琢而成的，青鸾给你。若有事，可用此镯传讯。而且此镯是件不错的防身法器，可作七品。”姜子瑛戴上赤凤手镯，把另一只递给施玉都。

凤鸾石，坚硬无比，有情比金坚之意。

帮镯子认主后，把使用方法告知了施玉都后，整个人飞掠而出。

施玉都也不急，一人悠哉悠哉出了府。他也打算回自家门派查查了，自家小门派看来也没有那么简单啊。

姜子瑛见到熟悉的一行人，都觉得他们顺眼了点。他生怕施玉都之前会说“鸾凤和鸣”之类调戏的话，幸好他没说。不然可能真要打一架了。

秘境之行结束，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

施玉都打开之前师父留给他的，筑基才能打开的卷轴，上面写着：

琼时，我知道你会有很多疑惑，这次你回家我会告诉你。

攥紧手中的卷轴，仰头望天，施玉都忽觉山雨欲来风满楼，过往安闲自在的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

至于“大小姐”的事，确实更让人发愁。之前提到的道侣契约的更为离谱之处，愁煞施玉都。

这有个三年之期，必须要在三年内双.修一次，而且此后每百年内都起码要有一次双.修。百年是考虑到修士大能闭关的时间，实在通情达理。但是这对于混世魔王的施玉都是恨不得把自己撞死在南墙的最大懊悔之处。

只能拖吧，反正都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的。至于期望在三年里培养出感情，做梦更实际。

真心，一文不值，再卑贱不过了。

自己就算死了，也不会爱上姜子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