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念着正事的施玉都不敢睡懒觉，麻溜地爬起来。
吩咐好小二今日不要来打扰，小二一脸懂了的表情，施玉都表示，谢谢，我并不想知道你懂了什么。
然后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敲响隔壁的门，挺纠结的，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门就开了。
施玉都：“你起得好早。”悄悄看一眼，他脖子好了。
姜子瑛鄙夷不屑，修士调息打坐，谁会像他一样天天睡觉。
被忽视了，好伤心。
施玉都受伤地看他：“我有点伤心。”
姜子瑛微笑：“其实我可以让你更伤心。”
施玉都摆手，表演了个大变活人，韦画屏出现了，他一本正经：“正事要紧。”
又拿出来了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白色的小光点。这是昨天无衣虫死后留下的，也是它所吞噬的魂魄。
弄醒韦画屏，施玉都让姜子瑛先问。
“你为何害人？”姜子瑛实在不能理解凡人所求，为了欲望费尽心机，不惜走歪门邪道。
“为了永葆青春，我最大的依仗就是这张脸了。”韦画屏妩媚一笑，“看在我这么配合的份上能不能松绑？”
“好说，只要韦姑娘配合松绑是没有问题的。若是不配合，便会送你去御螭堂了。你也不想受刑罚吧，万一伤到脸可就不好了。”施玉都接话和韦画屏过招，姜子瑛没有兴趣问了。
松绑后，韦画屏也没想做什么。毕竟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那我主动交代吧。小衣是一个带着黑色斗篷的人给我的，他还交给了我饲养的方法。没有看清脸，但是他左手上有伤。至于害了多少人我也不记得了，依依是我的帮手跟在我身边五年了，之后大部分都交给她来做。”
说完，室内一片寂静。
“你不后悔吗？”施玉都看了眼桌上的玻璃瓶，发问，“你认错吗？对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可曾心怀愧疚？”
韦画屏愣了一下，出人意料的问题，不应该追问那个穿斗篷的人是谁吗？修士原来也会投给凡人一丝怜悯啊，真是可笑至极。
她将额前的几缕青丝撩到耳后，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一个花魁应有的姿态。韦画屏认真思考了一会，没有选择敷衍，给了她内心真正的答案。
“我不后悔，但我认错。我曾心怀愧疚，却也都过去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走的路是错的，不是不能回头，我只是不愿意罢了。人凡怎么样，都总有一死。可我偏偏就是到死都要容颜不老，世人皆道美人在骨不在皮，那又如何，我偏偏就要皮相骨相俱佳，我要这张美人皮伴我至死。”
姜子瑛斥道：“执迷不悟，自寻死路。”
对美的追求总是存在，美之一字，过于执着反倒失了真意。
施玉都心下发冷，他知道韦画屏从得到无衣虫的那一刻就再不可能回头，竟然生出了悲戚感，所谓物伤其类大抵如是。
“那韦姑娘知道你接下来的下场吗？”施玉都望向她的眼底是深潭幽邃，不可窥出半分波动。
“知道啊，无非就是一个死。能不让御螭堂的人对我动刑吗？动刑了我会变得很丑的，我能交代的都交代了。”韦画屏对着施玉都态度亲近随意，谁让他会说话呢。
“抱歉，我无能为力 。”施玉都笑着摇了摇头，眼神却看向姜子瑛。
“那好吧，你能在我死后帮我收个尸吗？不用麻烦的，一把火烧了就行。”韦画屏看见了他的眼神示意，却依旧在求施玉都。
原因啊，因为施玉都更像个凡人，姜子瑛太冷也太高高在上。
“好。”施玉都应了。
御螭堂的人已经到了，不住夸奖两位。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多亏两位了。”
“我美吗？”被带走之前韦画屏扬起了艳丽的笑容问施玉都。
“韦姑娘自然美丽动人。”施玉都如出一辙的答复。
人走后，姜子瑛问：“这回你又是在怜香惜玉吗？”
“是极是极，还是你懂我。不过我可不喜欢蛇蝎心肠的美人。”施玉都笑着为自己辩白了一句。
姜子瑛也习惯了这人嘴里没一句真话，许是错觉，姜子瑛总觉得施玉都对凡人比对修士的态度要更好一些，而且他还很偏让女子。但这没必要问出口，反正不熟。
他推开门离开。
“这是你的房间，怎么？你为昨晚的事愧疚打算把房间让给我作为赔礼吗？”施玉都戏谑地挑眉逗他。
“我有事要处理。”姜子瑛解释了一句。
“好啊，我等你回来。” 施玉都很上道地回话。
施玉都心情郁郁，看着玻璃瓶叹气。
“等仇报完，你们便去投胎。这段时间就先待这里面。”
这玻璃瓶其实是一件法器，能蕴养魂魄。
施玉都将其收回储物戒，起身去楼下吃饭。他饿了，他可不像大部分修士一样辟谷。他也是有追求的，美食不可辜负。
他吃完了便回去打坐修行，修行结束后便睡。
而姜子瑛去了御螭堂，他嘱咐御螭堂的人不要对韦画屏动刑。
“为什么？不动刑，她会乖乖交代吗？”
姜子瑛只是眉峰淡淡一扫，喜怒难辨。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个混账的话。
之前的燕蝉衣笑着打圆场：“就按他说的做，道友辛苦了，这是你们的报酬。”识趣的人是不会问为什么另一位道友不在的。
姜子瑛收下了，不然回去后施玉都又会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我们打算三日后午时在西门问斩韦画屏。”燕蝉衣看他对这次案件挺上心的，特意告知后续。
*
“起来。”姜子瑛掀了被子，看见他翻了翻身，又把被子夺回去了。
多能耐啊！一个修士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可惜“大小姐”不知道猪这种生物，不然肯定会骂他是头猪。
姜子瑛这回扯开被子往桌子放，他已经做好了施玉都还不醒的准备，桌子上的茶就归他了。
“起来。”
许是这一声太冷，施玉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好巧，你又走错房了吗？”
姜子瑛拿回被子劈头盖脸地往施玉都身上扔，施玉都默默探出一个头：“怎么了？”
“你的报酬还要吗？”姜子瑛拿出御螭堂所给的锦袋在施玉都面前晃悠，大有他一说错话就扔出窗外的打算。
“我刚刚睡糊涂了，是我说错话了。报酬我还是要的。”施玉都讨好地道歉，其熟练程度令人心酸。没办法，他还不到看破红尘的境界，身外之物不可丢。
“拿去。”姜子瑛递给他，却不提起自己的那一半报酬，因为他并不放在眼里。
施玉都打开锦袋一看，挺多灵石的，超过了当初定下的报酬。想来肯定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这必须得分他一半。
施玉都收下一半又递回去，姜子瑛好奇不解：“怎么？你不要了。”
“这一半是你的，我的已经拿了。”施玉都固然爱钱，但是还不至于在这方面占同行的人的便宜。
姜子瑛扬眉，大方收下，也没说什么。
“走，大小姐，今天我请你吃饭。”施玉都眉飞色舞地拉着姜子瑛跑出客栈，到了一家面店里点了两碗面，自己已然入座，而姜子瑛立在一旁疑惑不解。
“老板上两碗牛肉面，两碗都不加辣。”
姜子瑛隐晦地投来诧异目光。筑基修士还需要进食吗？而且凡间食物多少都含有杂质。
“我认为吃饭是人的正常需.求，与修为无关。你要一起尝尝吗？这家店挺地道的，面条劲道，汤底也绝。”
姜子瑛对他要进食的说法不置可否，毕竟自己又管不了他。但是自己不需要像凡人一样饱肚。他本想拒绝，在这里等施玉都吃完。
结果正欲落座时，瞥见凳子掉漆严重还有许多划痕。眉心紧皱改变了想法，打算先行离开。
“我先走了，客栈会合。”
见到姜子瑛眉关紧锁如临大敌，施玉都很快就明白他在意的地方，从袖中拿出手帕替他又擦了好几遍。
“放心，只是看起来旧了些。其实挺干净的。”施玉都招呼着姜子瑛坐下，姜子瑛的唇开开合合，到底没有拒绝。毕竟施玉都都做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落座后很快两碗香气四溢的面被端了上来，“客官您的牛肉面来了。”
绿色的葱花和大块的牛肉撒在面上，还带着刚出锅的热气。
“你先尝尝？”在嘈杂人声中施玉都捕捉到熟悉感，疲惫的心神难得有了些放松。
“好。”姜子瑛看着面汤上漂浮的油，内心充满了不解，这个真的可以吃吗？真的好想拒绝，但是自己再这样就像故意挑刺一样。硬着头皮咬了一小口，心想反正自己是个修士，就算吃了凡间的食物也不会出大事。
施玉都本来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结果就很出乎意料，反而有种复杂心态。看着他的冷脸变成很微妙的神色咬了一口面，施玉都都恨不得替他开口拒绝。
“如果觉得不合胃口，就不吃了。”施玉都本来确实怀有一点戏弄的心思也荡然无存了。
“你如果喜欢吃辣，可以加一下辣酱。”施玉都把桌上的辣酱往姜子瑛的方向推了推。
姜子瑛一大勺辣酱直接下碗，看得施玉都眉心打颤。
施玉都本着是自己带姜子瑛出来吃饭要对他负责的原则，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可以不用加这么多，你要是没吃过辣，就先浅尝一下。”
姜子瑛试了一口，眼神亮了，他喜欢这个味道，于是又加了一大勺。
“你真的不辣吗？要不要我帮你要碗茶来。”施玉都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被辣的满脸通红，额头出汗，眼里水光潋滟，依然继续吃着红辣辣的面汤，不能吃辣的施玉都害怕极了。
“没事，其实并不辣。”姜子瑛拒绝了他的好意。
“面怎么样？”
“尚可。但是我喜欢辣这种味道。”
施玉都唇角笑意不听话地跑了出来，这个回答好正经老古板。没想到他是这种样子的，和最初不太一样呢。